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他諾繼續(xù)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我還欠著你半罐的小魚干和淡菜。等我有了新鮮的存貨,我就送給你。你放心吧,我不會因為達成目標,就放棄對你的賄賂的。我這只獺很長情的?!?/br> 羅饗哼了一聲,道:“你知道就好?!?/br> 他諾又道:“對了,你今天是特地來找我的嗎?你和鍋盔說什么呢?” 羅饗撇開頭,裝作沒聽見。 他諾只好自己接下去說道:“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哼。”他學著羅饗不屑的口吻,有模有樣地自問自答著。 羅饗哭笑不得,警告道:“你別找揍?!?/br> “不找揍不找揍?!彼Z擺手搖頭。他回過頭去,宋實先生尚未醒過來,蔥花先生一直守著他。 也許等他醒來,他們的生活會變得不一樣,但無論如何,他們會變得更好。 他諾朝著蔥花先生點點頭,心里期待著,有一天,他能品嘗到宋實先生親手做的厚蛋燒。他一定要建議他做出鮮蝦口味的厚蛋燒,那一定很好吃。 羅饗和他諾開始往回走去。羅饗在前,他諾跟在后頭,他喋喋不休地說著自己的開業(yè)計劃。 “張小葵明天就可以將‘神仙外賣’招牌的設計方案發(fā)給我,這樣一來,我就很馬上著手招牌的制作了。你猜我會請誰幫我題詞。啊哈,你沒想到吧,我想請殊途同爺爺題詞。他在百葉林生活了那么久,很有學問,由他題詞的‘神仙外賣’肯定會生意興榮,長久不衰。 另外,我還得再去找一次云歌,不知道他和他的朋友溝通得怎么樣了。我需要和他確定最終的典禮歌單。如果云歌能幫我創(chuàng)作全新的曲目,那就再好不過了。我已經(jīng)打聽到,林子里有不少動物都是云歌的歌迷,到時候我把廣告放在松鴉身上,他們可以帶著‘神仙外賣’開業(yè)的消息非遍保護區(qū)的所有角落,那個場面絕對了不起! 我的爸爸mama也會來,我可以介紹你們認識,他們是超級好的水獺。還有我的兄弟姐妹們。只可惜大哥現(xiàn)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他不能回來。你認識我的大哥嗎?他是一只很好很好的水獺。 當然,我也是一只不錯的海獺?!?/br> 說好是一只低調(diào)的海獺呢?羅饗嘆了一口氣,他又想抽一支煙了。 他諾顯然并沒有聽到他內(nèi)心的聲音,繼續(xù)噠噠噠地往下說:“我還需要再拜訪林管事。林管事你還記得嗎?他是一只漂亮的大白貓。他可厲害了,而且他之前曾經(jīng)說過,如果我的‘神仙外賣’可以和大羅雜貨鋪達成戰(zhàn)略合作關系,他就幫我介紹大訂單。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了不起?” 羅饗只覺得腦袋嗡嗡響,震得他腦仁疼。“你再啰嗦一句……” 他諾打斷他,道:“我還會準備很多的小零食,魚糕,蝦餅,蟹rou球球,炸魚丸……”他咕嘰一聲吞下口水,道,“你喜歡什么樣的?現(xiàn)在還可以點單哦?!?/br> 于是,小老板閉上嘴,繼續(xù)沉默地聽著。 第36章 春天的故事 正如他諾所預料,第二天一大早,張小葵的設計反饋就由松鴉送到了他諾家里。 “哎呀這個設計方案嘛,”松鴉先生揮舞著醒目的藍黑白三色相間的翅膀,繪聲繪色地模仿著張小葵的語氣和姿態(tài),“不吃虧,不上當,保證搶眼,保證奪目,保證吸引眼球!底色呢,是紫外光色,紫外光色你懂嗎,就是當下最流行的性感色。字呢,不需要太大,要留白,字的顏色就用草地云雀黃。草地云雀黃你懂嗎?時尚啊,今年春夏季的最強風……” 他諾一邊揉耳朵,一邊艱難地記著筆記。紫色加上黃色,很醒目,很時尚。他在腦海里認真地模擬了一番最終的成品,實在有些想象不出來。但大師畢竟是大師,聽取大師的意見總歸是沒有錯的吧。 留言的最后,張小葵還讓他諾放心,兩天之后,他會親自過來,帶上設計稿。而他諾需要做的,就是將“神仙外賣”四個字的字體確定下來。 “雖然按照我時尚的眼光來看,字體和顏色是要和諧搭配的?!彼渗f先生夸張地扭動身軀,板著一張棕臉,嚴肅而盡職地模仿著張小葵的動作,“但是招牌什么的,很多人都會喜歡讓別人題字的。不過你放心,不管最終字體是怎樣的,我保證能做出讓你滿意的效果來?!?/br> 最后的最后,松鴉先生送給他諾一個熱情的飛吻,然后轉(zhuǎn)身飛走了。 他諾揉揉臉,心道,原來以為張小葵這樣的時尚大師會是非常高冷不近人情的,沒想到說起話來卻這樣熱情,和他傲慢的外在形象實在不相符合,真是知鳥知面不知心啊。他諾停了下來,覺得這句話有什么地方不對,他認真想了想,未果,甩甩頭,決定不再理會。 正如張小葵所言,大多數(shù)的招牌題字都會請熟人或是值得尊敬的長輩落筆,他諾心中的最佳龜選,就是居住在小月湖的長壽長者殊途同爺爺。他諾是殊途同爺爺看著長大的。當他初次來到這片大陸,以一個陌生而全新的物種加入紅久河生態(tài)群時,誰也不認得他,連建國后成精協(xié)會的老學究們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當時,是見多識廣的殊途同爺爺站出來,首次斷定他諾是一只海獺,來自遙遠的海洋,應該歸屬于海獺科目。 嚴格算起來,他諾的名字也是殊途同爺爺建議水獺mama取的。他說,諾這個字,從言若聲,以言許人曰諾,意味著良好的品格,是個很不錯的名字。只可惜,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變成一只撒謊精,早已配不上這個字眼了,他諾不免憂傷地想到。 當天下午,他諾在林子邊緣采摘了一大捧新開的粉色桃花,大部分放在小竹籃里,一朵別在草帽上,甩著毛絨絨的尾巴,晃晃蕩蕩,往水獺家走去。水獺爸爸一大早就帶著他他米學游泳去了,家里只剩下水獺mama。 水獺mama這段時間筑好新家,心情正好,早上才去了一趟水貨市場,帶著滿滿的魚蝦貝類回來,鮮腥的海貨堆滿了整個院落。 他諾將桃花送給水獺mama,然后趴在草堆里,流著口水欣賞滿院子的美食。 “我們可以有一些椒鹽小魚干和蒜蓉烤淡菜嗎?”他諾沒有忘記對小老板的承諾,小聲地請求著水獺mama。 水獺mama將桃花插在花瓶里,伸手摸了摸他諾的腦袋,爽快地答應下來。她撐開新買的紅色圍裙,上面繡著一只軟趴趴的海獺寶寶和一只光溜溜的水獺寶寶。水獺mama扭動著順滑結(jié)實的身軀,擠進廚房。很快的,濃郁厚重的香味飄散開來,糾纏在綿綿的春風里,叫醒了每一只紅久河上的居民的肚皮。 咕嚕嚕——咕嚕?!?/br> 吞口水的聲音絡繹不絕,響徹天空,久久不散。 他諾蹲在水邊,摩擦著爪子,清洗了一下午的玻璃罐。他將明亮干凈的玻璃罐倒扣在曬好的干草之上,在夕陽的柔光中,玻璃罐子閃耀著迷人的光澤。 水獺mama將做好的小魚干和烤淡菜仔細地裝在干凈的玻璃罐里頭,大大小小的罐子排成列,整整齊齊地晾在欄下。他諾小心翼翼地挑選出最漂亮最充實的四只,捧在懷里,輕輕甩了甩尾巴,戀戀不舍地和水獺mama告別。 他并沒有回自己家,而是直接朝著毛春城走去。他要趁熱,將小魚干和烤淡菜送給那里的小老板。順帶的,他需要向小老板討要一個東西。 等他來到羅家小院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月亮升起來,照亮一樹潔白的梨樹花。空氣又甜又香,像糖果一般美妙。 他諾抱著玻璃罐,站在樹下,深深吸了一口氣,咂咂嘴。 小老板正掛在樹上,晃蕩著雙腿,悠哉地曬月亮,聽聞他諾的請求,挑了挑眉,往樹下望去?!八芍μ織l?”他重復道。 他諾點點頭,主動解釋道:“我要定制‘神仙外賣’的牌匾了?!?/br> 松枝炭條是用上好的松樹枝,去膠后,小火慢烤而成,可以用來書寫著墨,是極好的題字工具。而由加入修真精氣炷燈緩炙而成的松枝炭條,則可以永葆墨跡,百年不褪。 小老板沒說話,擺手示意小白傘將玻璃罐載上來。水獺mama將小魚干和烤淡菜塞得緊實齊整,玻璃罐又沉又重。小白傘晃悠悠地爬了半天,才將罐子送到羅饗手上。他伸手拍開罐塞,一罐一罐地嘗過去。 小魚干又酥又脆,烤淡菜鮮得令人咋舌。 羅饗終于滿足了。他默不作聲地一口氣吃掉大半罐小魚干,這才抽空,低頭瞥了一眼他諾。 他諾仍舊維持著趴在樹干上仰頭望他的姿勢,看起來又蠢又笨。 “可以。”羅饗拍拍手,將指尖細碎的椒鹽面彈走。他收好剩余的小魚干和烤淡菜,輕巧地從高高的樹干上一躍而下,腳尖觸地,幾乎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 哇——他諾贊嘆著。 羅饗將他諾帶去前頭的雜貨鋪。雜貨鋪里頭尚未點燈。它敞開大門自助營業(yè)了一整天,玻璃柜臺上的白瓷盤里只零星散著幾枚硬幣。羅饗也不嫌棄,看也不看將硬幣全都掃進口袋里。他伸手打了一個響亮的響指,倏地一下屋里的燈亮了起來。 他諾用手捂住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光線,慢慢地睜開眼。 羅饗已經(jīng)挑了一只老舊的藤椅,將雙腿擱在一旁的貨架上,以一個極為高難度的動作躺下,掏出藏在身上的半罐小魚干,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很顯然,他并不打算幫助他諾找松枝炭條。 他諾倒是很習慣他這樣的態(tài)度,很快便開始自助購物。雜貨鋪他來過一回,不算太陌生。但要想從門類繁雜的貨架上找出自己要的東西,對于他諾而言,挑戰(zhàn)難度還是太高了些。他很有耐心,瞇著眼睛一排一排地找著,努力辨別貨柜上蒼蠅大小的手寫字體。 不一會兒,羅饗將一整罐小魚干都吃完了,覺得嘴里有些渴。他往后看去,見他諾仍舊在傻乎乎地找,不禁皺起眉頭?!氨克懒恕!彼馈?/br> 他諾努力讓自己的思緒不受干擾。他一邊繼續(xù)搜索,一邊小聲安慰小老板,道:“你不要著急,我很快就找到了。” 羅饗瞥了一眼屋外。從這往上斜看過去,能看見一大半月亮,像被咬了一圈的魚餅。按照這只海獺慢吞吞的速度,估計太陽爬起來了,他還在數(shù)數(shù)呢?!暗昧税??!彼?,擺了擺右手的食指。 他諾抬頭,還沒反應過來,從上往下飛速掉下一個東西,砰地一聲砸在他腦袋上。他諾哎呦地捂住頭,揉了揉,低頭一看,正是他要找的上好松枝炭條。 “啊,找到啦!”他諾驚喜地彎腰,撿起炭條,小心地收在包里。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問道:“我還可以有一塊白色絹布嗎?” 這一次,羅饗不再為難他,直接揮揮手,把絹布送到他諾手上。 他諾開心地從包里掏出一把零錢,問清價格,數(shù)了半天,數(shù)出高于價錢一倍的紙幣來,小心疊好,放在小老板的白瓷盤上。 羅饗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也不出聲提醒。 他諾渾然不覺,朝著小老板鞠了一個躬,道:“謝謝你。今天我先回去了。等我定下開業(yè)典禮的時間,松鴉會帶來我的消息?!?/br> 羅饗繼續(xù)躺著藤椅上,合上眼,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不知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 第二天一大早,他諾讓松鴉給自己帶信,給殊途同爺爺送上拜帖。當天,他哪兒也沒去,坐在大月湖畔,用尾巴垂釣,用功了一整天,釣上來一小罐新鮮的小河蝦,仔細地養(yǎng)在清水里。第二天一大早,他吃完早飯,早早地收拾好包裹,帶著這罐小河蝦,出發(fā)去小月湖拜訪殊途同爺爺。 大月湖和小月湖隔河相對,卻相隔數(shù)十里地。他諾踩著柔軟濕潤的落木層上,在密不透風的林子里走了大半天,累得尾巴直打顫。忽然,林間小道橫折,蔥郁盤結(jié)的粗壯枝椏網(wǎng)被撕開一個口子,陽光透下來,形成一個飽滿的光球,豁然開朗。 整座小月湖,像一顆潤澤透亮的珍珠,靜靜地窩在密林之中的空隙間,風吹春水皺,波光粼粼,光點斑駁。而湖心之中,鑲著一顆潔白圓潤的巨石。殊途同爺爺就愜意地趴在這湖心石之上。 他龜殼朝下,四腳朝天,抻長脖子,原本溝壑連連的褶皺被最大程度地拉伸,這動作看起來有幾分滑稽。他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劃拉著四只爪子,看起來就像是在不羈地仰泳之中,實則一直在原地,未移半寸。 他諾將爪子搭在鼻尖上,做出一個拱形的小尖包,對著殊途同爺爺?shù)姆较虼舐暣蛑泻簟?/br> 殊途同爺爺聽見聲響,慢悠悠地瞪著后腿,脖子緩慢地扭轉(zhuǎn)角度,一分鐘之后,他終于望向他諾,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是——諾——”他慢慢地張開口,一個字一個字,拉長音地往外吐。 他諾將裝滿新鮮小河蝦的玻璃罐頂在腦袋上,扒拉著爪子,熟練地往湖心石上游去。等他游到石頭邊上時,殊途同爺爺?shù)奈惨艚K于落下。 “諾——呀——”他說著,輕輕探出左前爪,慢慢地伸向他諾。 他諾將玻璃罐小心地擺在一旁。他半個身子趴在石頭邊緣,用兩只前肢用力撐住身體,后爪則有力地水里滑動著,以保持身體平衡。他主動將毛絨絨的腦袋湊到殊途同爺爺?shù)淖ψ酉路健?/br> 兩分鐘之后,殊途同爺爺?shù)淖ψ咏K于落在他腦袋上,輕柔地拍了拍。 他諾打了一個哈欠,道:“爺爺,我把松枝炭條帶來啦?!?/br> 殊途同爺爺緩緩地點了點頭。 他諾為他攤好絹布,擺好炭條,趴在一旁,安靜地守著殊途同爺爺落下第一筆。他蹲得四肢發(fā)麻,終于等到“神仙外賣”的第一個點。 這一個點寫得蒼勁有力相當精彩,他諾默默點了點頭。 小月湖上的時光愜意而自在,在一片輕柔的蟲鳴聲和風聲里,他諾睡了一個香甜的長覺。等他完全醒來時,夕陽只剩下一個小小的邊邊角,撲哧一下就消失不見了。 而殊途同爺爺也只剩下最后一個“賣”字沒有寫完了。 第37章 春天的故事 他諾捧著殊途同爺爺?shù)哪珜殻戎鹿馔刈?,深一腳,淺一腳。夜已經(jīng)深了,但是他的腦袋卻很忙碌。明天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需要處理。 云歌會飛過來,再次與他諾核對慶典的歌單,確認最終版本;而張小葵則會將“神仙外賣”招牌的設計方案效果圖送給他諾做確認;順利的話,他諾還需要將慶典的請?zhí)挥伤渗f們派發(fā)出去。 而“神仙外賣”慶典最終定在一周之后的滿月之夜。 在臨睡前,他諾努力撐開眼皮,將第二天的計劃表做好。盡管他在心里頭設想了千萬種方案,提醒著自己一定不能浪費時間,第二天一睜眼,他諾還是發(fā)現(xiàn)自己悲催地起晚了。昨天睡得晚,現(xiàn)在還遠不到他諾睡夠的時候。然而,他和云歌約定的時間很快就要到了。他諾不得不強迫自己睜開眼。他在被窩里團成一團,打了一個滾,拼命地揉著臉,想讓自己清醒起來。 這時,窗外傳來云歌美妙的歌聲。 ——有一只海獺,愛睡懶覺,噢噢噢,睡懶覺,啾啾啾,睡懶覺,這是一只懶海獺…… 他諾豎起耳朵,認真地欣賞了一會兒,忽然覺得不好意思。原來云歌早已到了,正用這樣的方式提醒著他要快快起床。 享受過優(yōu)美的鬧鈴服務,他諾不得不從床上爬起來。他用了幾分鐘時間,匆匆打理好自己的毛毛,然后推門而出。 云歌正叼著一串嫩黃的迎春花,立在枝頭,歪著腦袋看他,小小的黑豆眼中具是戲謔。 他諾撓撓頭,羞愧地低聲道早。 云歌吐出口中銜著的迎春花,用爪子輕輕抓住花枝,俏皮地調(diào)侃道:“我原以為你不在家呢,我都唱了大半天了吶?!?/br> 他諾不好意思地道歉。“你今天怎么來得這樣早呀?”他問道。 “我聽見太陽的呼喚,踏著露珠,采到了最新鮮的一串迎春花。”云歌抖了抖爪子間的那串迎春花,問道,“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