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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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簡子星心里忽然停頓了一拍。 公交車到站,有人下也有人上。仲辰錯開視線去,看著前面掃碼的老頭,輕聲說,“我眼下有個還挺喜歡的人,遇見了才知道到底什么是喜歡的那種喜歡?!?/br> 四下默然。 好久后簡子星才哦了一聲,扭頭看著車窗外。 徐明柏說關(guān)鍵時刻會心跳加快。 果然是屁話啊。 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心跳反而放緩了,緩到察覺不到,像是懸停在空中。 “我爸消失這么多年,那一定有一個非常非常棘手的事情處理,對應(yīng)著,會有一伙窮兇極惡的混蛋。越是這種情況,我越要小心藏好自己。”仲辰垂眸說,“他肯給我透露一點(diǎn)小火苗,我猜測他的事情在收尾了。等他處理好那些亂七八糟,他回來的那天——” 簡子星忽然回過頭,定定地看著他。 “他回來的那天,你就會告訴那個人?” 仲辰頓住,兩雙黑眸近在咫尺間凝視著彼此。 公交車重新啟動,兩人被慣性帶著同時往后晃了一下,仲辰先勾起嘴角,“嗯,確實(shí)是這樣打算的沒錯?!?/br> 也可能不打招呼,先不管他三七二十一親兩口,觀察一下被暴打的程度,只要沒挨大耳刮子就再厚著臉皮說一句喜歡。 簡子星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覺。 他喝過一種熱巧克力,把棉花糖撕開撒進(jìn)去,拼命攪拌,會在上面浮起一層甜甜又絨絨的奶沫。 大概就是這種感覺,矯情巴拉的。 “就是感覺自己的一切都要開始了?!敝俪胶鋈徽f,懶洋洋地伸長腿,又像小孩一樣期待地晃了晃。 從賽場到火車站的公交足足坐了一小時,但到小土鎮(zhèn)的火車車程卻只有二十多分鐘。下火車后外頭已經(jīng)黑透了,北方的深秋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簡子星和仲辰都是穿著長袖出來的,簡子星是薄薄的帽衫,仲辰是白襯衫,在h市還能撐到晚上,但來這四面環(huán)山的小土鎮(zhèn)一下火車就被風(fēng)吹透了。 天不僅冷,還有點(diǎn)雨星星的,入秋雨格外陰寒。 一走出火車站,簡子星傻了。 ——嚴(yán)謹(jǐn)來說,這并不能被稱為一個合格的火車站。 沒有規(guī)范的送站出站車行道,沒有大巴,沒有停車場,更沒有出租車接駁點(diǎn)。 火車站是一個兩層小樓,出來后對面就是一條馬路,大概和英中西門外那條差不多窄,對面無縫銜接陡峭山壁,山底下兩個破爛房子,目測一個是早點(diǎn)鋪,另一個則是已關(guān)門大吉的水果攤。 “這什么鬼地方?”簡子星震撼,下意識扣上了帽子。 仲辰明顯也有點(diǎn)迷茫,“這就是個小土鎮(zhèn),但農(nóng)家樂產(chǎn)業(yè)非常發(fā)達(dá),好多驢友來過的。別急啊,我問問,農(nóng)家樂說二十四小時有司機(jī)等在火車站,包接送?!?/br> 簡子星聞言沉默,不知為何他開始有了一絲不好的預(yù)感。 天非常冷,仲辰一邊戳手機(jī)一邊用力擠過來,兩人擠在一起,都能悲催地感受到彼此衣服的單薄。 “有了!”仲辰說,“司機(jī)讓我們在大門等,別走遠(yuǎn),他兩分鐘到?!?/br> “走不遠(yuǎn),這就這一個門?!焙喿訜o情戳穿,頂著風(fēng)揚(yáng)聲問,“農(nóng)莊離這多遠(yuǎn)?” “挺遠(yuǎn),三十多公里,但上了車就沒事了?!敝俪秸f,“嗨,體驗(yàn)生活嘛,別這么喪?!?/br> 呵,最好是。 簡子星拖著箱子,面色漠然地站在漆黑的夜里。 小土鎮(zhèn)基礎(chǔ)設(shè)施極爛,馬路凹凸不平,糟糕的路況一眼望去無邊無際,明顯十幾年沒有維護(hù)過地基了。 路燈也少,在巍峨的大山下仿佛一個小鬼城。 仲辰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不黑不黑,你還有小耳釘呢?!?/br> “耳釘沒電了?!焙喿有抢淠?。 “那還有我,我有電?!敝俪接谑怯?jǐn)D過來。 一輛沒有門的破舊小蹦蹦開到他們面前,突突地停下了 簡子星下意識往旁邊讓了讓,仲辰也著他擠過來。 小蹦蹦又往這邊開兩米,突突著再次停下,帶著一股一言難盡的味,簡子星只好又往旁邊讓讓。 “噯,就你倆吧,來農(nóng)家樂的?”騎蹦蹦的司機(jī)突然看過來,“上車吧。” 簡子星一懵。 “車這個詞,沒有特殊強(qiáng)調(diào)時,我默認(rèn)是四輪轎車?!彼吐晫χ俪秸f。 眼前小蹦蹦明顯更類似人力車的電動版,前面司機(jī)騎,后面一個破爛的框框,使勁擠倒也能擠下兩人,但沒有車門,可能需要抱緊彼此才不會在拐彎時被甩出去的那種。 仲辰顯然也意識到了事態(tài)的嚴(yán)重性,他頓了頓,“你來接我們的?” “四海如家農(nóng)家樂,仲辰,豪華間一宿兩位?!彼緳C(jī)cao著濃郁的口音說。 簡子星徹底失去了表情,扭頭看著仲辰,一字一字道:“你,完蛋了?!?/br> 第52章 霧里看花 說下不下的小雨點(diǎn)打在手背上,感覺臟兮兮的,簡子星把手縮回袖子,聽仲辰杵在那和司機(jī)交涉。 “我們莊園可以花手續(xù)費(fèi)改期,但是不退的親。”司機(jī)拗著生硬的糙漢口吻,“今兒個白天忽然下山雨,確實(shí)不趕巧,要不你花點(diǎn)小錢換時間?!?/br> 仲辰看了看破舊的鐵皮車框,很薄的一層皮,凸起的邊緣更薄,可想而知磕一下有多疼。他頓了頓之后說,“你等會,我先問問?!?/br> 黑燈瞎火的,仲辰扭頭看簡子星一眼,往旁邊讓開兩步,給老媽打電話。 電話響了足有半分鐘才被接起。 “嗯?”陳竹女士的聲音懶洋洋的,“我在spa,有事?” “我來你推薦的那個農(nóng)家樂了?!敝俪揭е溃笆裁垂淼胤?,正經(jīng)出租車都沒見兩輛,不說世外桃源嗎?” “是啊。”陳竹女士悠閑地笑笑,“兒子,你見哪個世外桃源遍地汽車的,不讓你挑著擔(dān)過江峰獨(dú)木橋就不錯了?!?/br> “……” 話筒里傳來服務(wù)員溫柔的叮囑聲,仿佛把另一個溫暖精致的世界帶到人眼前。陳竹笑笑說,“你不說想一個人好好靜靜嗎,隱入深山,多適合你。不說了啊,媽做精油呢?!?/br> 仲辰?jīng)]吭聲,電話里響起的忙音映襯著他牙齒咯吱咯吱的響聲。 “親,你們到底走不走?我這雨里頭等著呢?!彼緳C(jī)沖這邊喊。 仲辰感覺一股火頂著天靈蓋,氣到瀕臨爆發(fā)卻無處伸冤。他索性一咬牙,扭頭說,“不去了,退房,你撤吧?!?/br> 司機(jī)長嘆一聲,簡子星聞言扭頭問道:“那住哪?” “哪也不住,我的鍋,咱們直接買票回去?!敝俪秸f著點(diǎn)開手機(jī)查火車票,雨鉆進(jìn)脖子里,渾身都潮噠噠。他機(jī)械地翻著手機(jī),臉龐上仿佛罩了一塊冰冷的鉛皮。 恨老媽。 第一次帶星星出來玩就搞成這樣,小時候老爸沒說錯,老媽是天底下最氣人的女人。 簡子星在雨中看著他,不知在跟誰生氣,整個人大寫的煩躁二字,仿佛踢一腳就能躥上天炸開。 簡子星忽然嘆口氣,“辰哥,要不算了?!?/br> “嗯?”仲辰茫然抬眼,“什么算了?” 簡子星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肯定一分鐘后就得后悔,但還是把到嗓子邊的話給說了出來——“體驗(yàn)生活也不是不行,來都來了,先住下吧。” “到底是住還是不住啊親?”司機(jī)在一旁追問。 “別叫親?!焙喿有敲鏌o表情地瞟他一眼,“我們住,走吧,我箱子放哪?” 所謂山人自有妙計(jì),簡子星今天算是開了眼界。司機(jī)不知從哪搞出一捆冬天捆白菜的拉絲繩子,掄起箱子舉到小破車框頂上,然后繩子套上去橫著繞下來捆了好幾圈。 簡子星看呆了,“這能行嗎?路顛不顛?” “顛什么顛啊,這都什么年代了,路都修好二十多年了?!彼緳C(jī)唉一聲,“你放心吧,三十寸的拉桿箱我都拉過,還差你一個小箱子啊。” 簡子星無言,一腳踩上左右不平衡的小車,心里覺得特別對不起小蟹。 兩個大男生勉強(qiáng)坐下后,屁股擠著屁股,腿貼著腿,胯骨恨不得摞一起。 “坐好了啊親,三十分鐘必達(dá)?!彼緳C(jī)說著,小蹦蹦的馬達(dá)發(fā)出一聲尖銳的摩擦聲,然后突突突突地啟動了。 “這車不需要路來顛?!敝俪奖徽鸬醚例X打架,說出的話自帶顫音,“它自己就能給你來段rap?!?/br> “閉嘴?!焙喿有瞧ü啥家话l(fā)動機(jī)給震麻了,“有心抱怨不如想想自己挑地方的時候怎么不多長點(diǎn)腦子?!?/br> “我是被我媽給坑了,她挑的地,以為我一個人出來浪,不知道我還帶了一個挺……挺酷的同學(xué)?!?/br> 車子開起來后,倆人都不吭聲了。 轟鳴的震動聲比坐飛機(jī)還吵,最要緊的是駛出車站這段后,瞬間進(jìn)入疑似鄉(xiāng)下小路的地界,所謂修好二十多年的路布滿拳頭大的土坑,仲辰使勁攥著簡子星的手,但倆人還是被車顛得一前一后地往起蹦。 “佩奇蹦,佩奇蹦?!敝俪窖例X打著架還有心開玩笑,“佩奇蹦完喬治蹦?!?/br> “再編兒歌把你嘴打歪?!焙喿有菤獾煤薏坏冒阉呦氯?,車一晃人就往前撲,人一撲就不知道會撞在哪塊凸起來的鐵皮邊緣上,一撞就是一陣劇痛。 “這種路況還有多遠(yuǎn)??!”仲辰扯著嗓子喊。 司機(jī)在雨里吼,“二十公里親!” 仲辰差點(diǎn)把車掀了,“老子恨不得把他嘴跟車軸捆一塊,讓他再親?!?/br> 簡子星渾身都疼,腦子里還有嗡嗡的回聲。小蹦蹦從東顛到西,顛過迷蒙雨夜下連綿的山巒,途徑不知多少個土坡上窮破的小黑飯館。他在夜色中發(fā)現(xiàn)那些小飯館幾乎都只賣同一種食物。 王大姐番茄啤酒魚,李大哥麻辣啤酒雞,黃大廚醬香啤酒鴨。 怪不得出發(fā)前仲辰讓他選,估計(jì)這一片人民就靠這幾種食物為生了。 身上不知不覺已全都潮透了,兩人擠得太緊,緊緊地黏糊在一起,狼狽但也不至于太喪。 “哎。”仲辰忽然小心戳了戳他。 “干嘛。”簡子星回頭。 仲辰抿了抿嘴,低聲說,“已經(jīng)這么慘了,不如想想等會吃什么吧。有人的地方就有好吃的,明天就回去,總得嘗嘗當(dāng)?shù)靥厣!?/br> 簡子星悶氣憋在胸口,散不出去,但也沒至于到真發(fā)火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