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是西藥，在民國時期全靠進口，價格非常昂貴，獲取的渠道也少。唐措不覺得于望年會對一個替身好到這個地步，結合床底還沒有出現(xiàn)過正字，那之前被關在閣樓的確實是于望月。

    閣樓住客是在他后面被關進去的，時間也對得上。

    可哪個倒霉鬼會這么倒霉呢？他跟這個故事又有什么關系？

    話不多說，周大海繼續(xù)去找線索。

    唐措則拿起了他從管家尸體上找到的工作小冊子，小冊子很小，所以只記錄了近一個月內的事情，且用詞非常簡練。

    仔細翻看，唐措終于看到點有意思的。

    1月6日：

    為夫人更換新藥

    加固門窗

    1月7日：

    招募新女傭

    一連兩天的記錄，在小冊子的最后一頁，這說明1月7號可能就是管家的死亡時間，也就是今天。

    當然，也有可能是1月8號。

    更換新藥、加固門窗、招募新女傭，這三件事情都指向一個信息，那就是——林婉想要放走閣樓住客的消息泄露了。

    靳丞道：“這么看，女傭可能是1926滅門慘案里最早被殺的那一個。她的行為觸怒了于望年，他不舍得殺自己老婆，于是殺了傭人。”

    唐措若有所思，心里也基本認可這個推論。

    女傭的死或許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纏綿病榻的林婉遲遲等不到她的歸來，應該意識到了事情的敗露。而新藥的藥效必定更重，林婉于絕望中死去，化作厲鬼。

    不過林婉的死因仍然存疑，因為她的鬼魂身上顯露著外傷，絕不是單純的因為換藥而死。

    丫鬟不會在成功爬床之前就殺死夫人，女傭和管家更沒有可能，閣樓那位還被關著，那林婉是誰殺的？

    什么人殺死了她，會讓她抱有如此大的怨念？

    唐措漸漸覺得故事在往一個極度陰暗的方向發(fā)展，他再把小冊子往前翻，又留意到一條信息。

    8月8日：

    小姐說她想彈鋼琴，我偷偷為她找了一位新的鋼琴老師，卻撒謊說小姐去上德文課。

    這條記錄很特別，因為管家是個嚴謹到無趣的人，他所有記錄的文字都簡明扼要，只有這條寫明了前因后果，甚至還有情緒流露。

    明明是偷偷做下的事情，他卻還是把它完整的記錄下來，為什么？因為他心里有愧，所以干脆把謊言暴露在于望年可以發(fā)現(xiàn)的地方，等待命運的審判嗎？

    不過他是什么心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姐在學鋼琴。

    家里明明有琴房，卻要偷偷去外面學，說明學琴在于公館是個禁忌。一方面，是因為午夜琴聲，另一方面，是因為舊的鋼琴老師嗎？

    管家的用詞也很有意思，“一位新的鋼琴老師”，那之前必定還有一個。

    “被關在閣樓的那位？”靳丞挑眉。

    “如果你的替身論真的成立，于望月會彈琴，鋼琴老師也會彈琴。假定于公館之前曾有過一位鋼琴老師，那這樣的大戶人家，老師必定是來家里教學的。”唐措道。

    故事的一角，又被補上了。

    不過這些目前都只是猜測，沒有實證。唐措復又收起那一大攤東西，決定再回于望月的房間看一看。

    他剛才匆忙下樓，還沒怎么仔細搜過，而且那里有于望月在，也算是個暫時的安全區(qū)。

    齊輝仍被留下看守電話。

    看守電話的工作是枯燥而驚悚的，一樓雖然沒有林婉那樣的厲鬼，可小鬼們在各自的區(qū)域來回飄蕩，有時也會過來串個門。

    靳丞給了齊輝一點香灰防身，可這并不能減輕齊輝的恐懼，因為他看到于望年的鬼魂也在壁櫥上探頭探腦。

    他現(xiàn)在一看到于望年，就想到安嘉和，頭頂的燈泡還在閃，愈發(fā)昏暗和陰森的環(huán)境配上二樓時不時傳來的嗚咽聲，冷意直鉆腳底。

    齊輝只能瘋狂打電話，沒人接就一直打。打著打著，他覺出點不對勁來。

    周大海呢？

    如果說于望月的鬼魂沒有攻擊性，那么周大海所在的時空應該是相對安全的。他哪怕正在查找線索的途中，錯過了第一個和第二個電話，那第三個呢？

    第四個呢？

    “周大海出事了！”齊輝連忙朝樓上大喊。

    與此同時，周大海所在時空內。

    一柄泛著寒光的匕首從背后抵在了周大海的脖子上，周大海渾身僵硬，不敢回頭，“你是誰？玩家還是npc？要做什么？”

    來人有一口煙嗓，判斷不出具體年齡，“你不需要知道，只要你乖乖配合，不輕舉妄動，我就不殺你?！?/br>
    周大海連忙舉起雙手，“我不動，保證不動！”

    身后這位必定是玩家了。

    周大海這么想著，卻摸不清他到底是本來就在這個時空里，還是從別的時空過來的。他從齊輝那兒得到的情報有限，到現(xiàn)在還云里霧里。

    而就在他看不見的背后，來人拿出一個懷表，五指張開，懷表垂下，自然晃動?！暗未?、滴答”的聲響于剎那間響起，周大?？床灰姡哪X海中卻浮現(xiàn)出一張表盤，迅速轉動。

    時針、分針、秒針，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快到拉出了殘影。

    周大海一個恍惚，差點迷失在這時間的幻夢里，直至——

    “鐺！”

    客廳的掛鐘發(fā)出整點報時，午夜十二點到了。

    二樓的琴房亦在此時傳來詭異又歡快的《神靈、羔羊和烏鴉之歌》，那令人熟悉的旋律讓周大海激起一身雞皮疙瘩，腦內瞬間恢復清明。

    他一時沒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卻驀地發(fā)現(xiàn)脖子上架著的匕首不見了。

    再回首，不速之客也不見了。

    “媽呀。”周大海抹了一把冷汗。

    另一邊的齊輝也不好過，他不知道究竟有幾個隊友進了這副本，唯一一個能聯(lián)絡上的周大海還身處危險，讓他心急如焚。

    唐措蹙眉深思，靳丞則瞇起眼，似是想到了什么，冷厲目光掃過四周。唐措見狀，遞去一個詢問的目光。

    靳丞眨了兩下眼睛以作回應。

    唐措看懂了，齊輝沒懂，不由痛心疾首——都什么時候了大佬你們怎么還在眉來眼去？！

    此時距離1926年的午夜十二點，還有五十六分鐘。

    齊輝的焦灼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因為靳丞忽然穿過身，面朝著空曠客廳和二樓的方向，朗聲道：“榮弋，別躲著了，出來吧?！?/br>
    無人應答。

    靳丞抱臂，笑問：“你要學那個五歲還在尿床的孟于飛，搞偷襲嗎？”

    齊輝聽見孟于飛的名字，只覺得耳熟，而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樓梯的拐角處，緩步走入三人視線。

    齊輝瞪大了眼睛，沒想到那里竟然真的藏了個人！

    榮弋！

    他想起這是誰了，紅榜第二??！

    齊輝差點又是一個“臥槽”脫口而出，硬生生忍住。

    靳丞則似笑非笑地打量著榮弋，目光瞥過他手中的懷表，說：“我就說是誰那么陰險地貓著呢，原來是你。紅榜第二，堂堂時間掌控者，不必要這樣做吧?！?/br>
    榮弋表情冷酷，但他的冷酷跟冷繆不一樣。冷繆是從名字到人，發(fā)自內心的冷酷，而榮弋是帶著愁苦的冷。

    一臉苦相，憂國憂民，你從他身上找不到半點的快樂因子。

    “對象是你，就有必要?！睒s弋一開口，煙嗓又自帶滄桑效果。他停在樓梯上沒有下來，用行動充分表達他對靳丞的忌憚，而后道：“做個交易吧。已知的三個時空，除了這里，所有的時間都已經被調到十二點，琴聲已經過去，接下來只有天亮?！?/br>
    靳丞微笑，“所以？”

    榮弋：“你們還不知道另外兩個時空的準確坐標，對嗎？如果我把這里的時間也調到十二點，你們就徹底失去了去往別處的途徑?！?/br>
    靳丞反問：“你覺得有我在，你還會有機會出手？”

    “但就在這里，你還殺不了我。只要你殺不了我，我就有出手的機會?！睒s弋說著，目光落在唐措身上，“你覺得你的這位搭檔，能在我出手前，找出準確的時間坐標嗎？”

    作者有話要說：

    靳丞：老師這里有人作弊！

    第68章 黎明之前（七）

    面對榮弋的威脅，唐措就像被夏天的蚊子叮了一下，有點癢，只想拍死了事。不過榮弋話里傳遞出的意思更讓他在意，他直視著榮弋的眼，說：“另外兩個時空，除了你來的那個，還有一個？”

    靳丞也注意到了。如果榮弋說的是真的，那么他們六個玩家，分了五個時空，除唐措和齊輝外，其余全部落單。

    系統(tǒng)可真是太會玩了。

    榮弋神色不變，“這就是交易的內容。等到十二點，我可以帶你們去我的那個時空，按照這個副本的規(guī)則，當一個時空內的所有玩家都離開后，它的時間會重置到玩家第一次進入的時間。也就是說，你們在那里還可以有一次時空穿越的機會?！?/br>
    靳丞：“那你需要我們做什么呢？”

    榮弋：“我想要用樂章贖一個人，終結他的清業(yè)程序，讓他直接投胎。六號樂章權限很大，完成這件事，你們還能做別的?！?/br>
    “哦，聽起來很有意思?！苯堄信d致，“你要贖誰？我來永夜城三年，可從沒聽說過你有什么老相好在副本里當npc。”

    榮弋：“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靳丞遂無辜地看向唐措，聳聳肩，說：“你看，他一點都不配合我?！?/br>
    面對靳丞的告狀，唐措也不怎么想配合他，太幼稚了。他的余光一直留意著齊輝，看到他在榮弋說要贖人的時候表情微變，想來他和隊友們此行的目的也與之有關。

    想了想，唐措再度看向榮弋，道：“按照你的說法，我們也可以去1924?！?/br>
    如果一個時空內所有的玩家離開后，該時空的時間會重置，那現(xiàn)在1924一個人都沒有，時間就會回到晚上十點前。

    “只要找不到新的時間坐標，你們就無法獲得全部的線索，無法通關。去1924也只是拖延時間，因為你們擺脫不了我?！睒s弋并沒有輕視唐措的意思，普通的玩家可能只會看到靳丞的光環(huán)，而忽略光環(huán)下的唐措，但a區(qū)的精英們絕對不會。

    根據從f區(qū)傳回的情報，唐措這個人絕對不簡單。一旦他成長起來，他跟靳丞的這對搭檔將會是所有敵對玩家的噩夢。

    面對榮弋的再次威脅，靳丞卻笑了，朝唐措的方向偏頭說：“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唐大偵探有個秘技，叫反復橫跳?！?/br>
    榮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