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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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扳指的指尖在貍奴的下巴上緩慢地揉了幾下,似乎正對晏遲的回答側(cè)耳傾聽,但又似乎有著什么猜測。 在他的猜測當(dāng)中,若是有一個出身下賤、落落寡合的男子突受恩寵,應(yīng)當(dāng)會貪戀其中,不愿再墮入往昔境遇才對。 室內(nèi)稍靜,隨后響起一道清越溫順的聲音。 “我并無青云直上的志向,”晏遲道,“請您示下?!?/br> 孟知玉來到這里,以這種姿態(tài)詢問他,那便是并非道賀這么簡單。以他對其人的微末了解,恐怕是有要事而來。 對方似是對晏遲的敏銳十分滿意,露出一個愉快的笑。他將貓抱起,道:“我知道你們主仆情深,你放心,只要你辦成事,我一定把那個孩子全須全尾地送到你面前?!?/br> 晏遲沉默安靜地看著他。此刻燈火雖明,卻并不盛,柔柔地投映過來,將那一捧漆黑發(fā)絲渡上光澤一般,燭光重疊之間,有一種柔軟到極致的感覺。 即便是久居帝宮,閱過世間絕色不止一二的孟知玉,也在如此情景下驟感恍然。他探出手,指尖觸上晏遲的臉頰,喃喃道:“若是周貴君真正見過你,一定不愿用你為陛下侍疾。” 晏遲略微躲了一下,似是毫無攻擊性地垂下眼。 “晏遲。”孟知玉回過神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有一種自己在養(yǎng)虎為患的預(yù)感,他斟酌了一會兒,道,“按規(guī)矩,明日你去拜會靖安宮主位,蘇賢卿。隨后,將會與后宮諸人見面,為周貴君奉茶。” 按照規(guī)矩,這一杯茶應(yīng)該是敬給鳳君的,只是圣人之側(cè)并無鳳君,因而由年紀(jì)最長、位分最高的周貴君代為受茶。而與此同時(shí),新人將奉禮獻(xiàn)上,而周劍星也須得回禮,以示寬和氣度。 燭火融融,玄貓陷在孟知玉的懷中,只露出一個粉色的rou墊小爪。 “我為你備了一份禮?!泵现袷諗n玄貓前爪,繼續(xù)道,“是一雙男童穿的繡鞋,技藝甚佳,正好送給貴君膝下的小殿下,你不必?zé)n了。” 即便他如此形容,但若其中真是清白無二的,又豈須假他人之手?晏遲心底清明,但又未曾發(fā)問,而是道:“如若有失,罪在九族?!?/br> “不會有失?!泵现駪袘械貞?yīng)了一聲,隨后附身過去一些,伸手鉗住晏遲的下巴,目光幽幽地道,“何況,你有九族嗎?” 一個養(yǎng)在煙花柳巷的yin丨賤出身,生死榮華,皆是一身孤寡。與這后宮良家之人怎可相論。孟知玉心中的嫉與癡交融翻覆,壓得胸口發(fā)悶。等看到晏遲皺眉時(shí),才堪堪松開手,面色逐漸平靜。 他雖然未曾表示出來,但對于殷璇臨幸此人,并冊封侍郎,還是頗有微詞的。 在孟知玉眼中,晏遲這種本該任人予取予求的出身,實(shí)不配與他共處一室。只是世間女人總被容貌所迷,連今上竟也不例外。 “我實(shí)言相告,”孟知玉轉(zhuǎn)過頭,不再看向?qū)Ψ?,“鞋底雙層,內(nèi)里放了些香料,久留于室,有礙康健。” 窗紗之外,夜色愈發(fā)深濃,兩人相對的影子落在壁上,隨著焰火微動而輕晃。 “晏侍郎?!泵现裾酒鹕?,盯著他道,“如若此事不成,我氣性上來,打死一個無用的侍奴,也不會有人說什么。” 晏遲隨之起身,淡青衣衫隨動作而垂落,平整端正,幾無褶皺。他輕嘆一聲,隨即附身行禮,挺秀的脊背稍折下去幾分,低聲道:“公子容情,我……” 語句在此稍頓,后話還未續(xù)上,院中陡然火光耀耀,一列女使進(jìn)入宜華榭中,領(lǐng)頭之人身穿帶品級的女使禮服,停步在門外。一個穿著太極宮服飾的侍奴進(jìn)門稟道:“見過兩位郎主,恭喜晏侍郎,陛下讓您去歸元殿,就眼下。” 孟知玉眉頭一擰:“今夜?原本不是翻了徐澤的牌子嗎?” “徐公子……”侍奴回,“方才報(bào)喜了?!?/br> 此話一落,室內(nèi)頓時(shí)一靜。趴在孟知玉懷里的玄貓猛地一驚,驟然跳了下來。而他猶自站在原處,面色陰晴不定,過了半晌,才轉(zhuǎn)頭看了晏遲一眼,掀簾出去了。 晏遲立在原處,目光向其行去的方向看了幾眼,隨后落到在外等候的轎輦和一列女使身上。 他俯身將地上的侍奴扶起,溫聲道:“辛苦小哥兒了?!?/br> 那侍奴大著膽子看他一眼,見他容貌甚美、卻不似傳聞中的那樣是妖魅狐貍托生,反倒有一股溫和淡雅的眉目風(fēng)度、脫俗氣韻,便忍不住想到:傳聞果然不可盡信。 ———— 按照尋常規(guī)矩,洗漱后上轎輦,一直到歸元殿中,入殿才可沾地,且須薄衣裸足,不飾金銀,以便服侍女帝。 上回事權(quán)從急,這次倒是規(guī)矩做全了。晏遲被青蓮女使領(lǐng)入內(nèi)中,上三重玉階,繞過外屏風(fēng),才又見到殷璇。 室內(nèi)和煦如春,龍榻寬闊。殷璇著了一件赤紅交領(lǐng)的長袍,倚在榻上看文書,聽到珠簾撩開時(shí)散蕩的清脆碰撞聲,才抬眼望去,重新見到這位晏郎。 上回舊疾發(fā)作,抱完人反而沒大記住。如今看去,才稍稍領(lǐng)會了幾分為花魁一擲千金的意境。 對方與世俗偏見中的花中魁首實(shí)在不同,比一些世家子錦衣郎還更柔順清凈些。此刻烏發(fā)垂落,墨眉微微壓低,神情溫潤,像是怎么擺弄都不會反抗一般。身上這件煙灰的軟紗衣也相宜,重重疊疊幾層,有謫仙忽落凡塵之感。 殷璇放下手中冊子,抬手拍了拍腿:“過來?!?/br> 好似每回見晏遲,都須她先開口。這樣一個風(fēng)月出身的人,怎會不知道侍奉女人呢? 對方雖然馴順,但未免太過猶豫一些。殷璇抬手將人抱進(jìn)懷里圈住,勾著郎君的腰,把人壓在腿上坐穩(wěn),才繼續(xù)翻開文書,再看了一會兒。 晏遲身上有一許柔柔的香氣,挾著沐浴未干的濕潤之感。而殷璇身上卻是一股馥郁的龍涎香,環(huán)繞身側(cè),幾乎讓人有一種被鯨吞入腹、失去分寸的錯覺。 炭火溫暖,熏香也濃郁發(fā)沉。晏遲腦海里想著阿青的事情,先還不困,但時(shí)刻愈長、便被對方身上的氣息同化的厲害。他本是個無欲無求的人,對殷璇其實(shí)也提不上一個怕字,只是恭敬謹(jǐn)慎、勉以立命。 但讓她抱久了,卻覺四周溫度太高,竟略微有些困意。而腦中又想久了事情,此刻便露了松懈之意,很輕地碰了碰她的肩。 肩上繡著赤色的火鳳凰,盤旋展翼,華美異常。殷璇原不至于如此敏感,但恰好看完文書,便發(fā)覺到了。 “困嗎?”身畔的女聲問了一句。 晏遲怔了一下,腦海中驟然想起以前那些龜奴鴇爹教導(dǎo)的“言語話術(shù)”,但他面對此情景時(shí),卻只是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 勾在腰上的手動了動,圈抱的姿勢也隨之變化。殷璇將他壓在榻上,低下眼將煙灰色的衣帶扯開,手掌伸入進(jìn)去。 “你有小字嗎?”世間至尊至貴的女人單手撐在他枕畔,低聲問道。 即便被灌注多次常識,但經(jīng)歷此事時(shí)猶感緊張。晏遲搖了搖頭,輕聲:“臣非世家貴族出身。” “孤知道。”殷璇的手指纏住衣帶,摩·挲玩·弄了幾下,“那名字是誰取的。” “……爹爹?!?/br> “嘖?!币箬孪脒@個爹爹兩字,并非是他親生父親,“孤給你取個名字,叫……” 她話語未落,手卻率先碰到了不能詳細(xì)描寫的地方,目光帶笑地看著晏遲眉峰一蹙,從耳根到脖頸間都在發(fā)紅,幾乎往外蒸著熱氣,卻只是軟軟地悶哼了一聲,什么都沒有說。 女聲靠近耳畔,字音低而平穩(wěn)。 “……叫承歡。” 這的確是惡劣的戲弄了。晏遲眉峰越皺越緊,偏過頭埋進(jìn)軟枕里,低聲道:“陛下……” “嗯?!币箬瘧?yīng)了一聲,“只若你讓孤高興,有什么愿望,盡可告訴孤?!?/br> 燭火回蕩,映出殷璇那雙多情似無情的桃花眼,眸中幽然深邃,完全不似表面上的輕浮惡劣。 這句話如果一般人聽到,如果是類似于孟知玉一般的世家子們聽在耳中,隨之浮現(xiàn)的大抵都是榮華富貴、高位權(quán)勢、母家榮耀……但晏遲聽來,卻立即想起了陷在孟知玉手里的那個孩子,陪他共苦的阿青。 他抬起頭,望著殷璇沉邃如深潭的眸光,陡然生出一許莫名的畏懼。但他幾乎無所欲求,一時(shí)竟未品味出其中暗藏的考量和殺機(jī)。 “臣……”他努力回憶曾經(jīng)學(xué)過的東西,伸出手試探般觸上殷璇的臉頰,“會好好伺候陛下的?!?/br> 他早知這后宮中是陰詭地獄,也才剛剛被孟知玉的言辭當(dāng)面沖擊。但晏遲行至此處,為了身邊之人,也不能坐以待斃、收人擺布。 機(jī)會當(dāng)面,不得不為。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正當(dāng)繼續(xù)時(shí),猛地被對方箍住手腕,抵近發(fā)問:“晏郎想要什么?” 在這親密語聲里,竟有一絲令人悚然的暴戾之氣暗中醞釀。 晏遲被她抓得極痛,卻又不敢掙開,只得坦誠以告:“……臣有一個弟弟,在孟公子身邊,臣想……要回來?!?/br> 殷璇怔然一瞬:“嗯?就這個?” 晏遲誠懇中略帶忐忑地頷首,發(fā)覺手腕上的力道驟然一松,對方直接坐了起來。 熏香更濃,讓人腦海發(fā)沉。他的目光落在殷璇衣擺上的金線鳳凰邊緣,不知道自己方才是否說錯了話。 燈影交錯之中,他看到女人伸手拆了身上的繁復(fù)盤扣,抽出錦帶,把那件赤紅色的長袍往榻下一扔,躺過來把他抱進(jìn)了懷里。 “困就睡?!币箬种念~頭蹭了一下,閉上眼,“孤睡不著再幸你。” 晏遲:“……?” 作者有話要說: 殷璇:陪你睡覺,感動嗎? 晏遲:……不、不敢動。 第5章 恩眷 “我是不明白。那樣的身子,陛下竟也不棄,見天兒的疼著?!?/br> 太寧宮極樂殿,新到的鸞鳳和鳴長屏風(fēng)擺在屋里,兩側(cè)是垂落下來的三十六串碧水珠。孟知玉穿了一身雪青色的袍子,銀線勾的繡圖花邊兒,腰封將秀背與窄腰一勾,體長膚白,俊俏得像煦春里剛探出芽兒的青枝。 他坐在棋枰一側(cè),臉上的惱怒和不虞壓都壓不回去,似是有股郁氣頂著喉口:“還有徐澤,看著冰清玉潔、溫柔如水,可他要是真如表面一般,又怎么有瞞了三月才告喜報(bào)的本事?” 棋枰之上黑白縱橫,材質(zhì)頂尖的棋子軟融融地映出微光。他對面是一身玄衣的周劍星,此刻執(zhí)白子破局,面無表情地聽著他的話。 孟知玉是當(dāng)朝諫議大夫孟祥瑞的嫡長子,從小身嬌玉貴地養(yǎng)大。因其母是周家的得力之人,周劍星也常常照拂。兩人又在一宮,因此走得稍近。 他與周劍星不同,嬉笑怒罵雖想掩飾,但總在微處泄露。有時(shí)在殷璇面前,更是不加掩藏。而孟知玉入宮三年,對周劍星表現(xiàn)得百依百順、敬服無比,有什么私底下的話,也只敢在他面前胡鬧。 孟知玉說完這兩人,氣得胸口發(fā)悶,又看了一眼對面的周哥哥,表情看似馴順,腦海中實(shí)則在想前幾夜之事:晏遲未必能用,雖不懼他以那日言語相挾,但讓他知曉,總歸不好。周劍星在這帝宮之中長盛不衰,即便不會輕信他人,恐怕也要提防自己。 他想著想著,便又浮現(xiàn)出想要除掉晏遲的思緒,正當(dāng)此刻,對面的黑衣青年語聲平淡地提醒道:“阿玉,棋?!?/br> 他斂袖后錯幾分,見自己險(xiǎn)些碰了棋局,正想撒嬌道歉,旋即聽到周劍星不咸不淡的問話:“你夜訪宜華榭,同晏遲說什么了?” 此言雖然突如其來,但也在孟知玉的設(shè)想之中,他心跳驟促,臉上神情卻絲毫未異,皺著眉道:“無非是氣不過陛下,罵了他幾句。” 周劍星落棋的手略微一頓,抬眸瞥他:“陛下囑咐我,不讓你動他?!?/br> 這一句簡直給孟知玉說懵了,從沒聽過這樣的囑咐。他忍不住靠近一些,探身湊到周劍星面前:“哥哥,阿玉不是那樣的人,我對人不好,最多就是說他幾句出氣,可陛下總是說我嬌慣……” 他略感委屈,兼又心癢,伸手搭住了周劍星的衣袖,掌心放在對方玄底金線的廣袖外衫上按了按:“晏遲算是個什么東西,也纏著她討歡。哥哥,阿玉幾日不見她,心里難受?!?/br> 孟知玉一邊說著這幾句,一邊隱蔽地掃下一眼,視線從周劍星的胸腹滑過,再往下幾寸,隨后又收斂了回來:“我想她……” 周貴君入宮七載,陪帝近十年,豈不知殷璇是怎樣一個暴戾無情、疑心于內(nèi)的性子。他微微蹙眉,對這些言論一概不過耳,只是不動聲色地將手臂抽了回來。 在玄色廣袖外衫的下方,那只手臂上還殘余著半月前受的鞭痕,觸之則痛,疼痛之中,更提醒他現(xiàn)下所居何處——萬人之上,也是最無情之地。 他神情不變地看向孟知玉,低聲道:“世家之子,也有臉說這些?!?/br> 即便對方說得已十足含蓄,但內(nèi)中含義仍然相同。并不是什么上得臺面的話。 孟知玉被他訓(xùn)斥,盯著對方那張幾無變化的神情,心里的念頭逐漸浮動之時(shí),珠簾陡然蕩開。 近身侍奉周貴君的檀慈進(jìn)入內(nèi)中,看了一眼孟知玉,隨后立在周劍星一側(cè),開口道:“歸元殿宣冶女使的話,給晏侍郎撥去一個侍奴,就用孟公子身邊那個叫阿青的。女使說有勞千歲了,人多了,怕孟郎主用不上,擺在面前心煩?!?/br> 周劍星輕輕頷首:“知道了,下去吧?!?/br> 等到檀慈退出內(nèi)室,身旁的人半晌無話,到頭才悶出一聲哭腔,音含哽咽:“哥哥……” 孟知玉生得俊俏貌美,眼眸像是貓一般,圓而潤澤,唇色點(diǎn)了些口脂,略略發(fā)紅,此刻委屈得眼眶發(fā)紅,眼尾涌起一許緋色,眸中含淚,欲落未落。 “……就欺負(fù)我。”他孩子似的忍回哭腔,那雙淚眼朝周劍星看去,“憑什么他們靖安宮的總這樣寵眷不衰?先是一個帝駕為其移的蘇枕流,再是七日圣恩的晏遲,連徐澤那個面善心黑都混賬也揣了貨?!?/br> 他越忍越掉眼淚,眼睛紅得楚楚可憐,動人到極致:“周哥哥,我想去找陛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