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眼前的玉石瑩潤光滑，碧綠中泛著微微的白，十分清透。清沅覺得這塊玉石十分親切，便伸出手將它放在掌心慢慢端詳。

    玉石是她從沒見過的材質(zhì)，觸手微涼清潤，摸起來十分舒服。玉石像是被她摸地很害羞，碧綠的石身上竟微微泛起粉紅，身子輕輕地抖了抖。

    清沅有些驚奇。難道這玉石生了靈智？

    她放出神識查探，發(fā)現(xiàn)這石頭雖然并未生出靈智，反應(yīng)卻很活躍，像是某些未生靈智卻有自己本能反應(yīng)的凡獸。

    更重要的是，這玉石里有一個空間，有整個無極峰大小。她小時喜歡哭，母親無極道尊拿她沒辦法，便御劍帶著她一遍遍飛過無極峰的寸寸土地。大了些則會自己御劍在山峰里隨便找個地方修煉，直到元嬰神識可籠罩無極峰后，更時不時用神識掃過無極峰，因此對無極峰極其熟悉。

    而這個空間，不僅大小和無極峰差不多，只是不見母親和他們幾師兄妹住的洞府與山峰里時不時出現(xiàn)的動物，山峰頂處多了一池極品冰蓮?？臻g里的河流走向，山峰形狀，甚至石頭的樣子都與外面的無極峰一模一樣。

    這里簡直就像是無極峰的影子。

    清沅看著空間山峰頂上那和外界一模一樣的連綿不化的冰雪，心里一動，閃身來到那池冰蓮面前。

    冰蓮潔白晶瑩剔透，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fā)光，她伸出手，想將最中間的那朵冰蓮摘下來，觸到冰蓮時卻被一層無形的隔膜擋住。

    隱靈珠？清沅皺眉，神色一掃，果然在冰蓮葉子下方發(fā)現(xiàn)了一顆黑色的珠子，那珠子半個拳頭大小，周身隱隱流動著繁復(fù)的陣法，清沅十分熟悉。

    她母親無極道尊是個十分隨性的人，除了給女兒煉制的法寶會精心雕琢外形，其余人請求的甚至她自己煉制的東西從來不會在乎外表，因此外界雖然對無極道尊的煉器之道很推崇，許多愛美的女修卻覺得道尊煉制的法寶實(shí)在有些不好看，拿到道尊煉制的法寶后都會用漂亮的云錦包裹起來再用。

    清沅記得，這顆黑色的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珠子就是母親當(dāng)年隨手煉制的。這顆珠子除了能隔絕靈氣，將某樣?xùn)|西隱藏起來沒有其余功用，母親便將它胡亂丟在洞府的一個角落里，溫奕道君見到后就將它拿走了。

    現(xiàn)在卻出現(xiàn)這里。

    清沅察覺到隱靈珠上屬于清瑩的痕跡，眼眸微瞇，揮手將隱靈珠收回，周圍的靈氣頓時開始變化，她凝視前方，一支玉簡靜靜地躺在冰蓮上。

    伸出手毫無阻礙地拿起玉簡貼在額頭，母親無極道尊有些俏皮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

    “我的小姜姜，這是母親留給你的出關(guān)獎勵哦，一個靈氣翻倍能裝活物的空間！怎么樣？喜不喜歡？以后你有了可結(jié)生死之契的道侶，可以帶他來這兒，母親保證絕對隱秘，你們做什么事都不會被發(fā)現(xiàn)！”

    母親的獎勵啊。

    清沅怔怔地垂手。

    修真界的儲物法器只能裝死物，且空間不大，完全不像這個玉石空間，不僅有靈氣可裝活物，整個空間都像有生命一樣。清沅能清晰地聽到流水流動，落葉飛舞，山澗的水滴輕輕落在山石之上，發(fā)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這是一個縮小的世界。

    是母親的贈禮。

    清瑩幾乎有些瘋魔地御劍在無欲峰到處尋找，卻還是沒找到那顆含有神奇空間的玉石。她疲憊地坐在無欲峰一塊大石上，茫然地看著天空。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與恐懼。

    這些年，靠著玉石，她登上了天驕榜前十，登上了修真界美人榜榜首，一路修煉順風(fēng)順?biāo)?，許多前途無量的男修都拜倒在她裙下，就連她那個jiejie的未婚夫，天驕榜榜首楚俞道君都對她極好。

    即使是jiejie出關(guān)，從她手上奪走了大部分爹爹給她的資源，她雖然遺憾不舍，卻并不害怕，因?yàn)樗溃臻g里的靈泉就是最好的修煉資源，有了它，她一定可以毫無阻礙地修煉到元嬰期。

    元嬰期有了足夠的實(shí)力之后，她再想辦法將空間與自己完全綁定，讓自己能夠使用空間里的其他資源。她觀察過這個空間，空間靈泉里長著很多極品冰蓮，是水靈根修煉圣品。只要她服用一株冰蓮，就能純化自己的水靈根，說不定還能趁機(jī)將其余兩種靈根除去，變成水系單靈根。

    但現(xiàn)在空間突然消失不見了。

    清瑩白著臉，腦海里一遍遍回想玉石不見時發(fā)生的事，卻沒有找到絲毫線索。

    等等，那玉石走前像是察覺到了什么氣息，這才突然發(fā)狂消失了。

    什么氣息能吸引玉石？

    難道是她那個jiejie？想到空間里那支拿不到也無法銷毀的玉簡，清瑩皺眉。

    玉石是在無極道尊洞府前撿到的，無極道尊修為貫徹天地，又精通煉器，這玉石如此神異，說不定和無極道尊有關(guān)。

    她咬著嘴唇，纖手緊握，幾乎要掐出血來。

    為什么？jiejie，修為，容貌，母親，地位我都比不過你，也從未想過超過你，只不過想讓愛你的人分一點(diǎn)點(diǎn)愛給我罷了，父親給的法寶我都已經(jīng)讓給你，你為什么還要搶走我唯一的依仗？

    不、不對，空間隱蔽，她那jiejie之前都在閉關(guān)，不可能知道空間的事。清瑩使勁掐著手，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

    “仙子，你怎么了？”一個小弟子從遠(yuǎn)處跑過來，看著坐在石頭上的清瑩擔(dān)心地問道。

    “我沒事。”清瑩露出一個溫和親切的笑，配上一張嬌艷動人的臉，看得小弟子面紅耳赤：“仙、仙子沒事就好，我、我先走了?！?/br>
    說罷低著頭就要走，清瑩溫聲叫住他：“師弟等等，我叫清瑩，你叫什么？是誰的弟子？”

    “原來您就是清瑩仙子！”瘦小的小弟子驚喜地抬起頭，雙腳不安地動著，看起來更加緊張了：“我、我叫毛頭，是、是溫奕道君座下的弟子?！?/br>
    “毛頭？”清瑩面不改色，“倒是個很好的名字?！?/br>
    ……

    清沅滴一滴血在玉石上，那玉石就化作一束流光消失了。她閉上眼睛，神識往丹田處掃了掃，沒發(fā)現(xiàn)那玉石的蹤跡。心念一動，下一秒已經(jīng)站在冰蓮池外，看來那玉石只是空間的暫時載體，她將它徹底認(rèn)主后空間就隱藏進(jìn)神識中，除非她主動暴露，否則就算仙人也難以察覺。

    雖然知道冰蓮池和里面的池水都是絕好的修煉寶物，但她不喜歡依賴外物，便沒管它們，退出空間回到竹屋里繼續(xù)修煉。

    清晨，清沅從修煉中醒來，神識看見小徒弟已經(jīng)起身，便帶著小徒弟來到竹屋前的空地，昨天清理出來的東西還堆在那，她從其中找出一個小板凳，讓小徒弟坐在上面，從儲物戒中拿出一本書給他：

    “徒弟，這是修煉入門法訣，你自己先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問?！蓖降苓€沒開始修煉，沒有神識，不能用玉簡，不然就能用玉簡直接拓印在腦海中了，方便省事。

    狗兒乖乖點(diǎn)頭，小手捧著書認(rèn)真地看，半響后小臉皺起，小心翼翼地看看她：“師尊，我看不懂?！?/br>
    清沅：“哪里看不懂？”小徒弟是純靈體，歷史上的純靈體悟性都很好，這是基礎(chǔ)法訣，小徒弟應(yīng)該沒問題?。?/br>
    狗兒一臉不好意思：“師尊，我不識字?！彼阅亩伎床欢?。

    清沅：小徒弟從小遭受虐待，不識字也正常。她不擅長教小孩習(xí)字，無極峰里也沒有這方面的書籍。

    于是她拉著小徒弟去找?guī)熜?，燁瑾道君一臉理解地點(diǎn)點(diǎn)頭，從儲物戒里翻出一大堆書放到她面前。

    清沅有些吃驚：“師兄，你這里怎么會有這么多識字用的書？”

    這些書總共有十幾本，最上面一本封面上寫著幾個大字：幼兒教學(xué)篇一。

    清沅可以肯定，依據(jù)師兄那喜歡把東西分類的性格，下面肯定是：幼兒教學(xué)篇二、三、四……一直到最后一本。

    燁瑾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你忘了？你一歲的時候有一次師尊閉關(guān)，你一直……我只好教你寫字。”

    提及小時候不堪回首的事，清沅臉紅了紅，迅速被她壓下去，佯裝淡定道：“哦，那就謝謝師兄了?！闭f完立馬拉著小徒弟走了。

    清沅道君走后，葉禹強(qiáng)壓著激動的心情好奇道：“師尊，你剛剛說清沅師叔小時候怎么了？是不是一歲就想學(xué)習(xí)，然后你就寫了這些書？”

    清沅道君一定是小時候的學(xué)習(xí)欲望就十分強(qiáng)烈，現(xiàn)在才能樣樣精通，年僅三百多歲就修至合道，甩了同齡人一大截。

    由此可見，學(xué)習(xí)一定要從娃娃抓起，半點(diǎn)時間都不能懈??！

    這小子在想什么呢？就算修真界小孩發(fā)育地早，也不至于一歲就知道學(xué)習(xí)吧？燁瑾無語地看了徒弟一眼，拍了拍徒弟的后腦勺，沒好氣道：“想什么呢？快去修煉！”

    葉禹被師尊拍醒，繼續(xù)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師尊，希望師尊能多告訴他一些清沅道君小時候的事，卻被師尊狠狠瞪了一眼，只好耷拉著頭修煉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葉·舔狗·禹：清沅道君一定是天生神童！一歲能背詩，三歲學(xué)武功，十歲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那種！

    一歲小娃娃清沅：哇……娘親到哪里去了？哇哇哇……我要娘親，我要娘親，我要娘親！

    焦頭爛額·燁瑾：小師妹啊，你娘親馬上就來了，師兄先教你學(xué)字好不好？

    一歲小娃娃清沅（一巴掌打掉那些書）：不要這個！要娘親！要娘親！要娘親！

    絕望·燁瑾：感覺身體被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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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清沅拉著小徒弟的手回了無極峰，讓小徒弟先坐在一旁，自己翻開那堆書，下面果然是幼兒教學(xué)篇二……十一，前八本寫著從周圍人的稱呼到日月星辰再到世界萬物的名稱，最后三本則是修真界發(fā)展史、修真界勢力分布、修真界大能紀(jì)傳。

    師兄果然很細(xì)心。清沅將最上面的書挑出來，翻開第一頁“學(xué)名”，上面兩個大大的“清沅”引入眼簾。

    清沅：忘了這是師兄為她準(zhǔn)備的，要學(xué)習(xí)的名字當(dāng)然是她自己的名字。

    她合上書，拿出一張白紙，想將小徒弟的名字寫在上面，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忘了問小家伙的名字，于是停筆，問他：“小徒弟，你叫什么名字？”

    狗兒揪著衣角，聲音細(xì)若蚊喃：“狗兒。”

    師尊清韻高雅，高潔無暇，修為出眾，好像天上的雪，高不可攀。悟道宗這么多的人都敬佩她，作為她的徒弟，他的名字卻這么難聽，師尊會不會不喜歡？他會不會給她丟臉了？

    他知道“狗兒”這兩個字不好聽，從小到大因?yàn)檫@個名字，大孩子都喜歡欺負(fù)他，他們朝丟石頭，說自己只是在丟一條走過來的狗。

    鄰居娘子看見他時總會露出同情憐憫的表情，對著他指指點(diǎn)點(diǎn)，帶著譴責(zé)批判的語氣談?wù)撍牡?，他最常聽見的就是“那孩子可憐嘞，那對夫妻不喜歡他，生他的那天聽到我叫小黃叫了一聲，就把那孩子狗兒狗兒地叫，就像那孩子就是他們家一條狗似的?！?/br>
    他不喜歡這個名字，但仙人問了，他不能撒謊，不然仙人會不喜歡他。

    仙人是他的希望，他決不能讓仙人不喜歡。

    狗兒？清沅皺眉。

    即使再不了解人間界的習(xí)慣，清沅也知道，凡人們一般將自己對孩子的期望都放在名字里，因此對于孩子的名字極其慎重，“草”、“狗”、“豬”等字眼不僅不美，還帶著些不屑與蔑視，不是好名。

    這孩子之前經(jīng)歷過這么多磨難，作為師尊，她應(yīng)該給小徒弟娶個好聽一點(diǎn)的名字才是。修真界眾人皆有小字，還要有個小字才好。

    “你既已經(jīng)遠(yuǎn)離凡俗，以前的名字就不要用了，師尊予你新名‘晗日’，晗者，天將明，師尊希望你能忘卻過去，期待美好的清晨，迎接新的希望。

    修真界眾人都有小字，紫竹清韻優(yōu)雅，質(zhì)地堅(jiān)韌，竹節(jié)凝露更是煉器煉丹的好材料，小字就叫‘小竹’，如何？”

    師尊沒有嫌棄他，還給他起了好聽的新名字！

    晗日，小竹，晗日，小竹，小竹，紫竹……

    師尊的竹屋也是紫竹做的，肯定很喜歡紫竹，這樣喜歡紫竹的師尊將“小竹”作為他的字，應(yīng)該也有點(diǎn)喜歡他吧。狗兒心里的難過一掃而空，歡喜地把小腦袋點(diǎn)點(diǎn)，悄悄離師尊近了些，小手用兩只手指抓住師尊的一片衣角：

    “師尊，小竹很喜歡這個名字，也很喜歡小字?！?/br>
    小孩小心翼翼湊過來的樣子實(shí)在可愛，清沅忍不住摸摸他的頭，在小孩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將他抱到膝蓋上，纖手幫小孩握住筆教他寫字。

    “小竹，身體放松一些，師尊教你寫你的名字?！毙『⒌纳碜犹^僵硬，連筆都拿不穩(wěn)，清沅拿出平生最大的溫柔輕聲哄他。

    孩子的身體卻更僵了。

    清沅覺得有些無措。她之前一直在無極峰專心修煉，沒和這么小的小孩打過交道，何況這孩子還是自己的第一個徒弟，為了認(rèn)真地養(yǎng)出一個好徒弟，她專門向師兄請教過。

    師兄說過，對待孩子要細(xì)心，要盡量溫柔，不能不耐煩，不能用武力解決問題，孩子小時不能太嚴(yán)厲……這些她都照做了啊。

    她想了想，將孩子放下來，“小竹不喜歡師尊抱你嗎？那師尊給你示范一遍，你自己寫?！?/br>
    話音剛落，一個小身子就湊過來，緊緊抱住她的小腿，小臉埋在她膝蓋大聲道：“沒有，小竹很喜歡師尊抱?！?/br>
    只是不敢相信這樣耀眼卻遙遠(yuǎn)的師尊竟然會抱他。

    小徒弟耳朵紅紅，稚嫩的小臉微微發(fā)燙，奶聲奶氣的小聲音聽得清沅心中一動，伸手摸摸小徒弟粉嫩嫩的臉頰，聲音自然而然地溫和下來：“那好，師尊教你寫你的名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