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沒有反駁，反而帶了點唏噓：“我以前在老家可沒有動物園，后來說過大城市里有動物園，就想著將來要帶著漂亮女孩過來一起看，結(jié)果沒想到直到這次才有機會?！?/br>
    林冉呵呵一笑：“那恭喜你，現(xiàn)在終于實現(xiàn)了小時候單純美好的愿望，且女孩漂亮程度還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你小時候匱乏的想象。”

    看著她得瑟的小樣，他有點想反駁她，卻只是微微笑著。

    笑了一會，他故意繃起臉：“我想象中的女孩起碼自己能走?！?/br>
    坐在輪椅上被他推著的林冉理直氣壯：“本美女偶爾也是會下來走走的，再說了，這不是你怕累著我嘛，又不是我自己非要坐，輪椅還是你買的呢?！?/br>
    搬石頭砸自己腳的周培摸摸鼻子，繼續(xù)認(rèn)命的推輪椅。

    倆人說話著就到了動物園門口，看著明顯還有點依依不舍的周培，林冉都有些無語了：“你不會明天還想來吧：？”

    周培這才把目光收回來：“其實小時候我有個愿望，就是長大了能當(dāng)動物園飼養(yǎng)員，每天喂喂獅子老虎，還能訓(xùn)訓(xùn)猴子?！?/br>
    林冉?jīng)鰶龅模骸艾F(xiàn)在改行也不算晚，反正你不是辭職了嗎周總，天天待在家伺候我真是屈才了?！?/br>
    周培嘴角一勾：“沒關(guān)系，那也算是一種投喂?！?/br>
    林冉楞了一下才察覺他是在開玩笑，而自己被調(diào)侃了。

    她的反應(yīng)速度絕對不慢，可這次也得怔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由此可見，周培平時的幽默感是多么稀缺。

    她正想開口吐槽幾句，卻像是被點了xue，眼睛看著街對面臉色刷地慘白，整個身體都開始顫抖不已。

    周配順著她目光看去，徐容斜靠在他們車邊低頭在抽煙。

    其實林mama在十幾天前就跟林冉說過徐容找她，按著她的要求，林mama把她和周培復(fù)合的消息告訴了他。

    “我不信，如果真有這種事就讓林冉自己來跟我說。”

    這是林mama轉(zhuǎn)述過來的徐容的原話。

    徐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哪，林冉每天都在擔(dān)心，怕忽然門鈴響，她開了門外面站著的就是徐容。

    所以她就格外不愿意在家，她出去玩的景點都是徐容絕不會踏足的地方。

    徐容沒在小區(qū)堵過她，她想，是因為他的自尊不允許，他怎么可能去自己和周培生活的地方，所以他就來外面堵……

    林冉的心像是被人揪住，攥的太緊，生生的疼。

    周培順著她目光也看到了徐容，唇邊掛上一抹冷笑，他拉著林冉大踏步就往前走。

    “不……不要……”林冉搖搖頭，拼命地往后退。

    周培停下腳步，看著她的目光帶著強烈的不贊同。

    她的眼淚涌上眼眶，哀求地看著他：“求、求求你不要過去，我們偷偷地走好不好？”

    徐容會倚在車邊低頭抽煙，沒有一直盯著門口大概是沒想到有人會把車扔在那邊，偷偷摸摸溜去一邊打車走。

    林冉也沒想到，周培居然真的答應(yīng)了自己的請求。

    明明自己說完話，他站在那里，臉上鮮見的浮現(xiàn)了怒色。

    可是回來的路上到回家，他都不再多說話，整個人冷冰冰的。

    在她也是沉默著往臥室走的時候，他才在后面冷冷問了一句：“你躲著他又有什么用？”

    她像是沒聽見，回房間后重重關(guān)上了門，難得的，直到她睡著，周培都沒進(jìn)來。

    第70章

    中間她聽到隔壁書房門開關(guān)的聲音，她想，今天總算能獨自睡個安穩(wěn)覺了。

    再大的心神不寧都抵不過孕婦對睡覺的欲望，盡管心緒煩亂，可是不久后還是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可惜這次的夢不夠安穩(wěn)，她夢見十幾歲的徐容緊緊拉著她的手，場景一變，又像是在雪山上，依然是十幾歲的徐容在給她擦藥，接著又是大學(xué)校園，小小公寓，這個十幾歲的少年沒多少言語在許多個場景中出現(xiàn)又消失。

    最后，他躺在心理咨詢室的那張椅子上，抓她的手像是要陷入她的血rou，他問：“小林冉，你怎么能這么對我？！”

    他遍體鱗傷，他面目猙獰，他滿身傷痛。

    林冉猛地醒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臉上濕涼一片。

    出乎意料地，周培居然坐在床邊，正在看著她，神色難辨。

    林冉看了一下時間，凌晨三點，她問：“你怎么在這？”

    如果半夜回來睡也不該是這個姿勢坐著。

    “我過來是因為……”他抿了抿唇，目光陰沉：“聽見你在喊他的名字?！?/br>
    林冉身上被冷汗浸濕，躺在那里雙眼無神地看著黑漆漆的窗簾：“周培，我聽你的話好好的養(yǎng)身體，等孩子生下來以后，你能不能放我走？”

    周培笑得森寒：“你就這么肯定他那時還會等著你？”

    林冉搖搖頭：“我現(xiàn)在對人，對感情不敢抱什么期望，我只是不愿做先走的那一個，他沒有對不起我。周培，在感情里我只想做被拋下被放棄的那個，在他選擇放手之前，我絕對不會先放開他的手?！?/br>
    昏暗中的周培像是笑了一下：“真的……就這么愛他？”

    林冉?jīng)]吭聲，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更因為周培的聲音像是夢囈，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冉冉……”他輕嘆，手落在她的臉頰上：“我可以放你走?！?/br>
    林冉?jīng)]想到他會說這句話，怔在那里。

    他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決心：“明天我和你去見他，如果他真的也這么愛你，我就成全你們。”

    林冉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徐容是很愛她，她對這個有絕對的信心。

    所以，這是……周培終于要放手的意思嗎？

    為什么還要加上這么一個限定的詞語？

    林冉想了到天亮也沒想出結(jié)果來，依舊一頭霧水，不過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哪怕整夜未眠，臉上也難掩喜色。

    周培像是什么事都沒發(fā)生，做好了早飯，兩個人沉默地吃完后，他說：“冉冉，你回去換上衣服，咱們就出去?！?/br>
    林冉看了看時間：“不是約好十點見面的嗎？”

    周培嗯了一聲：“在見徐容之前，我們先去一個地方?！?/br>
    周培帶著她來到了醫(yī)院，林冉有點奇怪，因為還不到每月一次產(chǎn)檢的時間，不過他顯然是預(yù)約好了，連號都沒掛就直接進(jìn)去。

    門診處是一位老醫(yī)生，看到他來點點頭，很是熟識的模樣：“來了？”

    周培把林冉拉到身前：“這位就是我太太，我希望你能把她身體的情況告訴她?！?/br>
    從醫(yī)院出來的時候，林冉整個人都是蒙的，大腦一片空白。

    在約好的地方停好車后，周培想陪她過去，林冉制止：“我自己去，周培，你記得昨晚說過的話就行?！?/br>
    周培點點頭，手指有些顫抖，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煙。

    林冉下車，走過去的時候腳步都有些虛浮。

    徐容已經(jīng)在位子上等她，看見她的時候霍然起身，又極為緩慢地坐了下來。

    看著她沒說話，眼圈卻慢慢紅了。

    林冉之前說試試，真的是試試的意思。

    她確實愛著徐容，可是她知道，自己心底卻并不像數(shù)年前那樣的全心全意，因為在發(fā)現(xiàn)自己有孩子的時候她第一反應(yīng)不是通知，而是試探。

    修復(fù)過的感情那么不堪一擊，她對他依然缺乏更深層的信任和依賴。

    她曾經(jīng)毫無顧忌明媚熱烈毫無保留的愛過他，現(xiàn)在卻在某些時刻變得小心翼翼。

    但是她覺得自己總有一天可以回到最初，因為他們還有很多時間。

    卻原來，并沒有。

    她刻意輕松：“徐容?！?/br>
    他把指間的香煙按滅，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你……懷孕了？”

    林冉點點頭，帶著歉意微笑：“是周培的孩子，對不起，之前說的試試只能不算數(shù)啦?！?/br>
    徐容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為了一個孩子……你就決定要和他在一起？”頓了頓，他問：“有沒有可能，這個孩子是我的？”

    林冉心里瞬間揪緊，嘴邊卻還維持著笑意，她歪頭，很無辜地問：“徐容，如果這個孩子是你的，你會馬上跟我結(jié)婚嗎？”

    徐容的眉頭皺起，一陣掙扎，沉默了很久，眉宇間一片掙扎，最后還是回答：“我會，我愿意，除了你我沒想過娶別的女人。”

    就這句話就夠了，可是她那么愛他，怎么能看他這么掙扎。

    她故作遺憾地笑了一下：“可是……很可惜啊，孩子不是你的，我們注定不能結(jié)婚了?！?/br>
    徐容按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找到一個出口：“我知道你是愛我的，小林冉，把孩子打掉，我們還可以在一起，就像以前一樣?！?/br>
    “我不能。”林冉的聲音低微下去：“本來我也是這么想的，可是我的身體不允許?！?/br>
    她苦笑：“我的zigong壁太薄，就算有孩子也不容易著床，打了孩子可能以后都不會再有孩子了，徐容，我是真的愛你，不過也只能愛你到這里了。我不能為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消逝的感情，就去拿自己這一生做母親的機會來打賭?！?/br>
    徐容的臉色極為難看：“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消逝的感情？”重復(fù)了一遍，他苦笑：“難道在你心里，就是這么看我，這么看我們的？”

    林冉低著頭：“對不起?！?/br>
    徐容緊緊盯著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以為，你是知道我的心的?！?/br>
    “我知道！”她驀然抬頭，眼里閃著淚光：“可是徐容，我已經(jīng)不敢去賭了，我賭過兩次，每次都一敗涂地，徐容，我真的害怕了。”

    徐容怔在那里，她的神情如此不安，讓他怎么開口去承諾，畢竟他也是曾經(jīng)讓她一敗涂地的人之一。

    他這一生從來沒有后悔過，哪怕對于之前曾經(jīng)放棄過林冉這件事，他也談不上后悔。

    他是一個只往前注目的人，如果這個失去讓他難受了，就再追回來就好。

    與其對著過去追悔莫及，不如去放手去追逐未來。

    可是這一刻，他清晰地體驗到什么叫刻骨的后悔。

    因為他是第一次這么深刻地體會到，曾經(jīng)那個滿心信任滿眼柔情的小林冉，真的不在了。

    被他親手扼殺在生日那天。

    徐容的臉色一點點的衰敗下去，他來時就做好了最壞的準(zhǔn)備，因為他知道林冉是個做了決定絕不會反悔的人，她看似柔柔弱弱，心中卻特別能下得了狠心，每一次她都比他更干凈利落。他懷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前來，到這里終于失去了全部的希望。

    林冉喝了口水，站起身：“那我就先回去了，這段時間多謝你照顧了?！?/br>
    徐容伸手拉著她的手，握得死緊不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