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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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競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在說出“我想和你一起去北京”之后,他其實是有一瞬間茫然和慌亂的。這句話代表了什么,隱藏著什么,連自己都還沒搞清楚,現(xiàn)在卻要突兀地強加到對方頭上,不管怎么想都不合理。 而季星凌也真的沒有回答,只是繼續(xù)看著他,眼睛一眨不眨。 林競被盯得有點下不來臺,錯開視線:“那你坐吧,我先回去了。” “喂!”季星凌一把握住他的衣袖,“你這人怎么這樣,我現(xiàn)在腦子有點懵,你讓我緩緩。” “為什么要緩,我說的話很復(fù)雜嗎?” 又是脫口而出,再立刻后悔。 林競很想拍一把自己的腦袋,為了避免更多當(dāng)場尷尬,他索性不說話了。 季星凌握住他衣袖的左手往下滑了滑,拇指輕觸到對方掌心。 只有一點點,溫度卻燙得要命,林競不自覺就往后縮了縮。 “我覺得我這次能上四百五?!奔拘橇铔]松手。 林競說:“嗯?!?/br> “北京又不是只有北大,對吧?!奔拘橇枥^續(xù)說,“那,我努力一下。” “……好。” 風(fēng)吹過街。 路燈照著長椅上的兩個少年。 穿著校服,有青春懵懂的年紀(jì),也有想握住指間溫度的心。 模糊的,美好的。 回去的車上,季星凌蓋著兩件校服,頭稍稍側(cè)向左側(cè),帶笑的眼底不斷映出路邊燈火。 林競哄他:“睡覺?!?/br> “不睡?!?/br> “但你眼睛都要困得睜不開了?!?/br> “我是暈?!?/br> 林競用剩下的酸奶杯冰了冰他的臉。 季星凌:“算了,我不應(yīng)該對你照顧人的能力有所期待?!?/br> 林競笑,伸手幫他輕輕揉太陽xue。 這次的司機很寡言,并沒有嘹亮來一句“你們同學(xué)關(guān)系可真好”。 所以車?yán)锏臍夥找埠芎?,像脈脈流動的光。 江岸書苑十三樓。 林競從他手里接過校服:“你帶著酒味回家沒關(guān)系吧?” “沒事?!奔拘橇枵f,“沒喝吐就行,我媽在這方面對我的要求比較低?!?/br> “那你早點睡,晚安?!?/br> “哎,明天周末?!奔拘橇杞凶∷?。 “所以你要來和我一起學(xué)習(xí)嗎,好早點考上五百?!?/br> “……” 想起半個小時前的街燈和北京,季星凌說:“嗯?!?/br> “那明早八點,我在家等你。” 完全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胡媚媚正在客廳看電視,她已經(jīng)收到了于一舟的微信,所以并沒對兒子的滿身酒味表示詫異,只催促他快點去洗澡。 “試考得怎么樣?” “湊活。” 按照經(jīng)驗,“湊活”十有八九代表著三百五,胡媚媚難免心梗,于是抱著“責(zé)任明明也有你的一半”的心態(tài),打電話對季先生展開了長達五分鐘的批評。 “是是是,好好好,你說得都對?!?/br> 成年麒麟求生三連。 說完又叮囑:“給小星熱點牛奶,免得他明天醒來不舒服?!?/br> “兒子就是這么被你慣壞的知不知道!”胡媚媚用勺子攪了攪溫?zé)崮瘫?,義正辭嚴(yán)地推卸責(zé)任。 季星凌已經(jīng)洗完了澡,他這個晚上過得比較混亂,各種情緒雜糅在一起,也懶得再維持人形。 被子中間鼓起來一小塊。 未成年的麒麟崽,只有小獅子那么大。 胡媚媚被可愛到了,揉揉它的腦袋,柔聲問:“怎么了?” 小麒麟懶懶地睜開眼睛,又把頭埋回枕頭里,從嗓子里發(fā)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先把這個喝了?!焙拿陌褍鹤油铣鰜?,“里面有酒蟲叔叔送來的解酒藥?!?/br> 小麒麟被親媽從腋下拎著,四蹄懸空,就很不酷。 胡媚媚看著它喝完了一杯甜奶,監(jiān)督:“去刷牙。” 小麒麟:“……” 未成年沒有妖怪權(quán)。 直到兒子重新睡好,胡媚媚才離開臥室,并且重新給老公打了個電話。 季先生:“我知道,我們明天就把小崽送給姑獲鳥?!?/br> “季明朗你在胡說些什么,你是不是想和我離婚!” 季先生:? 季先生:我不想離婚,我想申請一個重新答題的機會。 胡媚媚靠在窗邊:“他真可愛。” 季明朗笑:“嗯。” …… 隔壁1302,林競也洗完了澡。 兩人剛才沒仔細檢查,拿錯了校服。 他趴在桌上,用指尖蹭了蹭那微涼的袖口。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后,耳朵尖又爬上一絲紅。 青春期呀,每一個心思都裹滿檸檬和糖霜,咬一口是酸,融化后是甜。 …… 酒蟲叔叔的解酒藥很好用,第二天的季星凌并沒有宿醉頭疼,在清晨八點抱著書包準(zhǔn)時登門。 他穿了一套淺灰色的運動家居服,剛洗過的頭發(fā)干凈清爽,凌亂垂在額前,整個人看起來要比在學(xué)校時更溫柔懂事一點。 “姜阿姨,我來找林競學(xué)習(xí)?!?/br> 姜芬芳把他讓進來:“這么早呀,小競還在睡呢?!?/br> 季星凌:“嗯?” 姜芬芳敲門:“小競,起床了嗎?同學(xué)來找你做作業(yè)了?!?/br> 一連問了三四聲,臥室里才傳來兵荒馬亂的“哐當(dāng)”一聲! 季星凌:“……” “馬上!”林競沖進洗手間。今早鬧鐘響起來的時候,他正迷迷糊糊睡得香甜,就隨手給關(guān)了,直到聽見敲門聲才兀然清醒。水流“嘩嘩”沖出水龍頭,帶著晨間寒意,驅(qū)散了最后一點綿長夢境的影子。 拉開窗簾后,大片陽光傾瀉,風(fēng)也從窗戶里鉆進來。 飄窗上開了一整排的鉆石玫瑰。 林競帶著微濕的頭發(fā)開門:“早?!?/br> “我剛才敲門了,讓你不用著急?!奔拘橇枵驹陂T口,無奈地說,“但你好像沒聽見。” “……我沒聽到鬧鐘。”林競側(cè)身,“對不起?!?/br> “你先去吃早餐吧?!奔拘橇枋扉T熟路拉開椅子,“我已經(jīng)吃過了,自己看書就行?!?/br> “那你等我一會。”林競打算拿兩片面包就回來。 可能是因為房間主人剛睡醒的關(guān)系,這間臥室還是很暖的,帶著一絲花的香氣。 被子凌亂,枕頭旁丟著眼罩,內(nèi)側(cè)床欄上還掛了個小布包——是貘一族的產(chǎn)品,據(jù)說可以吞噬掉噩夢,主攻人類各大旅游景點,放在寬窄巷子叫“蜀繡名品”,放在南鑼鼓巷叫“京城福袋”,和“xx記憶”老酸奶以及刮背招財木青蛙一個套路,出現(xiàn)在哪里就是哪里的特產(chǎn),反正總會有游客愿意買單。 至于能不能真的吞噬噩夢……就憑那稀薄如水的一層靈力,就算能,也最多只有一點點能。 要不是主管工商的貔貅一族太嚴(yán)格,要求推向人類市場的產(chǎn)品必須和鼓吹功效一致,季星凌覺得按照貘的吝嗇程度,八成會裝填一把廉價稻草就上市騙錢。 林競嘴里叼著面包片,端了一杯牛奶和一杯咖啡回來:“你在看什么?” “沒什么。”季星凌轉(zhuǎn)身,“這個口袋,你做噩夢?” “以前偶爾會半夜驚醒,后來姑媽就送了這個。”林競說,“好像有點用,可能因為香吧,就一直掛著了?!?/br> “都舊了,我過兩天重新送你一個?!奔拘橇枳厝ィ钟w彌彰一補充,“正好有朋友要去錦里?!?/br> “好。”林競坐在他身邊,“我?guī)湍懵爩懹⒄Z課文?” “……我們可不可以循序漸進,不要一上來就這么猛?!?/br> 林競彎著眼睛:“那你背單詞,我做會兒數(shù)學(xué)。” 季星凌乖乖翻開作業(yè)本。 窗外的天氣很好。 房間里彌漫著咖啡豆烘焙后的氣息,林競喝了一大口,把杯子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