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屬心有余悸，過了好半晌給出四字忠告：“別惹總裁。”

    他一直以為最狠的是不解決問題，解決提出問題的人，如今看到一山更比一山高，沒問題制造問題才是最可怕的。

    遠在另外一個城市拍戲的陳盞，并不知道殷榮瀾吃人不吐骨頭的做事風格，

    他只在第二天徹底見識了女主角的春風得意。

    之前面對陳盞時的微微忐忑蕩然無存，趾高氣揚，走路下巴都是微抬。

    王城平日里都是和自己帶的男藝人在一起，比之藝人，他的生活要舒服很多，坐在保姆車上享受空調(diào)美食。

    男藝人叫石柯，靠著一部電視劇曾經(jīng)小火過，近些年漸漸沒落。王城看他長相不錯，還會才藝，認為有再火的資本，才愿意帶著。

    石柯起初覺得開心，現(xiàn)在更是受寵若驚，王城手下有好幾個藝人，沒道理一整天都陪他在這里拍戲。

    拍攝休息的時間，石柯坐上保姆車想喝口冷飲解悶，考慮到可能會對嗓子不利，認命地拿起保溫杯。有了舒緩后，斟酌一下，對王城道：“聽說和我對戲的女演員，即將拿到一個大牌的代言。要不要抓住機會和她炒緋聞？”

    王城最滿意對方的地方就是知道找自己商量，從不主動拿主意。

    “可以。”

    石柯還沒來得及高興一秒，就又聽王城說：“除非你想退圈回去繼承家產(chǎn)?！?/br>
    他收到消息的時間要比藝人早很多，最初的驚訝過去，稍一思索，就忍不住渾身發(fā)寒。

    這個圈子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看過白雪公主的故事沒？”王城語重心長道：“別人主動送上門來的果實，往往是毒蘋果。”

    石柯在娛樂圈混的時間不長，不能體會他話中深意，直至獨自看劇本時，細思中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另一邊在女主角特意從自己身邊路過時，陳盞找化妝師打聽了一二，這才知道對方即將和某個品牌簽約的事情。

    他可不是什么嬌嫩小白花，反應比王城都快，猜到了可能有的前因后果。

    大概是被喜悅沖昏了頭，今天女主角在演戲時明顯不怎么走心，狀態(tài)還沒調(diào)整過來，連累陳盞不得不陪著她重新拍了幾場。

    下午時吊了場威亞，身體的酸疼到晚上回到酒店后才有了些許好轉(zhuǎn)。

    陳盞暗下決心，要把去健身房的日程提前。

    等待頭發(fā)自然晾干的功夫，本來準備看會兒劇本，意外接到殷榮瀾的電話。

    “拍戲順利么？”興許是夜色原因，電話那頭的聲音多了一絲喑啞。

    陳盞走到窗邊凝視無邊夜色：“整體不錯，中間出了些小插曲?！?/br>
    平靜訴說著劇組中的一切，沒有夸大事實和抱怨，像是單純朋友間的聊天，他只是分享一些趣事。

    很早之前殷榮瀾就發(fā)現(xiàn)和陳盞交流是一個令人愉悅的過程。哪怕處境再糟糕，也沒有絲毫自怨自艾。

    “準備怎么處理？”殷榮瀾問。

    陳盞：“我已經(jīng)拜托過林池昂，看情況他已經(jīng)處理過。”

    劇組收工前，他發(fā)過一條信息作為感謝，不過林池昂那頭遲遲沒反應。

    正在簽字的鋼筆尖微微一動，殷榮瀾想到可能有的誤會，思索要不要把‘功勞’認回來。

    “戲如人生，可見我對人的了解還不是很透徹?！?/br>
    殷榮瀾：“何意？”

    陳盞被天邊出現(xiàn)的一顆星星吸引住目光，半晌道：“就覺得這種手段和林池昂有些不搭。”停頓一下繼續(xù)笑著開口：“不知道你看不看小說，這種迂回狠厲的風格，通常是隱忍又心狠手辣反派的標配。”

    被無意中點破核心，殷榮瀾相當清醒道：“林氏的繼承人行為偏執(zhí)，日常偽裝的又好，平日里少接觸為妙?！?/br>
    陳盞表示同意：“我會留神?！?/br>
    聊天時間有些久，掛斷電話后頭發(fā)已經(jīng)干的差不多，拍了一天的戲陳盞倒頭就睡。

    和他相比，殷榮瀾更像是勞苦人民，還坐在辦公室審查文件。

    年底前的三個月，公司加班的情況會大幅增加，勝在福利給的優(yōu)渥，員工并未有太大不滿。

    自從白天見識到上司的做事風格，下屬便一直兢兢業(yè)業(yè)的工作，生怕惹對方不順眼。別人羨慕他快升為總裁特助，其中的膽戰(zhàn)心驚，只有當事人明白。

    殷榮瀾停下工作的一刻，下屬條件反射身體一抖，以為又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紕漏惹對方不快。

    “對維持一段友誼，你有什么見解？”

    他沒交過什么朋友，商場上的伙伴倒是有幾個，但大家交流的前提是合作愉快。

    下屬不知道話題為何跳脫工作范圍，但在上司這里感到的疑惑一日內(nèi)就有數(shù)個，很快調(diào)整好表情，認真回答：“根據(jù)個人經(jīng)歷，要記住對方的生日，在對方沮喪時給予安慰……”

    殷榮瀾打斷他：“直接告訴我，有什么需要避諱的地方。”

    下屬毫不猶豫：“三個人的友情。”

    而后全面補充道：“倘若一個人身邊的兩個朋友個性都開朗還好說，如果有一方個性較為孤僻，恐怕會覺得難受?！?/br>
    殷榮瀾聽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陳盞近期有和林池昂走近的苗頭，要提早中斷才行。

    “先放一放你手頭的工作，”殷榮瀾看了他一眼：“去幫我辦一件事?！?/br>
    ·

    自從指導《愛在田野間》，導演一天頭發(fā)都多掉了幾根。

    劇本是個好劇本，拍出來可能會小爆一把，但糟心事卻是不少。好比女主角不知抽什么瘋，近期不在狀態(tài)，商談好的一位投資商突然破產(chǎn)，意味著他們要在特效方面做精簡。

    這個節(jié)骨眼上卻有人主動找來，聲稱愿意做注資。若不是知曉對方的來頭，他險些以為是遇到了騙子。

    坐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對方輕輕一推，合同便到了導演面前。

    “注資的前提是，我們希望可以讓一個人加入拍攝?！?/br>
    帶資進組是常事，導演賠笑道：“拍攝已經(jīng)進行了幾天，而且已經(jīng)官宣過，更換主角可能有些麻煩?！?/br>
    年輕人：“給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就行?！?/br>
    導演松了口氣：“有沒有其他要求？”

    年輕人嚴肅道：“成片時必須要把這個人的所有鏡頭剪掉?！?/br>
    “……”

    砸錢進組又不讓留鏡頭，這是什么saocao作？

    導演就事論事道：“之前有沒有演過戲的經(jīng)驗？”

    年輕人又推過去一份履歷，導演只瞥了一眼便倒吸一口涼氣：“這、這是……”

    “我老板。”年輕人道：“見過他的人不多，在現(xiàn)場請務必不要主動挑破他的身份?！?/br>
    導演足足沉默了有一兩分鐘：“我想請問一下，既然要拍戲，為什么成片不讓保留？”

    “誰說老板是為了來拍戲？”年輕人義正言辭解釋：“他是來交朋友的?！?/br>
    “……”

    第17章 對戲

    導演早就見過這個圈子最污濁的一面，但還是忍不住覺得對方在把自己的底線放在腳底下摩擦。

    努力挺直腰板，想要硬氣的剛過去，說一句我們這里不是窯子，但一看到合約中即將到來的大筆資金注入，開口又慫了，委婉道：“劇組里不興那種風氣的?！?/br>
    年輕人皺了皺眉：“老板是真心要交朋友，不是玩玩而已。”

    導演誤解更深：“如果是相親……”

    年輕人不耐煩道：“你覺得以他的身份，還需要不擇手段到劇組找對象？”

    導演怔了幾秒，這才突然反應過來，依照殷榮瀾的身家和長相，倒貼的恐怕都排隊到了南天門，連忙為自己想岔了道了聲歉。

    年輕人不在這個問題上過多計較，忽然道：“什么角色都好，但最好能和主要配角的對手戲多一些?！?/br>
    他沒點明了說男三號，會顯得目的性太強。

    導演像是霧里看花，一開始還以為對方看上了女主角，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投資方似乎并不稀罕。

    沒有關鍵性矛盾，兩人很快就談妥，年輕人離開前表示資金一兩天就會到位。

    導演露出的笑容難得真心，保證道：“我不會讓你們虧本。”

    年輕人點點頭，沒放在心上。就算有百倍的收益，對公司來講，不過是一點毛毛雨。

    劇組向來都很現(xiàn)實，導演立刻安排編劇寫出了一個男5號，戲份要無足輕重，最好不要和主角有過多交集，方便后期刪戲。

    陳盞沒有目睹這場‘罪惡’的交易，邊背著劇本邊計算距離自己的戲份殺青還有幾天。

    “如果和你無關，為什么那一天沒有來找我！為什么不敢看著我的眼睛，為什么……”

    第三句感嘆還沒背完，就看見一道修長的身影正向自己走來，輪廓因為逆光而模糊，但又有幾分熟悉。

    待人走近一些，陳盞詫異地揚了揚眉：“你怎么在這里？”

    殷榮瀾笑著道：“迫于生計。”

    他的到來在劇組里引起不少關注，演員們面上若無其事私下又在偷偷打量，尋思著這人是什么來頭。有人找副導演旁敲側(cè)擊打探完，才知道是帶資進組的。

    劇組有點消息很快就會擴散開，陳盞把他拉到一邊：“你還沒放棄酒托的工作？”

    殷榮瀾鎮(zhèn)定地清咳一聲：“不干了。托了些從前的關系找了份新的活計?！?/br>
    陳盞點頭：“沒錯。我們還年輕，來得及從頭開始。”

    兩人交談的畫面并未刻意掩飾，那邊導演以為他們在對戲，也就沒多想。

    編劇給殷榮瀾塑造的角色可謂奇葩，他在劇中飾演陳盞的小弟，在對方的命令下做了很多壞事。導演剛看到劇本時還有些擔心人家有權有勢，不愿意飾演這樣的人設。

    殷榮瀾比他想象的要好說話許多，不但欣然接受，反而對劇本十分滿意。

    拍了下手喚回眾人的注意力：“準備一下！開拍下一場?！?/br>
    化妝師快步走來給陳盞補了下妝，鏡頭對準后，陳盞微微調(diào)整了一下表情，用冷酷的音調(diào)道：“連你也想攔我？”

    殷榮瀾扒住他的袖子：“大哥，你清醒點。”

    四目相對，陳盞眼中被阻攔的憤怒還來不及凝固，先一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導演，他比我年長，當小弟是不是不太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