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meimei，她……上次我還見了，白白嫩嫩的……”承瑞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蓉琳心里也不好受，眼淚一個勁的往下落，任誰，見一個乖乖巧巧、粉粉嫩嫩的小丫頭突然沒了，都得難受，更何況孕婦又比較情緒化，這眼淚可不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

    曹佳嬤嬤、春分她們想勸卻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最后還是承瑞自己發(fā)現自己好像把她娘惹哭了，怎么都哄不好，有點不好意思，跑去乾清宮找他皇阿瑪了。

    “阿哥，怎么來了？”

    每次阿哥、格格夭折，康熙都會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乾清宮里，不吃不喝也不睡，靜靜的待上一整夜。這一次，二格格沒了，也一樣，這會兒康熙正在里面一個人靜靜的發(fā)呆呢。

    承瑞阿哥過來，梁九功不敢不報，又怕影響康熙，是以略有些為難的往里看了看。

    “讓承瑞進來”

    “皇阿瑪？”

    殿內光線很暗，只角落里遠遠的點了兩盞燈，康熙一個人坐在窗前的毛毯上，昏黃的光線照在康熙臉上，看著有些憔悴，又有些悲傷憂郁。

    “承瑞怎么來了？”昏暗中，康熙的嗓音有些沙啞。

    “剛剛聽聞二meimei……孩兒在鐘粹宮哭把額娘也給惹哭了……曹佳嬤嬤就把孩兒給轟出來了?！背腥鹱叩娇滴醺?，在康熙邊上坐下。

    康熙勾了勾唇角，抬手揉了揉承瑞腦袋?！澳鰜頃r，你額娘還在哭？”

    承瑞點頭，“不過，阿瑪別擔心，曹佳嬤嬤她們說，女子懷孕情緒本就起伏較大，額娘應該一會兒就好了?！?/br>
    康熙點點頭，“在鐘粹宮用膳了嗎？”

    承瑞點點頭又搖搖頭，“用了些，不過剛用了一點就……”似乎是為了配合承瑞，承瑞的小肚子適時的‘咕咕’叫了兩聲。

    “梁九功，去取一些點心來?！?/br>
    “哎”外面梁九功正豎著耳朵聽里面的動靜呢，聽到康熙吩咐，招招手，趕緊叫人去準備，“多準備幾樣，再送一壺奶茶來?！彼麄內f歲爺也還沒用呢。

    御膳房那邊速度很快，東西很快就送過來了，梁九功親自帶人送進去，又帶著人悄無聲息的退出來。

    “吃吧。”康熙將糕點往承瑞跟前推推。

    承瑞搖搖頭，“阿瑪跟我一起用一些吧？一個人用都不香……”

    康熙盯著承瑞看了一小會兒，最后拗不過兒子的好意點了點頭。

    承瑞立馬便捏了一塊白糖山藥糕塞到康熙嘴里，又給康熙倒了一杯奶茶。

    外面，梁九功聽到動靜，激動的眼淚都要下來了。太好了，吃東西了，他們萬歲爺終于吃東西了。

    第二天，送走了小腦袋歪在他腿上睡了一夜的承瑞，簡單擦了把臉，康熙又成了那個似乎什么事情也打不垮的康熙皇帝。

    “梁九功，你親自去朕的私庫挑點東西，給鐘粹宮送去?！?/br>
    “哎”

    跟以往歷次阿哥、格格夭折一樣，二格格的夭折并沒有在宮里掀起多大的風浪。

    倒是前朝平南王尚可喜請求歸老遼東，請求留其子尚之信繼續(xù)鎮(zhèn)守廣東，引發(fā)了前朝是否撤藩的激烈爭論。為這事，很長一段時間內，前朝幾乎吵翻了天。很多老臣都不支持撤藩，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一旦撤藩必然會引起南邊極大的地震，甚至太宗、世宗兩代人的努力都可能會一朝傾覆’，康熙卻認為‘藩鎮(zhèn)久握重兵，勢成尾大，非國家利’，堅決下令撤藩。

    “也不知道，萬歲爺這個決定對不對？”

    兆佳氏一邊手里繡著針線，還一邊憂心忡忡著前朝的事。

    那拉氏托著碩大的肚子，無奈翻了個白眼，“你想那么多干啥？這哪是我們能決定的？”反正上輩子是他們萬歲爺勝了的。

    蓉琳跟著點頭，“應該會沒事的……哎呦……”一陣熟悉的陣痛襲來，蓉琳身上的汗一下子就出來了。

    “馬佳jiejie這是要生了吧？快，快叫太醫(yī)?！闭准咽弦幌伦犹饋?，急急沖守在旁邊的春分、巧兒她們招手。

    那拉氏跟著補充，“還有接生嬤嬤，萬歲爺，皇后，太皇太后那邊也要去通知……”

    “行，行了，你也是個大肚子，又沒，生過，小心嚇著，趕緊回吧?！比亓杖讨蹧_那拉氏揮揮手，示意張佳嬤嬤、如意趕緊將人扶回去。

    兆佳氏反應過來，也趕緊讓那拉氏回去，“對對對，馬佳jiejie說得對，你可別被嚇著，趕緊回去吧。這，這有我跟曹佳嬤嬤、春分她們呢?！?/br>
    那拉氏根本不想回，她有上輩子好幾次生產經驗，怎么可能會被嚇到？可惜這些話沒法跟其他人說，而且她肚子里這個好像也有點著急想出來，“哎呦……”

    “小主？您不會也要生了吧？”

    “好，好像是”那拉氏捧著大肚子，感受著陣痛的來臨，心下有些崩潰。

    “這可怎么好？”她們小主預產期明明還有將近一個月，這東配殿那邊產房都還沒布置呢，現在布置肯定來不及了。張佳嬤嬤、如意聽那拉氏說她也要生了，臉都白了。

    最后還是蓉琳開口，把那拉氏也扶到她那個產房去。反正那炕大，一個炕頭，一個炕尾，躺兩個人也完全躺得下。就是會稍微有點尷尬，不過這時候，人都疼的死去活來的，也顧不上了。

    兩個孕婦很快被扶進早就準備好的產房，接生嬤嬤迅速到位，這次因為是兩個產婦，曹佳嬤嬤、張佳嬤嬤，小張嬤嬤盯得分外嚴。

    春分、巧兒她們有了經驗，外面又有兆佳氏帶著萱草、如意她們幫忙，中間倒是沒出啥岔子。

    蓉琳是生第三胎，速度比較快，蓉琳被扶進產房不到兩個時辰，三格格就生出來了。康熙處理完乾清宮那邊的事情帶著承瑞趕到時，正好趕上三格格的第一聲啼哭……

    那拉氏那邊就沒這么幸運了，哪怕有上輩子的生產經驗在，奈何這輩子身體還是原裝的，那拉氏只能苦逼的忍著撕裂的疼痛一點點等宮口打開。

    更悲慘的是，孩子都還沒有生下來，一墻之隔的產房外，就已經有人蠢蠢欲動，準備將那拉氏的孩子抱過來自己養(yǎng)了。

    第37章

    那拉氏這一胎一直生到第二天凌晨, 太皇太后、皇太后年紀大了, 守了一會兒就被康熙勸回去休息了。

    康熙第二天還要上朝，守到子時也被赫舍里氏勸走了。

    鐘粹宮只剩赫舍里氏跟鈕鈷祿妃、大那拉氏、董氏、兆佳氏幾個還在守著, 幾個女人困得哈欠連天。跟著伺候的徐嬤嬤、織月這些下人卻是精神的不行。

    徐嬤嬤心里想著如果那拉庶妃這次生個小阿哥，就勸皇后娘娘抱過去養(yǎng)著, 哪怕后面懷上了再送回來呢, 也是個保障不是？織月心里多少也有點這個想法, 雖然主子眼下已經養(yǎng)了五阿哥, 可五阿哥的額娘大那拉氏哪是吃素的？一邊想要主子身份帶來的好處，一邊又不想五阿哥跟主子過于親近，真是當了b子還要立牌坊……主子養(yǎng)五阿哥也有好幾個月了, 到現在還沒養(yǎng)熟，如果這個孩子是個小阿哥……

    第二天卯時, 天色還暗, 產房里突然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蘼暡凰愫茼懥?，也不是很弱，反正蓉琳是被驚醒了。三格格也被吵醒了，姐妹倆跟那二重奏似的, 賽著哭。

    產房外，赫舍里氏等人精神一震, “生了？小阿哥還是小格格？”

    “回皇后娘娘話，是個小格格……”

    “小格格呀?！焙丈崂锸弦舱f不清楚是失望還是慶幸。

    但佟佳氏跟徐嬤嬤、織月幾個很失望是肯定的, 佟佳氏之前傷了身子, 短期內怕是難以有孕, 原本還想著如果是個阿哥，就去跟表哥撒撒嬌，抱過來養(yǎng)呢，現在……所有的盤算都白盤算了，她要個格格能有啥用？

    倒是皇太后，在得知那拉氏也生了個格格后，有一絲心動。

    她也是看明白了，康熙暫時不希望她養(yǎng)小阿哥，那她養(yǎng)個沒什么背景的小格格總可以吧？小小的rou團子，軟乎乎的，從小養(yǎng)到大，多好玩呀。

    “你真想養(yǎng)？小格格也想養(yǎng)？”

    皇太后連連點頭，她是真的想養(yǎng)個孩子，她這輩子沒生過孩子，也沒養(yǎng)過孩子，偏偏自己又喜歡，看到孩子有時候都走不動路，能養(yǎng)個小格格過過癮也是好的。

    “行吧，我知道了，這事，我會跟玄燁說的……馬佳氏的三格格就不錯?！彪m然不是阿哥，但有兩個親兄弟，以后，說不定馬佳氏還能生，養(yǎng)的親了，嫁到蒙古，說不定能起到的作用更大。這么一想，太皇太后也是上心了。

    隔天，康熙過來請安，太皇太后就將這事跟康熙提了。

    “皇額娘想養(yǎng)三格格？這是好事啊，孫兒正煩惱三格格該讓誰養(yǎng)著呢，皇額娘愿意幫忙，孫兒求之不得?！?/br>
    如此，三格格的撫養(yǎng)問題便在康熙跟太皇太后的三言兩語間已經有了歸屬。倒是四格格，該交給誰養(yǎng)，康熙很是發(fā)愁了一陣子。

    “萬歲爺要是信得過，就交給臣妾吧”織月說的對，反正一個也是養(yǎng)，兩個也是放，格格養(yǎng)得好，于她，于鈕鈷祿一族不也是份助力？她怎可厚此薄彼？再一個，鈕鈷祿氏心里還存著一個隱秘的想法，闔宮上下都知道鐘粹宮那拉氏、兆佳氏、馬佳氏三人交好，馬佳氏現下兩子一女，沒了二阿哥、三阿哥，馬佳氏的大阿哥、四阿哥就是最年長的兩個阿哥。雖說年長不一定將來就一定能坐上那個位置，但可能性大一些卻也是肯定的。她養(yǎng)了四格格，將來或許……

    當然這些都是十幾、幾十年后的事情了，現在想這些還太早，不過不妨礙先想著不是？漢人不都說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嘛。

    另一邊，康熙沒想到鈕鈷祿氏會想那么多，不過鈕鈷祿氏愿意接手四格格是好事，想想也就同意了。

    ###鐘粹宮

    蓉琳、那拉氏還在坐月子，三格格、四格格的歸屬就定下來了，兩人雖然有些難過不能親自撫養(yǎng)女兒長大，卻也很快調整過來。畢竟都在紫禁城里住著，要說離得有多遠也并沒有，皇太后、鈕鈷祿妃又不是那種會禁止她們前去看孩子的，還特意開恩，愿意等小格格滿月之后再抱走。對此，蓉琳、那拉氏兩個心里是很感激的。

    “meimei，額娘，看meimei?！?/br>
    “看meimei……”

    裕親王福晉的肚子已經有九個多月了，說不好什么時候就要生了，照顧四阿哥跟裕親王府大格格多少有些力不從心，正好宮里又多了兩個meimei，四阿哥索性帶著大格格跟大張嬤嬤一起賴在了鐘粹宮。

    為此，裕親王福全還特意進宮求見了康熙，請馬佳小主代為照顧一段時間，回頭等裕親王福晉生了，就把兩個孩子領回去。

    康熙知道后，笑笑也沒說什么，算是默認了。有時候得空，康熙自己也會把承瑞帶上一起過來，父子、叔侄四人一起趴在搖床前逗弄兩個小格格。

    四格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早產，沒有在母體內待夠時間的原因，膽子有點小，比較愛哭，稍微逗一逗就細聲細氣的哭，掉金豆子，四阿哥跟大格格碰了兩次都給弄哭了，下次就不敢再碰了。相比較而言，三格格就要好玩很多，哪怕你戳她的小臉，只要不是手比較重，她都不會哭。有時候還會懶洋洋的撩起眼皮看你一眼，特別好玩……

    坐月子的日子是很痛苦的。一個月不能洗澡、洗頭，身上一股怪味，也就她家小寶貝三格格不嫌棄她了，就連四阿哥聞到她身上的味都捂著小鼻子一個勁往后縮，說‘額娘臭臭’，叫蓉琳看到了，心里罵了不知道多少次小白眼狼。

    坐月子的時間卻又是快樂的，因為承瑞、四阿哥、三格格幾個兒女都在身邊，蓉琳雖然還沒到七老八十，卻第一次體會到了人家說的兒孫繞膝的幸福。

    “馬佳jiejie這輩子，值了”兆佳氏一臉羨慕的看著被幾個孩子包圍在中間，滿臉笑容的蓉琳。

    那拉氏轉頭看看，附和著點頭，誰說不是呢？她以后還會有更多的孩子，五子一女叫人羨慕都羨慕不過來……不過，她也有四格格了，以后還會有萬黼、胤禶、純愨，她很知足。至于兆佳氏，那拉氏轉頭看向旁邊目光純凈的女人，她的孩子也快來了。

    那拉氏倒是不介意做一次預言家，“meimei別著急，meimei的孩子說不定也已經在路上了呢。”

    “那拉meimei說得對，兆佳meimei別著急，meimei身子沒什么問題，最近萬歲爺又經常留宿鐘粹宮，說不好，明年的這時候，咱們鐘粹宮就又要多一個小阿哥了呢？”蓉琳聽到這邊兩人的聊天內容，笑著打趣。

    兆佳氏羞的臉‘騰’一下就紅了，“那就多謝兩位jiejie吉言了”，語畢頓了頓又鄭重道，“兩位jiejiemeimei的照顧，meimei……”一刻不敢忘。兆佳氏心里很清楚，她能有今天，全都有賴蓉琳跟那拉氏，難得的，兩人不會因為萬歲爺寵幸她對她生妒，有時候萬歲爺來看兩個小格格，兩人月子里無法侍寢，還會有意無意的把萬歲爺往她這邊引，這些她心里都記著呢。

    “看meimei這話說的，咱們之前不是都說好了嗎？守望相助，以后meimei可別再說這些，不然jiejie我可要生氣了……”

    “嗯嗯，meimei以后不說了，不說了?！闭准咽细行缘闹苯幽ㄆ鹆搜蹨I。

    蓉琳無奈的跟那拉氏對視一眼，蓉琳眼睜睜的看著那拉氏沖著她翻了個白眼。

    蓉琳：……

    蓉琳的三格格生于康熙十二年五月初六，四格格比三格格晚幾個時辰，五月初七，因為日子太近，皇后娘娘那邊在稟了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通知了蓉琳、那拉氏后，就把兩個小格格的滿月宴定在了同一天——六月初六這天。

    因為是兩個小格格一起，所以鋪排上，那場面跟小阿哥滿月也差不多了。除了后宮各宮的嬪妃，還有外命婦參加。

    “額娘？阿沙（嫂子）？”鈕鈷祿氏沒想到她額娘會來，還把她兩個嫂子都帶來了?！澳銈冊趺磥砹?？”

    “什么我們怎么來了？難道不該來？既然萬歲爺同意讓你抱養(yǎng)四格格，不管有沒有改玉蝶，咱們都該當正正經經的處，你是四格格的養(yǎng)母，我就是四格格的郭羅mama（外祖母）”，哪有外孫女滿月，外祖母不來的？“你啊你，枉我往日里還夸你聰慧，五阿哥你抱過來多久了？現在跟你親嗎？”

    “額娘……”鈕鈷祿妃有些不高興，她就問一句，根本沒什么其他意思，額娘怎么這樣？一上來二話不說就拿刀往人胸口上扎？

    鈕鈷祿夫人也知道自己情緒有些激動，話不免說的就有點扎心，可不扎心不行啊，不扎心就不長記性，“難道你額娘我還說錯了？本來嘛，這抱阿哥、格格來養(yǎng)，就是為了養(yǎng)的跟自己親，將來也有個依靠，你倒好，五阿哥抱是抱過來了，你主動去親近過嗎？”說到這，鈕鈷祿夫人都恨不能撬開她閨女的腦子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這整個京城，滿打滿算，生不出自己孩子來的當家主母沒有上百也有大幾十，都要像你這樣，那還不擎等著晚景凄涼？你隔房的堂姐，你們還是一起長大的，一樣生不出來孩子，你看看你堂姐是怎么做的？啊？人家早幾年就抱了兩個阿哥養(yǎng)在膝下，精心養(yǎng)到現在，現在兩個孩子六七歲了，就算知道你堂姐不是他們生母，不還是親近的不行？生恩不如養(yǎng)恩大啊，閨女……”

    “額娘……”

    “我不想聽你說什么”鈕鈷祿夫人抹了把臉，擺擺手，“我知道你有主意，五阿哥現在也這樣了，那那拉氏也確實不是省油的燈，可四格格還小，她額娘的性子我打聽了，也不是那厲害的，你好好養(yǎng)，也別覺得是個格格不中用的，額娘當年生你的時候，也沒說因為你是個小格格就嫌棄你，你阿瑪更沒有……”

    “孩兒知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