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宿溪用碗擋著臉,貓著腰,低頭小聲對霍涇川道:“事先說明,大學(xué)讀哪所我會自己根據(jù)成績選,萬一不幸又和你同校,絕對不是我要跟著你去,我看你和看顧沁沒區(qū)別,對你毫無興趣?!?/br> 霍涇川也用大瓶橙汁擋臉,壓低聲音道:“你以為我不是被我爸媽強行拽來的???我還不是一樣?看你跟看我右手沒什么區(qū)別。” 宿溪抓狂道:“那你以后好歹也和你爸媽反駁下,把這話對你爸媽說下??!不要總將皮球踢給我!” 霍涇川有點疑惑,看著宿溪道:“他們嘮叨這些話都嘮叨多少年了,聽聽當(dāng)耳旁風(fēng)不就得了,你以前也沒有這么激動啊,怎么最近格外介意……我去!宿溪,你是不是談戀愛了?!前幾天那校草——” 話還沒說完,被宿溪面紅耳赤地打斷:“不是,閉嘴?!?/br> 兩家父母見兩個小朋友腦袋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笑得更開懷了,尤其是霍mama,用那種“果然是青梅竹馬,我兒媳婦有著落了”的高興眼神看著兩人。 兩人抬起頭來,頓時壓力山大:“……” 兩人互相把椅子一挪,坐得能有多遠便有多遠,竭力撇清關(guān)系。 宿溪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接下來一整天,她腦子里都忍不住翻騰霍涇川的這話。 是啊,她和霍涇川被兩人的父母強行拉郎配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她早就習(xí)慣到耳朵長繭子,能做到當(dāng)做根本沒聽見了,可為什么今天尤其在意?甚至還沒出門,接到老媽短信的時候,就有種背叛了誰的感覺…… 宿溪腦海中不由自主跳出崽崽幽幽的神情——還是兩個崽崽。左邊的包子臉垂著臉,肩膀塌下來,泫然欲泣,而右邊的少年神色幽幽的,極力克制著,對她微笑著說“我沒生氣”。 ……她感覺本來脖頸就被空調(diào)吹得有些發(fā)涼,這下更是打了個寒噤。 她忍不住抬頭看了看空中,有些擔(dān)心崽崽把自己這邊兩家父母的開玩笑全都聽見去了—— 可是,她隨即又覺得自己很不對勁——不是,她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心虛?她又不欠誰什么! …… 而宿溪沒有猜錯,陸喚的確將包廂里兩家大人的對話都聽了去,當(dāng)宿溪和霍涇川腦袋湊在一起小聲說話的時候,他的視線更是恨不得將霍涇川的腦袋盯出個洞來。 盯著那兩顆腦袋越挨越近,十分刺眼,陸喚幾乎想要動手將二人扒拉開。 曾經(jīng)不知道她是誰的時候,他最大的愿望便是每日能和她字條交流不中斷。好不容易知曉了她是誰,得了她的陪伴,他卻又想見上她一面。當(dāng)終于擁有幕布,知道她音容相貌,也終于能和她面對面說話時,他卻又發(fā)現(xiàn),她的世界何其廣闊。即便他花了半年時間,學(xué)得她那個世界的語言、文化、生活方式,可卻又發(fā)現(xiàn),看似近在咫尺,可卻始終水中撈月。 他亦想要走在她身邊,同她呼吸同一片空氣,同她面對面,可以感受到她的溫度,而不是終日只能隔著上千年的光陰,隔著冰冷虛無的幕布相對。 陸喚按了按自己心頭的渴望與欲念,定了定神,愈發(fā)加快處理自己這邊的事情。 京城中本就已經(jīng)流言四起,不知道何時冒出來一個九皇子,而有官員在朝堂上狀告皇帝此事時,皇帝卻轉(zhuǎn)移了話題,并未反駁。 此事在燕國百姓這里是一件茶余飯后的樂事,而在京城各撥勢力當(dāng)中,可就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了。 尤其是五皇子與太子那邊。 五皇子聽說消息之后臉就黑了,在金鑾殿上自薦去捉拿散布謠言之人,而太子那邊的丞相與皇后亦是臉色不大好看,只是沒有五皇子那么沖動,暫時先按兵不動。 這九皇子——或許近些年來新入宮的官宦不知道,但各位皇子和多年入朝為官的官員們卻是一清二楚的。當(dāng)年不是聽說那位卿貴人落入池塘之后,被救上來,滿池塘的血,還發(fā)現(xiàn)了未完全成形的死嬰,算是一尸兩命么?在那件事情之后,皇宮里對“卿貴人”與未出生的“九皇子”全都噤若寒蟬,不敢再提及。 可為何十七年過去,居然有人舊事重提,還說,那九皇子其實沒死,而是被皇上好端端地在長春觀養(yǎng)大? 眾人不知道這消息正是皇上本人吩咐貼身官宦散布出去的,只覺得匪夷所思。 但是在金鑾殿上見到皇上聽聞那傳言的態(tài)度,文武百官中有些人倒是猜到了,莫非,皇上為了平衡朝中幾位皇子局面,還真的弄了個九皇子來?還是說,當(dāng)年的事情真的有貓膩,那九皇子當(dāng)真沒死?! 總之,事情真相到底如何還不知道,但京城中已經(jīng)因此而滿城風(fēng)雨。 唯有知道一些真相的兵部尚書,此時才打算寫信告知鎮(zhèn)遠將軍,讓他回京之后千萬不要輕舉妄動,等自己去他府邸中議事。 …… 宿溪晚上回去上線的時候,京城,甚至整個燕國關(guān)于九皇子的事情就已經(jīng)流言四起了。 陸喚放出消息一事,并沒和宿溪商量,宿溪還是在初始的寧王府界面,看到陸文秀哼哼唧唧地對寧王夫人提及此事,她才知道的。 她愣了一下。 知道九皇子真實身份的目前就只有她和崽崽、長春觀的那道姑、兵部尚書,以及猜到了的皇上。 而這流言應(yīng)該是皇上讓人散布出去的。但是宿溪猜,背后肯定有崽崽的推波助瀾。 她有點不太懂,在長春觀的時候,崽崽對她說并不想卷入京城紛爭,對皇子之位沒有太大興趣,可是為什么現(xiàn)在又這么做,像是決心要取下這皇子之位似的? 她當(dāng)時還因此有點糾結(jié),因為,如果繼續(xù)按照游戲安排的去完成任務(wù),那么就違背崽崽的意志了。 但現(xiàn)在崽崽卻自己改變了想法。 是為什么——? 是因為他那邊也出現(xiàn)了最新的那兩個任務(wù)嗎?他為了完成任務(wù),改變了他最初的想法?還是說,他其實是為了點數(shù)? 一百點之后,兩人之間出現(xiàn)了新的溝通的橋梁,兩百點之后,系統(tǒng)所說的大禮包,應(yīng)該會是……更進一步的見面? 宿溪心中陡然冒出一個猜測,難不成兩百點之后可以穿越不成?!不然為什么自從一百點崽崽那邊能看到自己之后,他就開始主動完成任務(wù),甚至瘋狂用功讀書、帶兵打仗,是為了……見到自己嗎? 若是兩百點之后真的能見到的話——宿溪心臟頓時砰砰直跳起來,激動之感難以言喻。 她在一百點之前拼命完成任務(wù),想做的也是能盡快和崽崽溝通。而之前,她見到游戲逐漸走向最終章,心里悵然若失,也是因為怕一旦最終章了就再也見不到崽崽了。 認(rèn)識那么久,一道逛過街市過,一道深夜學(xué)習(xí)過,也一道聯(lián)手解決很多棘手的問題過,可是二人,卻始終是處于兩個時空之中的。 能說話,能見面,卻沒有溫度。 所以她和崽崽的心情是一樣的,她亦想見到他。 可她同時心里又隱隱的有點不安,且不說兩百點之后他到底能不能來到自己這個時空。 假如能來,他來了,可然后呢,他會后悔嗎? 自己陪著他這一年半以來,親眼見到他從寧王府艱難的處境,一點點掙脫出去,收拾寧王妃與陸裕安兩兄弟,讓上官家倒臺,治理兵部,管轄農(nóng)莊,取得鎮(zhèn)遠將軍與兵部尚書等人的賞識,讓他們站到他的身后,帶兵打仗,渾身傷口無數(shù),總算一步步走到了今天這一步……皇子之位唾手可得,人心已收,部下已治。 只差臨門一腳,便可去親手實現(xiàn)他最初的河清海晏、盛世太平的理想。 他努力這么久,辛辛苦苦獲得了這一切,如果來到自己的世界,豈不是要一切從零開始嗎? ……自己值得嗎? 宿溪心中的激動漸漸被不安給澆滅。 她猜到崽崽是為了見到自己才違背一開始的意愿,決定接受任務(wù)恢復(fù)皇子之位后,她甚至有點坐立不安。 ……但是現(xiàn)在也不確定到了最終章之后會發(fā)生什么,或許,兩百點之后,大禮包根本就不是見面呢——畢竟,橫跨時空進行聯(lián)系也就罷了,穿越這種事未免太玄乎,根本不可能做到。 宿溪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渴望與崽崽見面,但另一方面又不想他因為自己而失去他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 不過,或許兩百點之后的大禮包根本不是穿越呢,自己現(xiàn)在也不知道到時候會發(fā)生什么,也不用提前杞人憂天。這樣想著,宿溪便先不去想這件事,既然崽崽做了決定,她就陪著他走完剩下的路好了。 …… 第61章 此時京城的月亮高高掛在城樓之上, 燕國又是一年春末, 秋燕山的梨花已經(jīng)漫山遍野了。 街市上張燈結(jié)彩, 熱鬧非凡。 因為北境喜訊頻傳, 聽說大軍打贏了勝仗,這一年許多地方的霜凍災(zāi)害、百姓饑餓少糧的情況也得到了極大的改善,于是百姓們比起去年,都歡天喜地許多,家家戶戶出來放河燈, 希望能一直安家樂業(yè)下去。 宿溪看著熟悉的京城, 其中甚至有很多卡通小人的臉是她記得的, 還有賣胭脂的那小攤, 依然和去年一樣在街市上擺了攤。 她心中生出很多感慨。 去年燕國舉國上下還不是這樣的, 因為處于內(nèi)憂外患當(dāng)中。外面臨著鄰國來犯, 內(nèi)面臨著天災(zāi)地害, 即便是天子腳下的京城,也餓死了不少人。 雖然街市上百姓人很多, 但大多數(shù)都處于一種惶惶然的步履匆匆之中。 而現(xiàn)在, 這些百姓小人由內(nèi)而外都放松許多…… 這其中,崽崽的功勞真的很大。 所以, 除開游戲一心一意非得送崽崽上帝位的目標(biāo)之外, 崽崽也適合登上那個位置, 為燕國帶來一國平安。 宿溪這樣想著,又去瞅了下仍在勤懇勞作的長工戊等小卡通人,隨著崽崽的農(nóng)莊逐漸發(fā)展到一些州郡之后, 長工戊也愈發(fā)繁忙起來。 長工戊打下手十分給力,但是卻做不了管理者,好在崽崽離開京城之前,就已經(jīng)有先見之明,將總的管理事務(wù)交給了仲甘平。 于是此時,農(nóng)莊逐漸擴展到了幾十處,新奇的防寒棚與溫室大棚的技術(shù)也逐漸在燕國扎根起來,初步解決了舉國因為災(zāi)害無糧的事情。 當(dāng)然,種植糧食改善土地,這還得一步步慢慢來。 這會兒聽說鎮(zhèn)遠大軍即將回京,長工戊等人在京城外的宅子里也點了燈擺了慶功宴,喜氣洋洋地等著陸公子回來。 兵部那些曾在崽崽手底下任職過的主事們雖然臉上沒表現(xiàn)出來,但是也不由自主地議論起陸喚在軍中立下大功這件事來,討論著他這次回來,只怕會真正地加官進爵。心中不由得五味雜陳,有嫉妒,但卻也有真正的欽佩。 云修龐也十分激動,正在府中左顧右盼,不停問下人為何鎮(zhèn)遠大軍還不進城。 宿溪掃過這些認(rèn)識的人,心中由衷地為崽崽自豪和高興,從寧王府的庶子一路到現(xiàn)在,真的很不容易。 崽崽的這些朋友也是宿溪的朋友,只不過他們不知道宿溪的存在罷了,宿溪之前上線都直接將界面切換到北境,現(xiàn)在也算是陪著崽崽回京了,所以難免忍不住挨個看看這些熟悉的小人。 順手從街市上偷了串糖葫蘆,宿溪興沖沖地調(diào)轉(zhuǎn)界面,去找崽崽。 這會兒大軍剛剛抵達京城,正在城外駐扎,需等皇上召見之后,才能進城。 宿溪在大軍駐扎的帳篷中找了一圈,卻沒找到陸喚,他應(yīng)該是去了什么別的地方。宿溪便打開地圖,找了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陸喚正在皇宮中,皇帝的養(yǎng)心殿內(nèi)。 自己一下午不在,發(fā)生了什么? 宿溪驚了一下,下意識地以為皇帝想拿陸喚怎么樣,于是趕緊將界面切過去。 剛切到養(yǎng)心殿,就發(fā)現(xiàn)養(yǎng)心殿所有的太監(jiān)官宦都被派遣開了,殿內(nèi)只有兩人的身影,是皇帝在和崽崽談話。 崽崽應(yīng)該是剛剛隨著大軍抵達京城外面,便被皇帝的人帶到了這里。 宿溪進去,見燭光之中,崽崽站在皇帝對面,安全無恙,她才稍稍安下了心。 皇帝年歲不過才四十幾,還未老去,可是望著崽崽的眼神卻很是滄桑。 偌大的養(yǎng)心殿,仿佛空曠無邊,崽崽的身形已然比他要更高、更挺拔了。 他雖然是九五之尊,可是坐在那寶座之上,卻也是一種束縛,以至于此時燈火搖曳,宿溪竟然從他晦暗莫測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些孤獨。 宿溪很少見到這位皇帝臉上流露出除了威嚴(yán)、怒意、高深莫測之外的情緒,雖然她不知道他此時在想什么,但是覺得他像是想要向崽崽走近兩步。 只是崽崽站在他對面的距離,卻是十分安全疏離的君臣距離,于是他攥著拳頭,又強行克制住了。 皇上定定地盯著陸喚看了一會兒,才終于開口:“你很像她?!?/br> 陸喚沉默。 他對卿貴人毫無記憶,朝廷眾人對卿貴人諱莫如深,自然也打聽不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