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玿華“嗤”地笑了：“看來陛下比我還緊張。放心，他們不是我對手，誰讓我是響當(dāng)當(dāng)一……”

    “什么？”

    “響、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拇笃钐螅　边@么說著，心里不再緊張，在被窩里躺好，隔著帳子看唐見淵的輪廓，“我這就睡了，陛下請回吧?！?/br>
    “等母后睡著朕再走?！?/br>
    “陛下這樣，我怎么能安心？”

    “朕想盡一盡孝道?！?/br>
    “好?！苯x華總算放開帳幔，面朝里緩緩躺下了。

    唐見淵聽她躺下的窸窣聲，內(nèi)心寧靜又柔軟，殿中沒有人，他不禁伸手輕輕撫著床帳，就當(dāng)是撫在了她身上。嘴角不由勾起滿足的微笑。

    床外坐著唐見淵，姜玿華睡得無比安穩(wěn)，連夢都是溫柔的。一覺醒來時(shí)，天已經(jīng)大亮。

    作者有話要說：　　辣個，男主很快要表白了，真的。

    表白完就全程撩撩撩啦。

    第76章 萬國來朝

    神績元年十一月初九, 威震四海的大祁天子唐見淵接受八方使臣朝拜。

    帝都所有主干道上都有士兵警衛(wèi), 莊嚴(yán)肅穆；全城草木經(jīng)過專人精心養(yǎng)育, 在寒冬里也郁郁蔥蔥, 生機(jī)盎然；朱雀大道兩旁的亭臺樓宇裝扮亮麗, 在陽光照耀下顯得富麗堂皇。

    一眼望去, 好一派天.朝上國之勢！

    各國使臣或坐車或騎馬，數(shù)不清的車輛拉著珍奇貢品, 在鴻臚寺官員帶領(lǐng)下浩浩蕩蕩北上。來到朱雀門下, 由士兵檢查過所有人馬和貢品, 放過門去。展現(xiàn)在眾人眼前的, 是作為大祁權(quán)力中心的皇城，大道直通皇宮，兩側(cè)高樓殿宇，氣派非凡, 讓各國使臣暗暗心驚。

    隊(duì)伍前排已經(jīng)抵達(dá)大明宮的丹鳳門，最后一批使臣卻還沒進(jìn)皇城, 雖然等得焦急, 但無人敢作聲。

    碧藍(lán)天空下，宮墻高得望不到盡頭, 丹鳳門五扇大門同時(shí)開啟, 士兵森然而立, 最中間的大門外有禮儀官高唱各國國名，使臣們耐著性子接受第二遍檢查，舍棄車馬, 帶著貢品步行進(jìn)入皇宮。

    驟然間，一片無比寬闊的天地呈現(xiàn)在眼前，饒是各國使節(jié)訓(xùn)練有素，也忍不住四下張望，都生出自卑渺小之感。在震撼中緩緩行了很久，終于來到含元殿。

    這是歷來舉辦大朝會的宮殿，與左右的棲鳳、翔鸞兩座樓閣一齊屹立在五丈高臺之上，中間以飛廊相連。高臺前有龍尾道曲折而上。

    被唱到國名的使臣們接受完第三遍檢查，依次踏上龍尾道，往前仰視大殿，往后俯瞰大地，宛若身在云端，步步往九天宮闕邁去，激動之情難以言表。

    然而走完龍尾道后，使臣們再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大殿前的廣場上列著天子車駕、輿輦、傘扇，旌旗飛揚(yáng)，遮天蔽日。恭恭敬敬繞過這些陳列，來到含元殿外，長階上立著三排儀仗隊(duì)，衛(wèi)兵頭戴鹖冠，身穿繡野馬緋衣，腰佩寶刀，個個頎長健壯、面若刀削，在各色彩旗映襯下恍如天兵天將。

    雖然是嚴(yán)冬，不少使臣見了這陣仗，還是忍不住用衣袖去擦額頭的汗，眾人看向曾受過唐見淵接待的火番國王子伊斯塔，想從他身上沾一些鎮(zhèn)定過來。

    可伊斯塔也鎮(zhèn)定不了，殿內(nèi)禮官唱起火番國國名時(shí)，他屏住呼吸帶領(lǐng)下屬進(jìn)殿。

    上一回唐見淵的友好會面已然讓伊斯塔等人忍不住要俯首稱臣，這次的正式朝見，直讓眾人覺得自己是一顆仰望神明的塵埃。

    陽光落進(jìn)大殿，地上鋪設(shè)席子，大殿深處立一尊巨大的博山式香爐，香煙裊裊，只能依稀看見高臺上帝王的身形。

    天子身側(cè)有無數(shù)士兵護(hù)衛(wèi)，凜然不可侵犯。隱隱看見他頭戴冕旒，上著紅衣，下穿絳裳，明明看不清他的眼睛，卻覺有千鈞的重量壓在使臣們身上。

    伊斯塔率領(lǐng)使臣們在席子上跪拜下去，用不甚流利的中原話高聲道：“火番國王子伊斯塔謹(jǐn)賀天可汗陛下圣誕！”

    上面的神明一動不動，按照禮儀，伊斯塔王子又說：“伊斯塔敢獻(xiàn)壤奠?！?/br>
    下屬們便呈上貢品，寶刀鎧甲、香料錦緞、美酒美食、醫(yī)書典籍無數(shù)，又有金雕、獅子、駿馬等珍奇禽獸候在殿外。

    唐見淵終于出聲：“嘉其乃誠，宜有褒賜?！?/br>
    根據(jù)大祁與各國遠(yuǎn)近關(guān)系不同，所賜之物也不同，或?yàn)橥獍顕醴夤?，或?zhǔn)使臣進(jìn)入國子監(jiān)就讀，或賞下大祁書籍、各式珍寶，不一而足。不過比起各國獻(xiàn)上來的寶物，他們從大祁得到的賞賜只多不少。

    見完所有使臣，已將近正午，唐見淵賜宴麟德殿。

    使臣們暫時(shí)松一口氣，列隊(duì)往麟德殿去的時(shí)候，又漸漸緊繃起來。

    唐見淵坐著馬車來到麟德殿，大殿上賓客陸續(xù)趕到，他來到偏殿等姜玿華。

    “陛下，太后娘娘來了。”師奉恩低聲道。

    唐見淵起身從窗外望去，看見姜凌和姜冽親自護(hù)送姜玿華過來。

    車簾被掀起，姜玿華扶著靈犀的手款款下車。

    她頭戴十二支黃金花釵，妝容端莊典雅，深青衣裙，蔽膝、大帶、白玉佩一應(yīng)俱全，腳穿青舄，上有黃金珠寶，雍容華貴。

    她抬頭看見唐見淵，快步走上臺階，來到偏殿，任由宮人們?yōu)樽约赫硪律?，微微喘著氣，說：“我來晚了。”

    唐見淵看著她一身太后禮服，仿佛看見將來她封后的模樣，柔聲道：“無妨。母后不用緊張，宴會上沒人敢對母后如何。”

    姜玿華點(diǎn)頭，倒不是怕人發(fā)難，而是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毀了jiejie名聲。最近做自己做得太久，直到這套禮服穿在身上，沉甸甸的，她才重新感受到壓在自己身上的責(zé)任。

    唐見淵看她還是緊張，故意與崔守疆閑聊起來：“方才火番國進(jìn)貢的金雕，你喜歡就拿去?！?/br>
    崔守疆笑道：“臣要多了也沒用，一只就夠了?！?/br>
    “得了空自己去挑?！?/br>
    “多謝陛下！”

    “再挑一頭獅子去?！?/br>
    “不不不，會嚇著父親母親的?！贝奘亟χ鴶[手。

    姜玿華看著他們朋友般的交談，心中緊張消散不少，又想起出門前靈犀和飛鸞交待的話來——

    二小姐不用怕，越是這種大場面，底下的人越是緊張，都不敢抬頭看二小姐的，您就當(dāng)是一場普通宴會。上次陛下宴請火番國王子殿下您都能扭轉(zhuǎn)局勢，更何況今日您只要坐著吃就行了。

    想到這里，姜玿華挺直了被禮服壓著的腰背，面露微笑，說：“陛下，我們該出席了。”

    唐見淵知道她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點(diǎn)點(diǎn)頭，與她并肩走上正殿。

    大殿里坐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側(cè)是各國使臣兩百余人，一側(cè)是所有能出席的皇室成員，包括大長公主、從各地趕回來的親王、太妃、宮中的太妃公主們，再往下才是文武百官，都穿著禮服，一片肅然。中間留出一片空地，供表演用。

    一見到兩人出現(xiàn)，所有人起身，齊齊叩拜行禮。

    “免禮！”師奉恩高唱。

    所有人起身歸座，面色恭敬，令人看著舒坦，除了大長公主。

    她一雙耷拉的眼睛盯著姜玿華，滿是皺紋的臉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冷笑。

    姜玿華肆無忌憚地給她一個白眼，就移開目光。

    大長公主看她翻白眼的嬌俏樣，差點(diǎn)沒氣暈過去。

    唐見淵舉起酒杯道：“各國遣使遠(yuǎn)道而來，朕甚感欣慰。愿大祁與各國之交往，永世不衰?！?/br>
    說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使臣們忙向他敬酒，說著“得見天可汗陛下尊容，實(shí)乃天恩”等拍馬屁的話，另一側(cè)大祁的賓客也向唐見淵舉起酒杯。

    姜玿華默默看著下面，那些使臣就不必說了，她只能分得清高矮、膚色，更可怕的是連這一邊的陌生親王、太妃，在她眼里都成了一個樣，連見過幾次的寧王她都分辨不出來了。

    管他呢！橫豎不相干！

    她緩緩舉起酒杯，喝了杯中酒。

    宴會正式開始，宮人們魚貫而入，捧上菜肴，樂師舞姬來殿中助興。

    因?yàn)槭谴笃钫写鲊钩嫉难鐣愿栉瓒际侵性L(fēng)格，有歌女吟唱當(dāng)今詩人填寫的詞曲，溫柔繾綣，有士兵表演軍舞《破天關(guān)》，豪氣沖天，有藝人表演劍舞，酣暢淋漓，讓各國使臣連連叫好。

    菜式也很豐富，除去宮廷菜，另做了各國使臣的家鄉(xiāng)菜，一道一道送上來，竟絲毫沒有出錯的。這些都是姜玿華提出并且親自檢查的，有些番邦不吃豬rou，有些不碰姜蒜，有些愛吃生食，都讓尚食局好生記著。

    姜玿華知道在大殿上自己是安全的，于是安心享受美食歌舞，并禮貌性地往下面看一眼，不時(shí)碰上一道熾熱的目光。

    她好不容易認(rèn)出那人，是寧王。

    他也穿著禮服，本該比平時(shí)莊重些，可不知怎么的，今日看上去反而更顯風(fēng)流，他斜靠在憑幾上，趁眾人向唐見淵敬酒時(shí)，唯獨(dú)他舉杯對著自己，醉眼朦朧，嘴角含笑，飲完了酒，面露春色。

    姜玿華假裝沒看見，用袖子遮住臉，仰頭喝酒，順便在袖子后扭頭看唐見淵。

    他似乎沒發(fā)現(xiàn)寧王的怪異舉動。

    奇怪，自己都發(fā)現(xiàn)了，他目光那么毒辣，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呢？

    她正詫異著，靈犀上來斟酒，在她耳邊低聲說：“太后娘娘，最后一場舞出了點(diǎn)意外，可能沒法演了?！?/br>
    “發(fā)生什么事了？”

    “樂師阿孜力身子不適，沒法上場?！?/br>
    姜玿華微微蹙眉，所有歌舞中，最后這一場才是至關(guān)重要的，她安排樂師舞姬學(xué)了不同國家的歌舞，同臺表演，為的是讓使臣們看見雙方文化的交融。而這么多樂曲同臺演奏必然雜亂，所以需要有一個主心骨演奏出主樂律，那就是阿孜力用琵琶彈奏《江山曲》。

    這場歌舞不可或缺，那就必須再找一個琵琶好手來。

    姜玿華咬咬下唇，對唐見淵說：“陛下，《江山曲》出了點(diǎn)問題，我去看看。”

    唐見淵道：“別去，萬一他們動手?！?/br>
    “沒事，我去去就來！”

    “朕也去。”

    “我?guī)е诐伤齻?，不會有事。陛下要是離席，使臣們會心慌的?！苯x華說著，起身去往樂師們休息的偏殿，一進(jìn)去就看見阿孜力臉色蒼白有氣無力的，原來是吃壞了東西。

    她向阿孜力道：“師父，有沒有人可以代替您？”

    阿孜力搖頭。

    “靈犀、飛鸞，給我梳妝換衣，我來彈《江山曲》?！苯x華說著，在一張?jiān)卵赖噬献?，扭頭看一臉為難的兩人，說，“快，沒時(shí)間耽擱了。”

    “好、好……”兩人忙上前去。

    唐見淵一邊心不在焉應(yīng)付下面的敬酒，一邊等姜玿華回來，他正要起身去找時(shí)，殿前忽然傳來一陣鏗鏘有力的琵琶聲。

    一個身形修長的蒙面女子抱著把紫檀木琵琶進(jìn)來，流暢的樂聲如風(fēng)般在她身側(cè)回旋，披帛衣裙飄飛，翩若驚鴻。

    她身后跟著兩隊(duì)服飾各異的樂師舞者，在她的琵琶聲中緩緩進(jìn)殿來。

    所有使臣在一瞬間的驚艷過后，立刻心潮澎湃起來——那看似雜亂的隊(duì)伍，忽然在女子周身圍成一個圈，緩緩旋轉(zhuǎn)起來，各自表演不同國家的歌舞。

    而琵琶曲《江山行》始終沒有停，如同一匹長長的畫卷，將各國歌舞和諧地畫在上面，美輪美奐，壯闊非常。

    所有人已酒足飯飽，被《江山曲》激起豪情壯志，男子們不禁拍掌附和，不知不覺一炷香時(shí)間過去，歌舞到了尾聲，樂師舞者們戛然停住，定格出他們最美的姿勢，如夢似幻。

    各國使臣早已熱淚盈眶，不由跪下去，山呼：“天可汗陛下萬歲！”

    大祁這一側(cè)的官員們也跪地叩拜：“陛下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