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仗著有人撐腰

    剛才秦總工找他談話，不就是在表明他的難處嗎？

    李遠征清了清嗓子，“你們謝錯人了，該謝秦主任?！?/br>
    正在氣頭上的秦春風一愣，眾人也不明所以。李遠征繼續(xù)說道：“本來秦主任早就發(fā)現(xiàn)問題了，他故意讓問題點流出來，就是想看看大家對待錯誤的態(tài)度?！?/br>
    說完，望向秦春風。

    事到如今，秦副主任只能順著梯子下來了，“對，我的出發(fā)點確實是這樣的。剛才你們的表現(xiàn)，我非常滿意，希望大家吸取教訓(xùn)，今后對待工作要更加慎重?！?/br>
    眾人愕然，開會之前，秦副主任不是還在對李遠征進行各種批判的嗎？怎么現(xiàn)在有點看不懂了呢？

    終于等到眾人散去，李遠征長吁了口氣。秦總工笑著夸道：“小李啊，怪不得南省那邊直接舉薦你為技術(shù)部主任，不光有過硬的知識，為人處事方面也是面面俱到?！?/br>
    李遠征唯有苦笑，“秦總工，你就別笑話我了?？吹贸鰜恚馗敝魅芜€是對我心存芥蒂的?！?/br>
    “哎，他這個人哪……”秦總工搖了搖頭，“一言難盡?？傊?，不論發(fā)生什么，咱們都應(yīng)該堅守自己的底線。沒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忙吧！”

    李遠征走出門口，迎面碰上了向曉童，她抱著一大堆信，臉色陰晴不定。

    “向秘書，有沒有我的信？”李遠征開口問道，跟川川分開的這一段時間，他每天除了上班，基本上都是在想她。偏偏這丫頭又去了落煙坪，想看她一眼都難，思念跟貓爪子似的，撓得他渾身難受。

    他眼里的急切，讓向曉童心里隱隱作痛，她的手指在最后面那封信上摩挲了片刻，最終搖搖頭，“沒有。”

    被心愛的人冷落了，李遠征很失望，看來，得再增加一條家規(guī)了。他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結(jié)尾是這樣寫的，“夫人，你居然敢不想我？看我逮到你了怎么收拾你”，后面畫了兩顆被丘比特神箭連在一起的心，落款是“永遠愛你的夫君”。

    一抬頭，正巧對上許向均不可思議的眼神，他不慌不忙地把信疊好，裝進信封里，“怎么，沒有搞過對象？”

    許向均臉一紅，像只xiele氣的皮球，“我也不曉得怎么說，家里私下給訂了婚?！?/br>
    他肚子里那二兩油李遠征一清二楚，“你看不上人家？”

    “我一個搞科研制造的，她一個小村姑，大家之間懸殊太大，哪有共同語言？哪像你跟弟媳，青梅竹馬，旗鼓相當，琴瑟和諧，恩恩愛愛?！痹S可均搜腸刮肚，把能用上的詞全說了個遍，打心眼里是滿滿的羨慕。

    “話可不能這么說，”李遠征轉(zhuǎn)過身來，黑鉆般的深眸亮閃閃的，“我和愛人青梅竹馬不錯，但三年前，她去了一個山旮旯插隊，在畜牧組養(yǎng)豬養(yǎng)羊。但我從來不覺得我們之間有差距，也不覺得我們之間沒有共同語言?！?/br>
    許可均很是驚愕，“弟媳是養(yǎng)豬的？”

    “對呀，她是畜牧組的組長?！崩钸h征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丟臉的，川川是他見過的最優(yōu)秀的女子，“她在那里三年多，那個地方的人對她就像親人一樣，她也用自己的實力讓大家的日子越過越好了，這樣的她，很好啊！”

    頓了頓，他接著說，“可均，我曉得你如今滿心滿眼的全是向曉童，可她太過于心高氣傲，想找的，是能徹底征服她的男人，你覺得，你可以嗎？”

    許可均勾下了頭，這一層他何嘗不明白呢？向曉童于他而言，就是天上的月亮，哪怕他再努力，能抱到的，也只是月影而已。

    “當然，我的意思并不是逼你接受家里給你訂的對象，只是想奉勸你，不要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費青春。世界這么大，找一個合適的人不難，真的?！崩钸h征在他肩上拍了拍，“好了，我要去寄信了，你好好想想吧！”

    在去往后勤部的路上，李遠征慢下了腳步。因為，前頭的兩個人正小聲議論著。

    “秦總工以前不一直聽令于他哥的嗎？”

    “這回還不是因為李遠征??？再怎么說，人家是南省派來的監(jiān)工?！?/br>
    “也是個不怕死的，仗著南省有人撐腰，居然連秦春風那樣的人都敢得罪?！?/br>
    “噓，小聲點，讓他聽到你就死定了?！?/br>
    ……

    李遠征定定地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不禁皺起了眉頭，在心里默念了幾遍秦春風的名字。

    吃過夜飯，李遠征心里悶得慌，捧著一本書，半天沒看進去一個字。

    剛下班回來的許可均猶豫了良久，開口說道：“遠征，我想跟你說件事?！?/br>
    李遠征合上書，指指一旁的椅子，“什么事這么嚴肅？”

    “好像三車間的生產(chǎn)計劃表有問題?！彪m然許可均用的是猜測的語法，但說得卻非?？隙ā?/br>
    “生產(chǎn)計劃表有問題的地方不是全部改過了嗎？”李遠征不解地望著他。

    許可均眼神閃爍，“我也是無意中聽到王課長說的。”

    呵，這些人，竟然陽奉陰違！李遠征骨節(jié)分明的手在桌子上一拍，“不行，我得去問問。”

    “遠征，等等，”許可均喊住他，“你還是去找邱彩云吧，她肯定能拿到三車間的生產(chǎn)計劃表?！?/br>
    李遠征明白他的意思了，三車間的課長華克力正在追求邱彩云，不過貌似沒有得到回應(yīng)。要是讓邱彩云去，肯定能成，只是委屈了她了。李遠征思前想后，讓人把邱彩云從女宿舍叫了下來。

    見是他，邱彩云臉上泛起兩砣緋紅，心也忍不住嗵嗵亂跳，她不敢直視李遠征的眼睛，輕輕喊了聲“李主任”。

    “小邱，本來這件事我不該找你幫忙的。但我收到消息，三車間的生產(chǎn)計劃根本沒有按照我說的改，我怕出事。不過，要是你覺得為難的話，可以拒絕。”

    聽李遠征說明了來意，短暫的驚訝過后，邱彩云鄭重地點點頭，“好，我這就去找華組長。?！?/br>
    第四百五十六章 知錯了

    李遠征快速地閱覽著，視線停在某處的同時，眉峰也擰到了一起。

    “有問題嗎？”邱彩云沒有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李遠征冷哼道：“表面上看，是沒有問題，但你仔細看看，這兩處，原本是一句話，現(xiàn)在被從中間斷開，就變成斷章取義了。你先把生產(chǎn)計劃表送回去吧！”

    邱彩云一聽，急了，“明明是錯的東西，再送回去，到時候超級艦?zāi)钢圃斐鰜聿缓细裨趺崔k？”

    李遠征的黑眸如同深邃的大海，“不合格倒不至于，我已經(jīng)找到解決的辦法了，小邱，謝謝你！”

    收到李遠征的信，陸晴川有點疑惑了，為什么遠征哥哥沒有在信里提到電風扇的事呢？不像他的作風?。∧?，他沒有收到他她的信？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她馬上回了一封信，故意提到了家規(guī)，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絕對沒有第三個人曉得。

    “哎哎哎，小陸，可算是找到你了呀！”

    陸晴川剛從郵電所出來，就被氣喘吁吁的黃二狗攔住了，“這回你可一定得幫幫我?！?/br>
    “黃隊長，你說笑了，我有什么幫得上你的？”眼下落煙坪正忙著種小麥，陸晴川曉得他的來意，故意問道。

    黃二狗笑得憨搓搓的，“本來老周是分了20斤小麥種給我的，我一不小心，就被謝老八給誆了?，F(xiàn)在他們都忙著種小麥，我只能干望著。小陸啊，大家這么熟了，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陸晴川暗自好笑，什么叫被謝老八誆了？還不是因為你想著那幾十個雞蛋？“小麥都種完了，叫我怎么救？”

    “我打聽過了，落煙坪還有三十斤小麥種多的。小陸啊，你說話最好使，就幫幫我唄！咱們玉鳳坪人民永遠記得你的大恩大德的。”黃二狗說得可憐兮兮的，這幾天他悔得腸子也青了，到手的20斤小麥種子，就被謝老八幾十個雞蛋哄走了。要是讓隊民們曉得，還不把他祖宗十八代輪翻問候八百遍？

    “這樣吧，你跟我一起去電風扇廠，你自己跟周支書講，我敲敲邊鼓，成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标懬绱ㄓ檬种割^都想得出來，隊里那30斤小麥種子，應(yīng)該就是留給玉鳳坪的，但是為了給黃二狗一個教訓(xùn)，她有意讓他著急一番。當生產(chǎn)隊領(lǐng)頭人的，目光短淺，今后怎么帶領(lǐng)大家奔小康？

    進了電風扇廠，黃二狗跟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似的，東瞧瞧，西瞄瞄，滿心滿眼的羨慕，“老周真是走了狗屎運啊，以前落煙坪是烏梅縣最窮的生產(chǎn)隊，就這么短短的幾年，居然富得流油，不光不用餓肚子，有rou吃，還辦了這么大的廠子?！?/br>
    “往后都不用餓肚子，餐餐有rou吃?！标懬绱◣M了經(jīng)理室，周保生放下風扇殼子，笑問道：“老黃，來廠子里參觀啦？”

    “老周，你別拿我開涮了，”終歸是老實人，黃二狗連句客套話也不會說，“我上次沒理解你的苦心，麥子種讓謝老八給誆去了，你大人有大量，再給點種子給我吧！”

    “小麥種子我們自己隊都不夠了，哪還有得給你？”周保生不緊不慢地說。

    黃二狗急得直跳腳，“老周啊，你們落煙坪年年大豐收，又有成千上萬的牲口，還有這么大的廠子，會缺30斤小麥種子？”

    “30斤小麥種子也不夠你們玉鳳坪的人吃一餐啊，我看你是又想吃雞蛋了吧？”

    周保生專找他的痛處戳，黃二狗指天發(fā)誓，“哎呦，老周，我知錯了還不行嗎？這次我再拿麥子種換雞蛋，就是狗娘養(yǎng)的！”

    陸晴川見時機差不多了，開口說道：“周支書，黃隊長也是為了玉鳳坪的隊們不餓肚子，你就當做做好事，借點小麥種子，等秋收了，他還你?！?/br>
    “對對對，到時候我還60斤！”黃二狗忙著保證，周保生擺擺手，“行了行了，30斤種子算了送你了，別在這里擋住我干活。小陸，你留下，我還有事跟你講?！?/br>
    討到了種子，黃二狗開心得不得了，又是道謝，又是作揖。

    “這個黃二狗，好幾十歲的人了，寶里寶氣?！?/br>
    等黃二狗走了，周保生笑著搖頭，示意陸晴川坐，“是這樣的，周鄉(xiāng)長不是把那個保送上大學(xué)的名額給了咱們嗎？整個大隊，就林大軍一個高中生，老實說，要把這個名額給他，我還真不甘心。這樣的人，就算國家培養(yǎng)出來，也是個禍害?！?/br>
    前世，落煙坪沒有爭取到保送的名額，林小梅是后來考上的。要是這世，林大軍跟馬南湘能本本分分的過日子，就算周保生要把名額給林大軍，她也絕不會多說什么。但那對渣男賤女偏偏時時處處想著算計她、暗害遠征哥哥，好事當然不能讓他們沾邊，“周支書，其實現(xiàn)在隊里的高中生不止林大軍一個，錢校長也是啊！”

    如果換成第二個人，肯定不同意把這么好的機會讓給外來知青，但周保生顧全大局，目光遠大，會把機會留給最合適的人，“錢校長我不是沒考慮過，只是他走了，學(xué)校沒個得力的人接手??！小陸啊，你是不是有好人選？說出來聽聽！”

    “我認為江純生可以?！标懬绱ɑ卮鸬煤芄麛?，據(jù)她了解，從前江純生就是當民辦老師的，是因為莫紅英才來的這里，二人近幾年沒有回城的打算。

    聽了她的分析，周保生也贊成，江純生在這里快五年了，一舉一動他全看在眼底的，是個不錯的伢子，“小陸啊，錢校長最聽你的，這事就交給你來辦?！?/br>
    陸晴川笑道：“可以，但在辦這事之前，我還得先看看另一件事能不能辦得成。”

    第四百五十七章 走程序

    廠子的宿舍有兩層，一樓住的男職工，女職工住在二樓。

    陸晴川邊想著心思邊上了二樓。

    郭秀秀正在陽臺上擰墊鋪蓋，見到她，打趣道，“喲，陸主任，什么風把你吹來了？”

    陸晴川走過去搭把手，“你心里的那陣風唄！”

    郭秀秀手一頓，眼神閃爍了，“我心里能有什么風？抽風還差不多?！?/br>
    這兩個人啊，真是讓人cao心，陸晴川幫著把墊鋪蓋搭在竹篙子上，然后從鋪蓋旁邊探出頭來，“錢校長要走了?！?/br>
    “什么？”郭秀秀脫口而出，“他要回城了嗎？什么時候走？”

    反應(yīng)這么強烈，就說明沒有放下，“最遲明年四、五月份吧，周支書準備把隊里的保送名額給他?！?/br>
    郭秀秀神色一暗，錢志彬上了大學(xué)，他們之間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再也沒有機會了。還好自己早有自知之明，跟他拉開了距離，“上大學(xué)是好事啊，替我恭喜他。對了，先前我給他做了兩套衣服的，麻煩你幫我?guī)Ыo他，千萬別說是我做的?！?/br>
    既然相愛，為什么要相互折騰呢？好好在一起不好嗎？陸晴川嘆了口氣，“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怎么突然就畏首畏腳了呢？”

    “錢志彬多清高？被我爸媽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批判，他怎么接受得了？再說了，我們之間，確實存在很大差距，我就是個文盲村姑?！惫阈憧嘈χ梦脦A將墊鋪蓋夾好，免得被風吹掉。

    “所以，你就在他去縣城找你的時候，故意捏造出一個男朋友？”這件事是陸晴川從郭秀秀媽那里打聽來的，自從跟錢志彬斷了聯(lián)系之后，郭秀秀就拒絕相親，因這事被郭石匠狠揍了一餐，也沒解決問題?，F(xiàn)在一提起她，秀秀媽就直嘆氣。

    “你已經(jīng)選擇了放棄他，為什么不談對象？” 見郭秀秀不語，陸晴川追問道。

    “等他結(jié)婚了，我再結(jié)。實在找不著合適的，大不了當一輩子老姑娘唄！”

    聽得陸晴川直搖頭，這兩個家伙，非得經(jīng)歷生離死別，才會低頭嗎？

    落煙坪的小麥已經(jīng)全部種下了，收割后的田野里，隨處可以見隊民們忙碌的身影。他們自動自覺地從畜牧組拉大糞來地里慪肥，為來年的豐收打基礎(chǔ)。

    周麥生對著一大片梯田指指點點，“這幾塊田下多點牛屎，到時候油菜種就育在這里。”

    “那我再挑十擔來，這一次，畜牧組的人又掙了不少呢！”周天順的話聽起來有點泛酸，周麥生黑臉一拉，“人家掙得再多，也是應(yīng)得的。不是他們牲口養(yǎng)得好，你們每個月能有錢分？不是畜牧組的大糞多，就靠咱們石頭縫里刨出的這點地，能收那么多糧食？”

    被批了一頓，周天順不好意思起來，訥訥地解釋道：“我又沒說啥，掙得多是好事嘛！”

    “下次再敢說這些不三不四的，停你的工！”周麥生的樣子一點不像開玩笑，周天順吃了癟，把空簸箕一挑，“你看那是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