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諾猶自不知，如影隨形地黏著羅饗。

    羅饗坐在主位上，從容地從他諾的茶杯里喝了一口茶水，優(yōu)雅地抿出舌尖上的毛毛，然后對著小海獺悠悠說道：“這幾天鍋盔會住在家里，你可以和他玩，但不能影響他工作?！?/br>
    小海獺先是高興地蹦跳起來，又忽然愣住了。

    咦咦咦？

    小老板也想養(yǎng)著鍋盔嗎？

    為什么？

    難道他也更喜歡貓咪嗎？

    說起來貓咪這么可愛，大概沒有人會拒絕吧……而且，養(yǎng)著鍋盔似乎比他更省魚呢。

    越想越有道理，小海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機(jī)，能和老朋友作伴的欣喜瞬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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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不易，獺獺嘆氣

    第71章 生存危機(jī)

    小海獺有心事，晚上意思意思地只吃了一條小魚干。海獺天性更喜食貝類而非魚，羅饗倒也覺得不奇怪，還破天荒地開口安慰了兩句。雖然他的語氣聽起來很隨意，他諾還是感動不已，但心情也更加沉重起來，這樣溫柔的小老板居然也要拱手讓貓了呢。

    嗨呀。

    就很氣。

    晚上休息時，鍋盔先生主動表示自己在大梨樹上窩一晚上便好。他諾則寸步不離地跟著小老板，趁他躺下休息時一股腦兒鉆進(jìn)羅饗的被窩里，美曰其名要臥談聯(lián)絡(luò)感情。在被小老板扔出去之前，他一把摟住羅饗的胳膊，犧牲軟乎乎的肚皮，將人鎖在懷中，貼得嚴(yán)絲縫合。

    變成海獺形的他諾因?yàn)楹翢o顧忌，本身就比人形更加黏人，今晚不知何故，有過之而無不及。羅饗甩也甩不掉，便也不再理會，只當(dāng)那是真的養(yǎng)在身旁的小寵。說起來，小海獺的肚皮下滿滿都是厚實(shí)的脂肪層，按一下會反彈回來，摸起來手感上佳，可見他還是頗具做寵物的潛質(zhì)的。

    他諾意識到羅饗心情不錯，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有一句沒一句地扯起話題來?！澳阌X得貓咪可愛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羅饗被他這么一通搗蛋，睡意全無，仰面躺著閉目養(yǎng)神，聞言只是敷衍地嗯了一聲。

    他諾立刻緊張起來，他想象著此刻羅饗臉上的表情，搖頭晃腦地思索著措辭，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其實(shí)，世界上不只貓咪一種可愛的動物。人類有句話說得很好，不要為了一棵樹而放棄整座森林，你要把眼界放得更遠(yuǎn)一些?！?/br>
    羅饗睜開眼，瞥了一眼已經(jīng)縮成一團(tuán)小球的小海獺，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他諾顧左言他，道：“沒想說什么呀，就是閑聊嘛。小老板你沒有閑聊過嗎？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開開心心地過活呀。我們來瞎聊天好了，說八卦最能放松心情了?！币?yàn)檠劬床灰?，所以他的視線其實(shí)是在滿屋子亂飄的，由此顯得更加心虛。

    羅饗閉上眼睛不再看他，再次在心底告誡自己，莫要搭理他，權(quán)當(dāng)他胡說八道吧。

    他諾又湊過去，繼續(xù)說道：“打個比方說，如果你要養(yǎng)寵物，你會優(yōu)先選擇貓咪嗎？”

    羅饗沒說話。

    “是貓咪嗎？那你最喜歡貓咪的什么地方呢？像厚實(shí)的毛毛啊，圓圓的腦袋呀，很多動物都擁有的哦?！北热缯f我呀。

    他諾掰著爪子地對比著貓咪和“其他動物”的優(yōu)劣，明褒暗貶地?cái)?shù)落了不少貓咪的缺點(diǎn)，最后羅饗覺得自己都快要生氣了。

    他諾忽然話鋒一轉(zhuǎn)，又贊嘆道：“不過我很能理解你會喜歡貓咪，誰會不喜歡可愛的小貓咪呢！我也想要一只屬于自己的小貓咪！”

    本來他諾是想暗示小老板，貓咪雖好，但養(yǎng)起來也會有這樣或是那樣的問題，最容易被忽視的一條就是貓咪大多都很有個性，極少能做到聽話順從。從這一點(diǎn)看，海獺要優(yōu)于貓咪，他可聽話了！不過他諾自己說著說著，又忽然想起貓咪的好來，自覺貓咪的魅力還是無人可拒絕的，不由得又想起他那并不存在的塔吉鍋燜蝦來。

    “哦？”羅饗終于有了點(diǎn)興趣，道，“說說看，你想養(yǎng)誰？”

    “誰都好，只要是軟綿綿圓潤潤的小貓咪！”他諾激動地?fù)]了揮爪子，但很快又冷靜下來，“不行不行，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阿強(qiáng)了，我是有家室的獺，不可以再幻想其他的小貓咪了?！?/br>
    雖然貓和狗并不是一定會無法和睦相處，但出于尊重家人的角度，他諾認(rèn)為再養(yǎng)一只寵物之前一定要和阿強(qiáng)溝通好，在雙方都同意的基礎(chǔ)上才能進(jìn)行家庭成員擴(kuò)充。

    “你等一下，”羅饗打斷他的胡思亂想，“先往回倒，阿強(qiáng)什么時候同意當(dāng)你的寵物了？”

    “可是它沒有拒絕我呀！”沒有拒絕就是同意，他諾單方面宣布他們的主寵合約有效?！八冀邮芪医o它取的名字了！”

    羅饗覺得自己被他諾帶進(jìn)溝里了。他無奈說道：“你根本沒給別人拒絕的機(jī)會吧?！闭５呢埬睦飼矚g阿強(qiáng)這種隨隨便便撿來的名字啊。

    “是嗎？那等下次見到阿強(qiáng)我問問它。”

    “而且你喜歡他哪里？只覺得他可愛就認(rèn)為你們適合在一起，你也太隨意了吧?！?/br>
    “為什么不可以？可愛不就好了嗎？誰不喜歡可可愛愛的人呢？”他諾反問，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模樣。

    羅饗的話鯁在喉嚨口，一口氣沒喘過來，咳嗽起來。

    小海獺有模有樣地用爪子幫他順氣，一邊抓一邊繼續(xù)說道：“我可不是會隨隨便便說別人可愛的獺哦，我很有原則的。我都沒有見過阿強(qiáng)，但是我就是知道它超級可愛，一定是全世界最最可愛的柯基，因此我知道我是喜歡它的，如果它不反對的話，我們當(dāng)然可以在一起呀?！?/br>
    “不是柯基……”

    “你不要插話，我還沒有說完哦?！彼Z嚴(yán)肅地?cái)Q著眉頭，兩顆豆豆眼瞪得溜圓兒，一臉老成的模樣，“我可不愿意在你心目中當(dāng)一只不負(fù)責(zé)任的獺。我是有原則的獺，我總是經(jīng)過思考再做決定的，你應(yīng)該相信我?！?/br>
    聞言，羅饗有幾分詫異。他笑道：“那你說說看?！?/br>
    他諾斟酌著，努力想將自己的意思表述清楚?！拔矣X得可愛還是不可愛是非常主觀的判斷。我的腦子里有無數(shù)小箱子，每只小箱子對應(yīng)一位我認(rèn)識的人，箱子里面裝滿寫著分?jǐn)?shù)的小紙條，好看可以加十分，說話的時候總是帶著笑可以加十分，做飯好吃可以加一百分……所有紙條分?jǐn)?shù)相加，就是我對這個人的‘可愛’評分。當(dāng)我覺得阿強(qiáng)可愛的時候，其實(shí)是我的腦袋早就偷偷分析完畢，計(jì)算好分?jǐn)?shù)，認(rèn)為它已經(jīng)超出了我的‘可愛’標(biāo)準(zhǔn)了，于是下令讓我的心情不自禁地蹦蹦跳起來。于是我的心真地就蹦蹦跳，腦袋里除了好可愛什么念頭都沒有了哦。你明白這種感覺嗎？”

    呃……

    羅饗倒是從來沒有思考過這些問題，對于小海獺的腦瓜里居然有這樣復(fù)雜的思想更覺震驚。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示意他諾繼續(xù)往下說。

    “總而言之，這個過程就是一個很神奇的過程。我覺得為了做獺開心一些，大家都不需要過分糾結(jié)自己的感受。我是因?yàn)楹每床畔矚g的嗎？我是因?yàn)橛欣蓤D才喜歡的嗎？我才不想這么多，如果我覺得他可愛，那一定是他一整個都很可愛?！?/br>
    羅饗沉默著，沒有出言打斷。

    他諾又道：“就像是，我覺得小老板你就超可愛，這個標(biāo)準(zhǔn)可是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樣的哦。雖然你長得好看可以加分，但是僅僅是好看還不是全部?！?/br>
    “那你說說看，我還有什么其他加分項(xiàng)?！绷_饗發(fā)覺自己的嗓子莫名有些發(fā)啞。

    他諾興致勃勃地?cái)?shù)了起來，“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呀，既不是食物的那種香氣，也不像普通的花草香，是我從來沒在其他地方聞見過的香氣，我可以給你加五十分！而且你還很溫柔……”

    羅饗忍不住笑出聲。這真是出人意料的答案，他從未想過居然有人能用溫柔這個詞來形容他。

    他諾聽出羅饗笑聲里的懷疑，不以為然，繼續(xù)說道：“雖然你每次都表現(xiàn)得兇巴巴的，我們剛剛認(rèn)識的時候，你還經(jīng)常踹我的屁股，而且還喜歡把我抓起來扔出去。啊，每次想到這里，我還是會有一種其實(shí)你超級惡劣的感覺?！?/br>
    羅饗表情瞬間僵硬。

    “但是——”他諾舉起一只小爪子，“這可是一個很大的‘但是’哦！但是我還是覺得你很溫柔，不是那種表面看起來很和氣的溫柔，而是……嗯……”小海獺懊惱地用爪子來回扒拉著兩只小耳朵，努力組織著語言。

    羅饗的目光落在他那毛絨絨的小腦袋上，不知不覺變得柔緩。

    “而是一種明明可以但是卻選擇不傷害的溫柔?！?/br>
    當(dāng)一個人只是普通人時，溫柔也許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品性，溫和的外立面總是能夠贏得相對的友善，可以讓人在一定的社會規(guī)則內(nèi)獲得某些便利。在人的力量弱小時，不傷害不是一種選擇，而是一種趨利避害的本能謀略。

    而當(dāng)獲得某種強(qiáng)大的超凡力量后，繼續(xù)選擇溫柔的人，才擁有真正堅(jiān)強(qiáng)的內(nèi)在。他將力量之劍的鋒刃朝向自己，不施加傷害，也不懼怕傷害。這種無差別的溫柔看起來近乎于漠不關(guān)心，但其實(shí)普通的生命往往脆弱，很多時候，不作為就是最好的給予。

    他諾覺得羅饗便是這樣溫柔而強(qiáng)大的人。他很厲害，他諾能感受到來自于羅饗身上溢出的能量，那是一種孤身掉落深海般難以抗衡的雄厚力量，只能沉浸其中，無法拒絕。但是這種力量從未給他諾和周遭的其他生靈帶來壓制感。相反的，它很沉默，像一陣風(fēng)，像一灣水，在風(fēng)卷浪狂之前，誰也不會認(rèn)為那是威脅。

    也許需得經(jīng)過漫長歲月的淬煉，羅饗才變得這般無為有為。他諾在心里也是好奇的，想要探知羅饗那從不宣之于口的過往，但他還是忍住了，不愿意成為投入寧靜湖心的那枚石子。喜歡故事的人并不一定要將故事本身占為己有。

    盡管羅饗每次對付他諾都顯得很不客氣，但是他從來也沒有，一次也沒有，真正傷害過他。每次遇事時，羅饗將他諾扔開的方向，必定是他的身后。具體是什么，小海獺嘴拙說不上來，但是小動物總是有天然的獸性直覺，他本能地意識到，羅饗并不會給他帶來危險。

    他諾總是認(rèn)真觀察著這位奇怪的小老板，他發(fā)現(xiàn)，一指頭便能碾死的小螞蟻會肆無忌憚地從羅饗的腳面踩過，不堪一擊的蝴蝶會輕輕落在他的指尖，那些看起來膽小至極的小麻雀總是在他頭頂上嘰嘰喳喳地商量著筑巢經(jīng)驗(yàn)和家長里短的閑話。冬日如此，夏天亦如是，晴天，雨天。他可以一動不動，融化在四季里，月亮?xí)H吻他那被太陽撫摸過的額頭，就像一年前，百年前，千年前。

    他就像自然本身。

    在他諾心中，這便是“溫柔”。

    小海獺因此給他的小老板整整加了一萬分，小箱子瞬間滿了，世間便再也沒有比這更加可愛的存在。

    羅饗聽見自己的分?jǐn)?shù)，久久都未開口。房間里浸漫著無邊的沉默。

    他諾的肚皮有些發(fā)涼，伸爪揉了揉。太安靜了，他甚至懷疑自己聽見了月光爬上窗戶偷偷溜走的動靜。他剛剛說完那番近似剖白的話，還覺得很不好意思。小海獺將臉埋在爪子里，安靜地等了一會兒，沒等到期待中的回答，又不免覺得失落。

    迷迷糊糊之中，他諾仿佛聽見小老板輕聲說著睡吧。小海獺瞬間放松下來，開始無意識地揉搓著眼睛，砸吧著嘴，翻身窩進(jìn)溫暖的懷抱，幾乎是一秒就遁入香甜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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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獺小課堂：敲黑板，問如何談一場突如其來的戀愛，答，只要彩虹屁吹得響，男神不再是夢想。你們想想華生是怎么泡到福爾摩斯的，杰諾斯是怎么打動埼玉老師的，源博雅是怎么成為安倍晴明摯友的，茨木童子是怎么……再想想自己，是不是找到原因了（狗頭

    第72章 魚餌

    第二天一大早，熱心的鍋盔先生貢獻(xiàn)出自己昨晚的勞動果實(shí)：一條小老鼠和兩只大螞蚱。羅饗和他諾都拒絕了他的早餐邀請。

    吃完并不豐盛的早餐，他諾不住地用爪子揉眼睛?！拔腋杏X我的視力恢復(fù)了一些?！彼@樣說道，“可是我還是看不清?！彼幸苿拥奈矬w在他眼里，都只是模糊的色塊。

    羅饗輕柔地摸了摸小海獺的腦袋。

    他諾怔楞著，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總覺得一覺醒來，小老板對待他真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和體貼，這讓他諾有些受寵若驚。

    “你再摸摸我的臉?！彼Z小聲地提出請求。

    羅饗笑了笑，欣然應(yīng)邀。

    他諾沉默地揉了揉發(fā)脹的臉頰。過了半晌，小海獺不放心地詢問道：“你今天要去做危險的工作嗎？”

    電視劇里都是這樣演的，一個本來很粗魯?shù)募一锖鋈恍郧榇笞儯淳褪潜粖Z舍了，要么就意味著他要犧牲了。

    回復(fù)他的是一記并不溫和的拳頭。

    在一旁圍觀多時的鍋盔先生羨慕地嘆息道：“你和那位大人的感情真好呀?！?/br>
    “咦，你為什么要喊小老板為‘大人’？”他諾不解地問道。

    不及鍋盔先生做出解釋，羅饗知會兩人已經(jīng)到了出發(fā)的時刻。今天小海獺要跟著羅饗和鍋盔先生一起出門工作。

    “胖胖也要出門，你一個人在家太麻煩了?！边@是羅饗的解釋。

    他諾單方面將這種對他個獺能力的質(zhì)疑解釋為小老板拳拳的擔(dān)憂之心。他開心地蹦跳起來，小老板允許他跟隨前往，那就表示今天的工作并不十分危險。

    “今天我們要去哪里呀？”小海獺趴在羅饗的脖子上，用兩只前爪緊緊抓住他的一揪頭發(fā)。小老板的頭發(fā)瞬間繃直，這讓他意識到這段時間自己又胖了幾斤，趕忙在羅饗開口訓(xùn)斥之前解釋道，“我就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重，你完全不用擔(dān)心，走起路來你就會發(fā)現(xiàn)，我簡直就像是落葉一樣輕盈?！?/br>
    羅饗沒說法。

    他諾覺得心慌，連忙又夸贊道：“今天的小老板也好看，可以在可愛分上加二十呢！”當(dāng)然這是一句唯心主義的夸贊，畢竟在眼睛看不見的小海獺眼中，好看的小老板也僅僅是一塊巨大的俊俏人形烏云色塊。

    羅饗幾番糾結(jié)，最終選擇隱忍不言，只道：“別拽我頭發(fā)?！?/br>
    小海獺連忙松開爪子，退而求其次，選擇牢牢抓住羅饗的衣領(lǐng)子。羅饗被勒得額角青筋暴起。

    今天的小老板果然很溫柔！他諾嘟嘟喃喃，疑惑著昨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從人類的日歷來看，今天是周末，又是一個難得的風(fēng)和日麗的好天氣。毛春城的大街小巷人頭攢動，多了不少人氣。小海獺瞇著眼睛，認(rèn)真去辨認(rèn)著那些大大小小的色塊，臉上咧著傻呵呵的笑容。

    鍋盔先生顯然不適應(yīng)在擁擠的人群中行走的感覺，僵硬身體順拐著走了很長一段路。

    最終，羅饗帶著一獺一貓來到毛春城最大的購物中心。盡管相較于那些真正的國際都會，毛春城還僅僅只是一個小小的城市。然而對于他諾而言，這樣的毛春城已經(jīng)足夠了。畢竟這還是鄉(xiāng)下獺第一次見識到大城市的繁榮，盡管他什么也看不清，但這不妨礙他諾用心感受著人潮涌動的喧囂和興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