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威武不能娶、錦鯉學霸她超甜[穿書]、人間試煉游戲、你乖點、農(nóng)門嬌妻作死日常、男主他黑化了、春意濃、與兄書、我做暴君童養(yǎng)媳的日子(重生)、穿書后我拿了巨額分手費[穿書]
“嗯?”殷璇邊上藥邊問。 晏遲猶豫片刻,啞聲道:“你是不是,挺傷心的?” 指尖的動作頓了一下,殷璇瞥了他一眼,道:“你以為呢?” 晏遲沒聲兒了,讓她把藥膏在傷處搓化開,從肩膀一直順著脊背的痕跡撫摸過去,將藥膏覆蓋得十分均勻。 他腦海中有些混亂,一面想著“處置了”那件事,卻又被殷璇的幾句話問住,思考起這件事的對與錯來。自幼男子讀書,左不過是知道些禮義廉恥,往往沒有什么如科舉一途的希望可言,但書讀得越多,人就越容易理想化,忘記立身俗世的根本。 這個人間的規(guī)則條框,遠非一人所能扭轉(zhuǎn)的。若是殷璇看在他的情面之上,私下解決這件事,也許可以有更好的結(jié)局。 但事已至此,無論她怎么處置,都須出于大局考慮。 晏遲向來不愿意給她添麻煩,在這件事上,卻有太多的瞻前顧后,到了如今這個局面,他的確也有責任。 殷璇沒注意到對方心事重重的樣子,將那件薄薄衣衫褪下到一半,目光停在對方的軀體上,沉吟了片刻,才繼續(xù)給他涂藥,道:“弄疼你了?” 晏遲回過神來,聽著她明知故問,默默地把頭埋進被子里,聲音悶悶的。 “……那你以為呢?!?/br> 殷璇這時候也有點后悔,可還是撐著女帝的面子,回道:“咳,我都不跟你計較了。” 言下之意,是讓卿卿也別跟她賭氣了。 晏遲由著她揉,半晌才問道:“我……咬疼你了嗎?” 就晏遲那點兒力氣,咬在肩上幾乎沒有什么感覺。殷璇怔了一下,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隨后見到被子和軟枕的間隙之中,露出晏遲明潤墨黑的眼眸。 她心里一軟,伸手撥開被子,俯身去親他,感覺到對方唇上結(jié)痂的血痕,輕聲道:“不疼?!?/br> 夜色濃郁,燭火搖搖,一半是冷月清輝,一半是燈燭暖光,在此刻交融在一起,宛似一處難以輕易造訪的秘境。 唇上稍感刺痛。晏遲由著她親了一下,一時也不知道說些什么,低聲道:“……那就好?!?/br> 殷璇給他涂完藥,就坐在榻邊兒看了他一會兒,隨后才繼續(xù)看那些沒處理完的奏折,直到小廚房那邊準備好了膳食,待晏遲服了藥才呈上來。 是一些甜柔糯軟的東西,殷璇陪他用了一些,隨后撤席時才囑咐了幾句。 “這個地方,刀光劍影無數(shù),我的羽翼之下,只愿意保全你一個人。以后再有什么事情,你須得先告訴我,無論如何,你都不要害怕?!?/br> 她想了想,又道:“但要是你跟別的女人生了情,就不必告訴我了?!?/br> 晏遲聽得不知道說什么,小心地問了一句:“……為什么?” 殷璇瞥他一眼,不知道這人是不是真的犯傻,伸手敲他的額頭。 “因為我晚知道一天,你就多活一天?!?/br> “……呃……”晏遲一時噎住,覺得自己問得是有點傻。他躺回床榻上,看著殷璇坐在一旁批奏折。 燭淚流淌,寂夜冷無聲。門外仍侯著許多人,有隨時準備把脈診治的太醫(yī)、也有一些前來打探的其他宮人。 這件事表面上的說辭已經(jīng)換了一種,沒有讓侍君私通的言辭浮現(xiàn)在大面上,但諸多宮中已經(jīng)知曉了此事,甚至也將徐澤和晏遲受罰之事一并知悉。 不過他們兩人,一個有孕,一個體弱,罰到人身上,讓太醫(yī)夜半三更仍舊徘徊不去,已足以證明陛下的雷霆震怒了。 內(nèi)室一片靜謐,外面卻魚龍混雜,總有人過來打探詢問。百歲煩得厲害,險些叫人都打出去,隨后被靜成攔住了。 “你讓他們帶不回消息去,宜華榭沒得安寧。”靜成與他低語一番,“慘,說特別慘就行了。省得還有人用這事來說嘴,咱們左右是受過陛下的罰了。” 百歲聞言點頭,又道:“郎主那個樣子回來,我也很怕。只是這兩日陛下一直在這兒,衣不解帶的看顧照應(yīng),我又覺得……” 靜成抵唇示意他噤聲,道:“這事別說出去,我們心里知道也就罷了。里面這位這兩天都沒合過眼,郎主再不醒,怕她都要撐不住了。” 百歲會意頷首,隨即想了想,感嘆道:“誰說的天家無情,我倒是覺得……” 他回望一眼,目光在外面的竹簾那兒停住了,心中想到: 陛下真的是非常、非常喜歡郎主啊。 ———— 依舊是這個無聲的寂夜。 問琴閣一切如舊,到處的陳設(shè)還是一致的??酀臏幬兜缽浡渲?。 一個身影在深夜之中行來,由無逍悄悄地開了門,倏忽地閃身進來,默不作聲地跪在了床榻之畔。 燈光晃動,映出他的面部輪廓,是應(yīng)如許身邊的白皚。 無逍合上門,輕聲問道:“哥,那邊可妥當了?” 白皚道:“蘭君千歲知悉事情始末后,已在永泰宮歇下一會兒了?!?/br> 無逍點了點頭,輕喚兩聲,才見到徐澤略微轉(zhuǎn)過身。 他臉色蒼白,墨發(fā)散落,身上的病氣很重,但目光依舊是清明的,低聲道:“倘若,倘若這件事成了,江情死在蘭君手中,你尚可在一旁伺候他。如若不成,應(yīng)如許被人察覺事發(fā),你便立即脫身,將他咬出來,或許能留全性命?!?/br> 白皚見他神情憔悴,忍不住道:“何須郎君如此費心,我心里都明白。若非是郎君援手搭救我弟弟,他早死在那些浣衣局粗莽爺們的棍棒之下了,怎還會安安穩(wěn)穩(wěn)到今日,我也不會做到永泰宮的一等侍奴。您這么多年接濟救助的恩情,我們都念著?!?/br> 徐澤嘆了口氣,道:“只是我庇護一時,庇護不了一世。我大限將至,你……你去伺候晏公子吧,他的身邊,是闔宮最安全的地方?!?/br> 無逍有些沒懂這句話,但他本也不愿意過去,才剛剛擦去淚痕,眼中又泛酸,啞聲道:“郎主去了,我隨您去就是?!?/br> “胡說……咳咳……”徐澤咳了幾聲,慢慢地道,“……你才多大?!?/br> 無逍半晌說不出話來,只是握著他冰冷的手,眼中盛淚,哽咽:“世情冷暖,無逍早已都看過了……” “你還有你哥哥。”徐澤撫過他指尖,“我還想讓你,幫我看著些東吾良卿。” 無逍怔了一下,半晌才道:“良卿?良卿千歲不是最乖巧天真的一個人么?” “乖巧……”徐澤慢慢地嘆了口氣,他從沒有嘆氣得像今天這樣多,“但愿。” 他誤會了司徒衾多年,想要助他之時,卻難以尋覓到好的時機與辦法,拖延至意外驟生。他設(shè)計了晏遲一次,等到得知真相、與他相交之時,卻已身不由己,大限將至。 他這短暫的二十余年,盡數(shù)葬送。以為在深宮之中向上攀登,便能為家族光耀門楣,可等到徐家頹敗之際,才知這宮闈變幻,盡在陛下的鼓掌之間,總有最終清算的報應(yīng)。 他是一步步,在摔倒之中爬起來的,是吃過虧才長大的,中途也心生惡念,沒少過那些設(shè)計戕害、陰謀詭計。事到如今,他的報應(yīng)已經(jīng)來了。 徐澤放松心神,沒有管身上的哪一個地方在發(fā)出痛楚的悲鳴,而是想到那時回首望向晏遲,似玩笑般地問他的口味。 只可惜,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他都看不到了,春天來得太遲了。 春天到了, 晏遲,我要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我們徐澤哥哥殺青!來拿好盒飯! 以后的番外會有所有殺青角色的地府嘮嗑(吵架?) 徐澤:?所以我又要去跟孟知玉和周劍星吵架了是嗎? 江情(嗑瓜子):我也想去。司徒衾跟青蓮一起走了,你們是不是三缺一? 徐澤:三缺一也不帶你。 江情:????? 第57章 物換星移 徐澤離世時是春日的夜晚, 宮墻邊緣的木枝之上停著幾只灰白的鳥雀,發(fā)出清脆的鳴聲。 南飛的燕從遙遠的云天之間歸來,落在廊柱下的欄桿之上。內(nèi)外侍候的人一片低沉, 發(fā)出嗚嗚的哭聲, 有人落淚, 有人哽咽——相伴這么多年,徐澤對待宮人一向是很好的。 花叢中昨夜新開的嬌艷花朵讓夜雨打散了, 凋得落紅滿地。問琴閣的小侍奴跪在地上掃凈這些殘余花瓣, 他手指微僵, 落紅從襟袖之間被風拂走。 小少年回眸一望, 見到里面有人群來去, 來收辦喪事的姑姑和上了年紀的爹爹們將屋里的院子擺件兒一并收起,將跟著徐長使一同入葬。 無逍哥哥就守在門口, 見到來人料理后事時,便俯身行禮,將一個個從未見過的、面色冰冷的人請進去。在宮中的侍君一旦過世,將葬入皇家的陵寢, 與家人死生不能相見。 問琴閣前燒了半個火盆,里面是一些徐澤貼身的物件。無逍慢慢處理這些事情,他坐在門檻邊兒上,總覺得眼前像是在落雪, 有一片花白的感覺,可眨一眨眼,卻又沒有。 從那次送孟公子走之后, 無逍便已對自家郎主的身體心中有數(shù),這幾月下來,該哭得都哭了,沒有辦法,人哪有那么多的淚可以流呢? 但這一片靜寂肅穆的氣氛之中,一個本不應(yīng)至此的人停在了無逍的面前。他抬頭上望,見到了陛下身邊的宣冶女使。 無逍連忙起身,行禮道:“宣冶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因之前夜雨,在歸元殿時的那一幕,徐澤的后事并未太過隆重,但也是合情合理,在制度之內(nèi),只是陛下也未來看過就是了。 宣冶的神色也并不好,她眉宇之間繞著一股疲憊之態(tài),好似近日來已有許多不該發(fā)生的事情降臨。雖然依舊長身玉立、風姿卓然,但嗓音卻是倦怠沙啞的。 “不算是什么要緊的,卻想囑托小郎一件事?!?/br> 無逍道:“您請講。” “晏公子如今,身體貴重,又受了罰。我想著,大抵是不能知道這件事的。請小郎隱瞞,只說是徐長使病了,閉門謝客。” 無逍怔了一下,心里估摸著這是陛下的意思,便頷首道:“我知道了?!?/br> 宣冶旋即點頭,心中卻想著求娶阿青的事情也應(yīng)再放一放,如今陛下心情不好,不該急于一時。 天邊晴朗,鳥雀啁啾,一切都是光明而溫柔的。連問琴閣里也沒個動靜,靜悄悄的,那些哭聲累了,也就和緩下來。 她站在院門邊,望了一眼搬出去的物件東西,見到火盆里在燒詩稿,上面大約是徐長使的字跡。 無逍的手畔還有一些,是落了紅戳的詩稿,字字都精細,寫得卻不是什么閨思與宮怨,也不是什么追憶昔日少年時的活潑詩詞。 是豪詞,是寫的錦繡江山、江河萬里,寫金戈鐵馬入夢,踏破橫穿北方的冰河,里面還摻雜著一兩首文人歌頌殷璇作的詩,宣冶當年與她征戰(zhàn)北疆之時,女帝掛帥親征,斬落叛賊亂黨的頭顱,在滔天血霧、遍地尸骸之中痛飲,整個北疆為之俯首。 那一年,陛下才十六歲。 十年轉(zhuǎn)瞬而過,域外諸族,至今不敢提殷璇的名字,紫薇驟臨,帝星降世。 宣冶站在這里看了一會兒,隨即便跟無逍告辭,嗅到風中慢慢散去的書頁焚燒的味道。 徐長使愛慕過陛下嗎?她腦海中忽地浮現(xiàn)了一瞬,隨后又慢慢地消散而去。 或許吧。 ———— 晏遲養(yǎng)了一些日子,才將身體慢慢養(yǎng)好。他整日窩在屋里不動,若是阿青百歲他們不講,也并不知曉外面是個如何的情形。 在某種程度上來講,這一件好事。阿青他們幾個心細如發(fā),到處都料理得無比細致,沒有什么可擔憂的地方。 期間東吾來了幾回,不過是跟他閑聊,也沒有什么別的事情。 越是悶,日子便過得越快。江情那邊兒盛寵多日,不知道受了什么算計,他這邊倒是安安穩(wěn)穩(wěn)的,整天就是看些書、練練琴和繡工,許久不摸琵琶,手都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