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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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紓從棚子里出來,一路打聽著,走了不短的路才找到一家小藥店。 買了刺激最小的滴眼液、生理鹽水和大號注射器,交完錢就往回跑。 黃昏時分,北方小城,天已經(jīng)擦黑了。 林紓一路小跑,還沒到羅曉諭棲身的那家關(guān)東煮門口,就聽到玻璃瓶砸碎在地上的聲音和男人的大聲叫罵。 “小娘們還裝純,穿著一身校服,連碰一下手都不讓??!” “就是不識抬舉,沒打聽打聽咱們勝哥是號什么樣的人物,敢這么不給面子?!?/br> “滾!”又是兩聲玻璃碎裂聲。 林紓心里一緊,發(fā)足狂奔。 掀開門簾走進(jìn)去,里面站著的幾個年輕男人都回過頭看他。 叼著煙,染著五顏六色的頭發(fā),一身非主流的pu皮衣皮褲。 最邊上的一個斜眼兒覷了林紓一眼,唾沫星子亂飛。 “這沒你事兒啊,趕緊滾蛋!” 剛剛也有好奇的路人聽見聲音掀開簾子探頭看,都被他罵了出去。 誰也不會為別人的事給自己惹上麻煩。 關(guān)東煮的鍋被踹倒,里面guntang的熱湯潑出來,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辛辣的味道。 老板娘躲在裝菜的柜子后面,不敢出來。 羅曉諭被逼到角落,死死抓著兩個書包擋在身前,她身邊摞著幾箱啤酒,誰稍稍靠近她一些,她就扔瓶子過去砸人,但是因為視線模糊,都扔到了地上。 林紓眼睛都紅了,沖過去把她護(hù)在身后。 “喲,怎么著啊,小兄弟要來個英雄救美啊,老子今天讓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寡不敵眾?!?/br> 林紓想沖過去讓他嘗嘗自己的拳頭,卻被羅曉諭死死拉住。 羅曉諭勉強(qiáng)睜著眼睛,摸到林紓讓她感覺安心許多,她的手邊放著一箱啤酒,剛剛已經(jīng)被她砸了半箱,現(xiàn)在她又抓起一個,胡亂扔了出去。 老板娘也許是心疼啤酒,冷不防地從柜子后面高聲喊道:“姑娘,你往身后摸,我這帳篷有個拉鏈!” 羅曉諭抓著林紓,不讓他沖上去挨打,一只手摸到拉鏈,猛地扯開半人高。 兩個人又繼續(xù)胡亂砸了幾個酒瓶,算他們運(yùn)氣不錯,砸中了那個叫“勝哥”的腦袋,血汩汩地從他頭發(fā)上往下滴,他嘴里大聲叫罵,似乎是暈血,身子軟軟地就要栽倒。 他的小弟們顧不上羅曉諭和林紓,紛紛圍了上去。 “跑!”林紓把羅曉諭攔腰抱起來,扛到肩上。 使出吃奶的勁,沒命的往人多的地方跑。 作者有話要說: 下面很快很快就要撒糖啦(有點少兒不宜哦),主要這兩天走一波劇情,想要小花花 第二十八章 羅曉諭被林紓扛在肩膀上, 胃被他的肩胛骨硌得生疼,可她始終忍著。 跑到一處還算熱鬧的廣場, 圍在一群載歌載舞的大媽外面,林紓正猶豫著, 該不該先把羅曉諭放下,讓她坐在花壇的邊上。 短暫的停頓,帶著土腥味的空氣便爭先恐后地躥進(jìn)他的肺里, 像一根根牛毛細(xì)針扎在他的腹腔。 羅曉諭迷蒙著兔子一樣的紅眼睛幫他拍背, 她頭朝下,兩只手無力地捶打,像是古代被搶婚的良家女子,最后頑強(qiáng)卻無力的掙扎。 “嘀嘀”的喇叭聲自他們身后響起, 林紓扛著羅曉諭回過頭, 看到那輛之前載他們來的出租車,司機(jī)把車窗搖了下來,探出頭看向他們。 看見林紓轉(zhuǎn)過身, 問他們:“還回不回市區(qū)?” “回,去醫(yī)院?!?/br> 林紓拎著書包扛著羅曉諭, 提步就要上車。 羅曉諭戳戳他的腰:“萬一周小川還在這兒怎么辦?你也看到了,這兒這么亂......她還是一個人?!?/br> 林紓斬釘截鐵:“先送你去醫(yī)院洗眼睛,我自己再回來找?!?/br> 上了車,司機(jī)得意笑道:“我剛?cè)ツ沁吋油隁?,想著這種地方你們也不會待太長時間,慢悠悠兜了幾圈, 還真讓我碰上了,哎小帥哥,咱們?nèi)ツ膫€醫(yī)院?” “醫(yī)大二院吧?!?/br> “好嘞!” 回去的路途,因為已經(jīng)錯過了下班的高峰時間,一路都很順暢,下車的時候,司機(jī)看著林紓肩扛手提,像是剛趕完集的樣子,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小伙子,知道疼人,以后錯不了?!?/br> 林紓實在沒心情跟他就此展開攀談,潦草一笑。 掛了號,護(hù)士領(lǐng)著他們?nèi)ゼ痹\,邊走邊嗔怪林紓的小題大做。 值班的是個儒雅斯文的年輕男醫(yī)生,羅曉諭有點不大樂意,她小時候體弱多病,幾乎有一段時間,是泡在兒童醫(yī)院里,對醫(yī)生有種后天形成的抵觸,更何況對方,還是個異性。 林紓按她的肩膀,讓她牢牢坐在扶手椅上。 好在男醫(yī)生并沒介意她的矯情,他耐心地讓羅曉諭坐好之后,沒費(fèi)什么周折就把她眼睛里的小沙粒沖了出來。 開了一張建議使用的眼藥水單子,漫不經(jīng)心問:“平時經(jīng)常佩戴隱形眼鏡?” “是的?!?/br> “沒有?!?/br> 截然不同的兩個回答,林紓嚴(yán)肅地看了羅曉諭一眼,她就乖乖不說話了。 “經(jīng)常佩戴。” “有些輕微炎癥和刮傷,不嚴(yán)重,堅持每天消毒和滴至少三次這種滴眼液就可以。”他寫好了診斷,一只手拎著薄薄的病例,用筆尖敲敲那個龍飛鳳舞的眼藥水名字。 “不過,看你們都是學(xué)生,平時看書、看電腦時間長,最好還是建議佩戴框架眼鏡,還有啊,黑暗的環(huán)境里看手機(jī),對視力的損害是很大的。” “好的?!绷旨偦卮鸬煤芄郧?,把羅曉諭帶出來,讓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他去開藥。 “我書包里有錢?!绷_曉諭拉住他。 “不用。”林紓還沒來得及掙脫她的手,羅曉諭書包里的手機(jī)就響了。 “你幫我接吧。”她很自覺地可憐巴巴道,“我不宜看手機(jī)?!?/br> 林紓摸摸她的頭發(fā),舒了一口氣,掏出手機(jī)接起電話。 是路競打來的,他正和周小川在一起,順便告訴羅曉諭,周小川已經(jīng)跟她的爸媽取得了聯(lián)系,他也已經(jīng)通知了曾倩,讓他們不用擔(dān)心。 “不過,她的腳扭了,咱們小區(qū)附近不是有個醫(yī)大二院么?我還得先帶她去一趟。” 聽筒里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不用不用”。 林紓用口型告訴羅曉諭——周小川找到了,又跟那邊的路競說:“我們也在醫(yī)大二院呢,一會兒應(yīng)該就能見面了?!?/br> 掛上電話,林紓把羅曉諭的手機(jī)放好,蹲下身跟她商量:“明天去配眼鏡吧。” “不要,像個中年婦女一樣,鼻子也會變塌,很丑的?!?/br> 林紓幫她攏攏身上的兩件校服,拉鏈都系好,“那就不知道,哪家報社,會要一名失明的記者呢?” 羅曉諭扁嘴:“周小川和曾倩會笑我的,她們都能臭美,就我一個人變得猥瑣?!?/br> “我陪你?!绷旨傇谛睦锬嬎阋桓毖坨R的價格,“我這個‘斯文敗類’一定比你丑。” 羅曉諭考慮了幾秒:“那我要阿拉蕾戴的那款?!?/br> 路競和周小川來得很快,林紓正彎腰,一只手撫在羅曉諭的下頦上,幫她滴眼藥水,老遠(yuǎn)的,就聽到周小川的大呼小叫。 她趴在路競的背上,做指點江山狀:“天吶,他們是準(zhǔn)備要接吻嗎?也不注意一下場合!” “把我們害成這樣,你自己倒還是中氣十足的?!绷_曉諭表情故作夸張狠厲,抬起左手做了個狠狠掐了一把空氣的動作,“一會兒我眼睛好了,就替天行道去掐死你?!?/br> 路競和林紓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地笑了。 周小川被背進(jìn)診室之后,呼天喊地哀嚎叫疼,堅稱自己絕對骨折了,在做熱敷的時候,羅曉諭興高采烈進(jìn)去看她的笑話。 走廊里除了來往行色匆匆的醫(yī)護(hù)人員和病人家屬,只剩下林紓和路競。 兩個人不熟,都想說點什么打破這種沉默,又怕戳到對方的痛腳。 呃呃呃了半天,沒來得及寒暄,兩個人的目光就都被旁邊診室走出來的一小群人吸引了。 先出來的是四五個穿著其他高中校服的男生,后面跟著滿臉怒容的家長。 孩子們都耷拉著腦袋,臉上掛彩,只有一個小胖子傷得最重,胳膊用繃帶吊著,他mama拎著他的耳朵,雄赳赳氣昂昂,明明是自家孩子吃了虧的事,她的反應(yīng)卻像一只剛打了勝仗的大公雞。 “我們家鵬鵬這傷筋動骨一百天,我就打算讓他臥床休息了,每天還得喝骨頭湯,他不能上學(xué)了,我得照顧他,也不能上班,我呢,也不問你們多要,三個月,誤工費(fèi)營養(yǎng)費(fèi)亂七八糟加起來,三萬塊吧。” “你這是訛人!”另一個滿臉不服氣的mama扯著嗓子叫,“只是輕微的骨裂,再說還是你家孩子先狗仗人勢欺負(fù)人的!” 從門里探出頭的護(hù)士很不耐煩:“吵什么!” 輕微骨裂要三萬,林紓沒心思看熱鬧了。 羅曉諭阻止他跟那些人動手,原來是怕他賠不起錢啊。 林紓自言自語:“可我真的是賠不起啊?!?/br> “什么?”路競問。 林紓頹然地松松垮垮坐著,他對自己今天的表現(xiàn)失望極了,一種巨大的挫敗感和無力感讓他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般。 路競看出了他的沮喪,拍拍他的肩膀:“有心事?” “我覺得自己挺沒用的?!?/br> 林紓把幾個小時之前,他和羅曉諭的遭遇講給路競,“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我其實根本沒有能力去保護(hù)我喜歡的女孩?!?/br> 路競安靜聽完,略沉吟了幾秒,安慰道:“你已經(jīng)比很多同齡的男生做得好了?!?/br> “路老師,‘有心無力’是件很悲哀的事,我不像你們,本來,本來我擁有的就不多,我想把最好的都給她,可那只是我認(rèn)為的‘最好’?!?/br> 孤注一擲勇往直前的暗戀讓人盲目,急切,恨不得時時刻刻都揣著一顆便攜外掛的心臟,方便掏出來證明,我的心里只有你。 林紓愁眉苦臉:“這是一道最難最難的物理題了?!?/br> 路競?cè)粲兴迹肫鸾裉彀?,在昏暗的后臺張開手臂撲到自己懷里的那道瘦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