小董聲音走遠：“要看就自己過來。”

    “切，真是小屁孩?！绷_曉諭撇撇嘴，手機鬧鐘響起來，九點。

    羅曉諭抓起桌上的座機，拿出昨晚給114打電話問來的電視臺電話，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對照著，在撥號盤上按出來。

    大聽筒貼在耳邊。

    沒響幾聲“嘟”就接通了，對面的甜美女聲顯然訓練有素：“您好，h市第一衛(wèi)視電視臺，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

    羅曉諭清清嗓子：“我想問一下，《幫您換新家》這檔節(jié)目負責人的電話，我是h城晚報的記者，想做個采訪?！?/br>
    “您稍等?！?/br>
    “好。”

    羅曉諭傻傻等在電話前，聽耳邊循環(huán)播放的鋼琴曲，聽到第三遍，才終于失去耐性。

    “喂喂喂！”

    這次徹底沒了回應。

    羅曉諭把聽筒摔回去，小聲嘟囔：“服務質量太差，我還沒說什么事呢，連電話都不給我，萬一是想寄錦旗表揚信呢?！?/br>
    小董在大辦公室另一端叫她：“羅姐？你還看不看照片了？”

    “看！”羅曉諭扔下手里的本，跑到小董的工位。

    小董的位置靠墻，他索性，把身后的一整面墻用圖釘固定好厚牛皮紙，做了個照片墻。

    羅曉諭在照片墻前踱著步：“這都是你拍的？”

    小董把最新的幾張貼上去：“不是我難不成是你嗎？”

    仔細看，小董拍的大多是人像，單純的風景照很少，有缺幾顆門牙，滿臉溝壑沖著鏡頭笑的老奶奶、抱著自家小黑狗，穿跨欄背心的小男孩，還有一看就是擺拍的合影，幾個人摟肩膀并排站一起，全比剪刀手。

    羅曉諭從左到右，從上到下看了一圈，角落里一張四人合照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半蹲著，手摸在照片上，仔細辨認著。

    四個人，兩男兩女，穿樣式簡樸的文化衫，露在外面的皮膚全成了深麥色。

    其中有一個瘦高的年輕男人，嘴唇有點厚，笑起來很溫和。

    羅曉諭回身，把小董拉到那張照片旁，指著問他：“你還記得這張照片是在哪兒拍的嗎？”

    小董有點不明就里，還是把照片輕輕揭了下來，背面寫著時間和地點，他看了看，又貼回去。

    “哦，是貴州那邊的一個山區(qū)，這幾個是支教的老師，去了好多年，勸都不回來?！?/br>
    貴州、山區(qū)，羅曉諭點點頭，可貴州有那么多的山區(qū)！

    小董奇怪地看著她：“羅姐，你問這個干嘛？”

    羅曉諭換了副剛剛小董向她打聽曾倩時，那種可憐巴巴的表情，眨巴著眼睛假裝自己是一只無辜的小動物。

    “小董，你一定還記得那個地方的具體地名，還有他們支教的學校。”

    真是風水輪流轉，小董拍拍手，站起身，開始拿喬了：“我太年輕了，健忘?！?/br>
    羅曉諭咬牙切齒：“她叫曾倩，馬上25歲，獅子座。”

    小董噼里啪啦往備忘錄里輸，“就沒了？”

    如同擠牙膏一般：“在上海的券商公司工作，父母健在家庭和睦，長相身材，你都看到了?！?/br>
    “那倒是?！毙《矍昂孟裼指‖F(xiàn)曾倩畫了煙熏妝、滿臉不耐煩的臉，也是邪了門，她越是對自己愛搭不理，自己心里，越是像有只小蟲子一樣，癢癢的。

    “這是訂金?！绷_曉諭已經掏出手機，在她、曾倩、周小川三個人的群里，發(fā)了一條堪稱石破天驚的爆炸性消息。

    等待激動到失心瘋的周小川發(fā)過來一連串咆哮體。

    收好手機，重新把目光落回小董身上，他正拿著手機，測算自己和曾倩的速配指數(shù)。

    “嘿嘿嘿，別玩了。我要的東西不急，你確認好地名、學校名之后，最好還能保留個有效的聯(lián)系方式，挺遠的路，去之前得確定好。”

    “這不公平——”小董小聲嚷，“你沒告訴我任何有效信息，比如她的電話、微信哪怕是微博也好啊。”

    羅曉諭走到他身邊，故作老成的語氣：“年輕人，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一會兒跟我去電視臺堵人，下午，給你個機會，陪我一起去醫(yī)院，曾倩，陪你的小jiejie去探病。”

    “真帶我去？”小董驚喜道，“可我都沒怎么準備，她喜歡什么樣的男孩？”

    羅曉諭充滿同情地看著他：“她不喜歡男孩，她喜歡男人。”

    小董正忙著收拾相機包，沒注意聽她這句話，從衣架上取下來外套，對這次的采訪任務分外積極。

    “羅姐，咱們走吧？”

    ———— ————

    林紓回宿舍簡單收拾了一番，他的行裝一向簡單，除了換洗的內褲襪子，就是一臺筆記本電腦，主要儲存實驗數(shù)據(jù)。

    明早的航班，可他沒告訴任何人要回去的這件事。

    手機屏幕亮著，安靜躺在他身側，一串h市的座機號，已經在撥號盤上撥好。

    林紓仰面斜躺在床上，腳上還穿著鞋，直勾勾地看了半天空無一物的天花板。

    終于下定了決心，摸到手機，重新解鎖，將之前的號碼打出去。

    “喂？你好，我之前預約過，想再確認一下，明天跟廖醫(yī)生約好的，男性避|孕|藥注射?！?/br>
    作者有話要說：　　更晚了，我悄悄溜走

    第六十六章 （一更）

    在羅曉諭的強烈反對下, 小董終于同意，不騎電動車去電視臺采訪。

    兩個人從報社大門出來, 走到路邊，羅曉諭伸手去攔出租車。

    上了車, 小董坐在副駕駛，回頭問羅曉諭：“羅姐，早知道你要打車, 這么浪費, 咱還不如騎電動車去呢。”

    羅曉諭瞟他一眼，安撫著微信群里如她所料，炸毛的周小川。

    【你能確定真是路老師？】

    【我這就去跟導師請假！】

    【哎呀，你早不告訴我, 臨時買的機票, 只有經濟艙了！】

    曾倩仍是話很少，只是在周小川每段一連串的感嘆號后面，加一個手動點煙的表情。

    小董見她沒搭理自己, 訕訕回過頭，過會兒又轉過來, 表情很是八卦：“羅姐，你非不許我騎車帶你去，我還以為你要開那天那輛奧迪呢，哎，平時采訪你怎么不開呀？”

    羅曉諭邊打字，答道：“哦, 那是我男朋友的車，他一直出差，我有時候就會開?！?/br>
    終于說服了曾倩，勉為其難為了周小川的終身幸福暫且應付一下小董，羅曉諭松口氣，想起那天跟著曾倩，去程前家里“捉jian”時，被小董留在一樓，沒趕上電梯的阿姨。

    這孩子也真是，沒娶媳婦就忘了娘。

    “哎，小董，”羅曉諭叫他，“那天，你回家，阿姨沒生氣吧？”

    小董很自然地搖搖頭：“沒有啊，我爸媽老來得子，對我很寵的，所以你盡可以跟倩倩姐說，我喜歡她，我媽愛屋及烏，也會喜歡她的?！?/br>
    羅曉諭扯扯嘴角：“我覺得這話，還是你自己告訴她比較好。”

    到了電視臺，小董倒還有些紳士風度，主動付了錢。

    兩個人站在三十多層高的電視臺大樓下，仰著臉，看最頂端的發(fā)射塔。

    “這兒，比咱們報社氣派多了呀?！?/br>
    “都是媒體行業(yè)，待遇差別還真大！”

    進門前，羅曉諭摸摸自己的記者證，又檢查了一下小董的。

    好在，有這樣能證明身份的東西，他們不至于一張口表明來意，就被人趕出去了。

    進了大廳，先到一樓門衛(wèi)處登記。

    羅曉諭彎著腰，把她和小董的姓名、身份證號和來意都填好，跟人打聽：“衛(wèi)視臺，那個《幫您換新家》的節(jié)目，欄目組人員辦公室在哪層？”

    保安指指身后的電梯：”六樓，這部電梯偶數(shù)樓層停，你們坐這個上去?！?/br>
    “謝謝?！?/br>
    上到六樓，小董和羅曉諭都是第一次到電視臺來采訪。

    來來往往，扛著機器，推著演出服的工作人員很多，就是沒人搭理他們。

    從一間演播室里出來幾個說說笑笑的年輕姑娘，羅曉諭把小董推了過去，“該是展示你男人魅力的時候了?！?/br>
    小董還來不及抱怨，就被推到她們面前。

    幾個姑娘疑惑地看著他。

    硬著頭皮開了口：“你們好，我是h市晚報的記者，是來......”

    他還沒說話，就被一個紅裙子打斷：“來參加征婚節(jié)目的？”

    她也不等小董回答，興奮地跟身邊同事說：“終于來個了眉清目秀，看得過眼的。今晚直播，我就選他了，你們誰也別跟我搶??！”

    小董連連擺手：“我不征婚，我是來采訪的，我想找，《幫您換新家》這個節(jié)目的負責人。”

    剛才還很熱情的紅裙子頓時冷淡了下來：“我們是來參加節(jié)目的女嘉賓，你要找的人，我們可不認識?！?/br>
    說完，幾個人滿臉惋惜地拉著手繞過小董走了。

    鎩羽而歸，小董抬頭看向羅曉諭，發(fā)現(xiàn)她那邊的進展更為順利些，已經“刷刷刷”地往本上寫字，還跟她面前的男人道謝。

    羅曉諭朝著小董揚揚手里的便簽：“608，我們過去吧！”

    找到掛著608牌子的辦公室，羅曉諭敲門。

    “請進?！?/br>
    兩人進門，辦公室的窗戶很小，因此室內有些暗。

    辦公桌后面的中年男人手里還拿著鼠標，看向他們：“你們，有什么事？”

    羅曉諭把兩個人的記者證和工作證都掏出來，攤在男人面前：“這是我們的證件，針對《幫您換新家》這檔節(jié)目中，使用劣質裝修材料，隨意亂改水電管線，并制造大量建筑垃圾無人清理的現(xiàn)象，想了解一下，您這邊的情況?！?/br>
    男人放下手里的鼠標，摸著下巴，思考了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