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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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那樣看著我!” 林希甚至控制不住地喊道。 “一號”一驚,擬態(tài)的眼睛瞬間淡去,取而代之的那樣一對猩紅的復(fù)眼。 林希:“……” 就在林希與“一號”僵硬對視的瞬間,從他們兩者的不遠(yuǎn)處忽然傳來了一些細(xì)微的聲音。 林希只覺得自己的神經(jīng)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輕輕地?fù)軇恿艘幌隆?/br> 怦怦—— 他的心跳倏然加快,而與此同時,那些原本懸掛在半空中的rou質(zhì)的囊袋開始劇烈顫抖起來,顫抖的規(guī)律逐漸與林希的心跳節(jié)拍重疊了起來。 “嘰咕……” 是濡濕的,粘稠的聲音。 一只細(xì)長而鋒利的蟲肢猛然刺破了柔軟的囊袋的表面,透明的膠狀物從那缺口中傾瀉而出,緊接著,那破口開始擴(kuò)大。 另外幾只蟲肢靈巧地?fù)荛_了囊袋,然后,一只顏色慘白的異種半蜷著身體,順著那些膠狀物一同落在了地上。 “呼……” 林希抽了一聲冷氣。 他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身體的內(nèi)部正在不規(guī)律的抽搐著。 某種強(qiáng)烈的,陌生的情感包裹著他,并且企圖與他建立緊密的鏈接。 無需任何語言,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告知,幾乎是在那只白色的小東西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一瞬間,他就已經(jīng)知道了對方的存在。 那是祂的子民……祂最親密的眷屬之一…… “滋滋……” 從新生的異種喉嚨里冒出了一長串清脆的鳴叫。 它掙扎著抬起頭然后直勾勾地望向林希。 新生異種的體型很小,至少,跟它的哥哥比起來是這樣。 而且也許是因?yàn)樵谠杏倪^程中,林希正在從人類向著那被稱之為異種之母的特殊怪物轉(zhuǎn)變,新生異種的外貌遠(yuǎn)比“一號”要漂亮許多。 它的身體是白色的,帶著一點(diǎn)接近于人類皮膚的溫潤感,身體的軀干部位與年幼的人類孩童幾乎沒有區(qū)別,只不過從手肘往下的部位依然保留了食rou類昆蟲那遍布倒刺的脛節(jié)與跗節(jié),如同飛蛾一般羽狀的觸須向后耷拉著,看上去幾乎就像是銀色的頭發(fā)。 而它的臉…… 林希不由自主地盯著那只異種的臉。 那是薩維爾年幼時的臉,區(qū)別大概就在于,新生異種還沒有來得及給這張童稚天真的面頰加上眉毛和睫毛,而且它的整個眼眶里都是一片漆黑,顯示出一種昆蟲特有的冰冷和無機(jī)。 “m……m……” 漸漸地,新生異種的鳴叫開始轉(zhuǎn)變,它的聲音變得柔軟,蟲鳴也轉(zhuǎn)換為了如同人類幼童一般的聲音。 它含糊不清地嘟囔著,然后活動著被粘液束縛住的肢體,朝著林希的方向爬來—— 只不過,它壓根還沒有來得及靠近林希,一道憤怒的影子便從林希的身邊一掠而過,直接朝著它沖了過去。 第78章 “不要——” 幾乎是在“一號”身形一動的同時, 林希便本能地察覺到了那種危險。 他下意識地朝著“一號”吼道。 早在這之前, 林希就已經(jīng)見識過“一號”收割生命時那種驚人的效率與手法,而現(xiàn)在, 他愈發(fā)切身地體會到“一號”會是一臺多么精妙地殺戮機(jī)器。 “一號”就像是閃電一般來到了那只新生異種的身邊,快得就像是它會瞬移一般。 它直接朝著那只新生的小東西高高地?fù)P起了自己的前肢,那些鐮刀一般鋒利的甲刃可以輕而易舉地切下這只可憐小東西的頭顱。 只不過, 作為新生的怪物,那只幼童一般的年輕蟲子也在這一瞬間爆發(fā)出驚人的求生欲。 原本還因?yàn)樯眢w表面的粘液而搖搖晃晃,行動遲緩地它猛然一縮身體, 下一秒就以同樣令人驚嘆的速度直直地朝著林希的方向沖過來。 “滋——” “一號”的爪尖擦著那只新生異種的尾巴直接插入了金屬制的地板,因?yàn)橛昧^猛, 那些堅硬無比的合金板塊上甚至被刮出了一道火花,然后還發(fā)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嘶嘶……” 新生異種爆發(fā)出一陣哀鳴。 它的尾巴差點(diǎn)兒就被“一號”直接從中劈成兩半。 一些淡綠色的濃稠液體從那平滑的切面中汩汩流了出來。好在它的動作確實(shí)很快,而且幸運(yùn)的是,這個時候的林希離它也不算遠(yuǎn)。 所以就在短瞬間的工夫里,新生異種踉踉蹌蹌, 驚恐萬分地直接撲到了林希的腳邊。 “m……m……媽……” 林希只感覺到那只年幼的怪物冰冷而纖長的手臂用力地抱住了自己的腿部——新生的異種身上甚至還殘留著胎囊里的粘液,但它距離死亡已經(jīng)十分接近了。 它仰著頭,無比驚慌失措地對著林希不斷地尖叫。 這只可憐的小東西內(nèi)心滿溢的恐懼和慌亂甚至可以隱隱透過精神上的連接直接傳遞到林希的大腦中。 不得不說,來自于“一號”的先天性的威懾力確實(shí)把它嚇壞了。 林希整個人都呆滯了, 他手足無措地看著這只小東西。 這是一只怪物, 徹頭徹尾的怪物, 甚至比“一號”還要更加怪異一點(diǎn)——這些他都知道。 可是, 林希沒有辦法抵抗自己內(nèi)心的那種本能。 自它誕生開始, 林希那屬于怪物的一部分靈魂便遵從天性,開始下意識地庇護(hù)并且保護(hù)自己的那些孩子們:在已經(jīng)誕生這么久卻依然沒有成功簡建立起最基本的巢xue的“祂”的心里,這只新生的眷族甚至比“一號”更加可靠……畢竟,這只小東西對他的態(tài)度是正常的,投射過來的情感中,也沒有夾雜上那些古怪復(fù)雜的隱晦思緒。 更不要說,這只小小的,纖弱的怪物,還有一張屬于薩維爾小時候的面龐。 無論怎么克制,但林希還是得承認(rèn)自己被……觸動了。 他希望這只小東西能夠活著。 只不過,“一號”是不可能理解林希那復(fù)雜的思緒的。 它在看到新生異種抱住林希的瞬間,翅膀瞬間變成了格外危險的血紅色。 緊接著,“一號”爆發(fā)出一陣深沉的嘶鳴,張牙舞爪地朝著新生異種的方向直接爬了過來。 “嗚嗚嗚……” 新生異種在感受到威脅之后,立刻就發(fā)出了與人類幾乎沒有區(qū)別的嗚咽,它完全沒有放開林希的意思,面對“一號”異常尖銳的殺意,它干脆直接把頭都低了下來,然后不管不顧地壓在了林希的胸口。 它那慘白而細(xì)弱的背脊在恐懼中不斷地顫抖著。林??梢愿杏X到,它分明可以感受到“一號”的靠近,伴隨著兩者之間距離的拉近,那只新生異種的哭泣聲變得越來越尖銳,而它抱緊林希的動作也愈發(fā)緊張。 ——在“一號”的對比下,這只細(xì)弱的小蟲看上去倒確實(shí)是可憐極了,以至于連至今都沒有辦法接受自己怪物身份的林希都忍不住感到了動容。 “停下!” 林希無意識地伸出手在那只新生柔弱的異種身側(cè)擋了擋,然后留他對著“一號”提高了聲音。 “一號”的動作倏然而止。 “林,林希?!?/br> “一號”輕聲地念誦著林希的名字,那雙屬于怪物的眼瞳里閃現(xiàn)出了一抹不可思議和傷痛。 “不要這么做。” 林希干巴巴地對著“一號”說道。 老實(shí)說,林希也不知道為什么“一號”竟然會對自己的同族顯示出如此大的敵意——不,那已經(jīng)不能說是敵意了,那壓根就是殺意。 “林,林,林希?!?/br> 結(jié)果,林希的話音剛落,那蜷縮在他懷里又可憐又孱弱的新生異種鸚鵡學(xué)舌地輕聲嘟囔了一句。 “……” “一號”暴怒到連擬態(tài)都快要無法維持,短短的一瞬間,那張屬于薩維爾的英俊面龐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畸形的,分布著復(fù)眼和口器的異種的臉,甚至連它的翅膀上的花紋和顏色都變成了預(yù)示著極度危險的黑紅兩色。 林希十分不適應(yīng)地移開了自己的目光,不去看“一號”如今的臉。 只不過,那只熟悉的怪物如今是如此憤恨而暴怒,就連林希自己都因?yàn)閷Ψ缴l(fā)出來的濃烈情緒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為了自己……還有那只新生的異種的安全,短暫的猶豫之后,林希還是朝著它探出身,他伸手輕輕地?fù)崦艘幌隆币惶枴钡念^發(fā)。按照他之前與“一號”相處的經(jīng)驗(yàn),這樣的行為會讓“一號”的態(tài)度變得柔和起來——這只巨大的外星蟲子大概是林希見過的最喜歡撫摸的動物了。 “這是你的同類,之后也將會是你的伙伴。” 同時,也將是你和我的眷族。 這句話林希倒是不曾用語言表述出來。 但他對于新生異種的維護(hù)還是顯而易見地傳達(dá)給了“一號”,那只蟲子頭上的觸須完全直立了起來,如同鞭子一般在頭頂用力地整根晃動。 在聽到林希那空洞的安慰話語之后,它忽然抖動了一下翅膀,然后破天荒地,它在林希縮回手之前就主動后退了好幾步,直接從林希的身邊逃開了。 “一號?” 林希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而“一號”直勾勾地盯著林希看了好一會之后,就倏然轉(zhuǎn)過身,帶著極為憤慨的氣勢朝著走廊的另一邊掠了過去。 林希十分驚訝地看著“一號”毅然而然的背影,他不可思議地感受到了那一瞬間從“一號”身上傳遞而來的……怨恨?是的,那細(xì)微苦澀的情感,確實(shí)是怨恨。 它是如此迷戀和眷戀著他,但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林希也會對自己的同類報以溫柔之后,它完全無法避免地生起了一股黑暗的情緒。 它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林希。 胸口那種空空蕩蕩的感覺仿佛已經(jīng)快要化為猛獸直接刺破它的胸膛。 …… “一號”并不知道自己成為了歷史上第一只對族群的蟲母帶有怨恨的王蟲。 同樣的,也就是因?yàn)榱窒@個種族一無所知,他才可以如此平靜地面對“一號”這種細(xì)微復(fù)雜的負(fù)面情緒——在億萬年的時光里,從來都不曾出現(xiàn)過這樣的事情。 王蟲也好,眷族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