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記炒米?！焙喿有钦f，“上次也路過了，那條街全都是麻辣燙和奶茶店，只有順記一家賣的東西能用這種扁形的快餐盒。”

    仲辰沉默地把手機扔開，幾秒種后，他跪起來越過欄桿用力地抱住了簡子星。

    熟悉的窒息感，但卻比之前多了絲說不明的悲傷。

    簡子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一會后抬起手，輕輕拍了拍仲辰后背。

    “辰哥，都是特別簡單特別順理應當?shù)耐茰y?！彼p聲說，“你心里亂是正常的，但我在你旁邊幫你把關，咱們周末就還去那個地方，找個不起眼的角落一蹲，蹲兩天，他肯定還會出現(xiàn)?！?/br>
    “我自己去。”仲辰嗓音低啞，過一會后又輕聲說，“你周六不是要比賽嗎，第一場比賽我不陪你了，行嗎？”

    “當然行。”簡子星忽然覺得有些心疼，“我比完馬上就回來，然后陪你一起蹲他?！?/br>
    “嗯?！敝俪绞箘艙Я藫?，半天后深吸一口氣，撒開手倒回自己那邊靠在墻上發(fā)呆。

    “辰哥，有線索是好事?！焙喿有堑吐暤溃骸氨鹿茉趺凑f，往前邁一步了?！?/br>
    “我知道?！敝俪酱鬼?。

    過一會，他又深吸一口氣，抬手使勁揉了揉臉頰，“我就是有點怕。這個人和之前車禍錄像上那個人太像了，我?guī)缀蹩梢源_定是同一個。但如果真的揪出來這個人，不是我爸——”

    “那也不能說明什么。”簡子星握著他的手，使勁攥，“在你看到車禍錄像之前，你相信你爸還活著嗎？”

    許久，仲辰輕輕點了下頭。

    “那就是一個道理。”簡子星說，“試對與試錯都是在往前進，辰哥，你以宏觀的角度來想想，假設我們最終找到了你爸，那現(xiàn)在的每一步都是在往前走。打起精神來！別往后退！”

    “嗯?！敝俪蕉⒅鴥扇宋赵谝黄鸬氖郑^一會后有些虛無地扯了扯嘴角，“你今天教了好幾遍的那個整體法?！?/br>
    “對，看待過于復雜的物理過程先用整體法，然后再局部?！焙喿有枪雌鹱旖?，“跟我們找人是一個思路，你得先承認每一步都是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然后再在每一個小細節(jié)里用盡全力。”

    對面的黑眸里終于蓄起一絲神采。

    仲辰忽然嘆氣，看著他，“佩奇，你跟我一開始想的一樣。”

    “什么一樣？”簡子星微愣。

    “就是，敢想敢拿?！敝俪綄ι纤捻?，“比我有擔當多了。”

    簡子星唉一聲，在被子里摸了摸，摸出魔方丟給他。

    “心里亂就擰魔方吧，你不是會擰么?！焙喿有钦f，“分散一下注意力，很快就好了。這事一開始沖擊大，好好理順消化一下，后面還得爭取呢?！?/br>
    “我知道?！敝俪浇舆^來胡亂掰兩下又丟回去，嘟囔道：“但我不愛擰這破玩意，我玩手機也能分散注意力?！?/br>
    仲辰說要靠玩手機分散注意力，就真的去玩手機了。

    簡子星一開始沒敢躺下，后來發(fā)現(xiàn)這位老哥是在認真地刷貼吧，這才松口氣。他躺到被窩里，又默默點開那張圖使勁看，恨不得一個像素一個像素拆，想要再抓一點小線索出來。

    其實他剛才沒說，他覺得這個人不是。

    也說不出實際的原因。就是感覺這個人不像是會跑得很快的樣子，但跑得很快干什么呢？跟那晚身后莫名其妙的跟蹤感對上嗎？那晚的感覺本來也很玄，大概率是幻想出來的。

    簡子星嘆口氣，蓋在頭頂?shù)谋蛔雍鋈槐痪玖司尽?/br>
    “哎哎?！敝俪娇駬v他，“過來看?！?/br>
    簡子星匆匆把手機塞進枕頭底下，掀開被鉆出來，“看什么？”

    “英中人什么素質啊?！敝俪桨櫭?，“平時夸大其詞議論我有什么暴躁癥也就算了，怎么還給我編情史?。俊?/br>
    簡子星莫名一噎。

    “看這段。”仲辰眉毛恨不得擰在一起，“聽說z姓某霸喜歡體特，尤其是籃球運動員，水平高還會玩花招的那種，我搜集了一下網(wǎng)上的圖，大概是這種畫風?！?/br>
    他說著把手機懟過來，簡子星看見屏幕上赫然一張女性山頂洞人的照片。

    “……”

    仲辰一臉奇恥大辱，“什么玩意？誰會喜歡這種女生??？怕不是哪個暗戀我的小女生瞎扯的吧，這叫什么，得不到的就抹黑？”

    簡子星默默盯著他，“那你喜歡什么樣的女生？”

    “我喜……”仲辰兩個字忽然噎在了嘴里。

    簡子星看著他，坦蕩蕩充滿好奇的一雙眼眸，就跟平時苦讀國外大神機器人建模論文時一樣。

    充滿了格物致知精神。

    仲辰噎了好一會才嘟囔道：“我喜歡白的啊，纖細但是有勁的，頭發(fā)黑！對，最好性格再有點陰晴不定，陰陽怪氣傲嬌兮兮，冷不丁沖你一笑賊他媽可愛的那種?！?/br>
    簡子星皺眉。

    他琢磨了好一會，迷惑道：“……貞子？”

    仲辰：“……”

    第36章 星星的光

    玩笑歸玩笑，但簡子星知道仲辰半夜偷偷用手機看了好幾次錄像。他睡眠本來就淺，再加上心里惦記著，仲辰伸一下胳膊他都能醒。

    不知第幾次被吵醒時，他也忍不住摸出手機，在被窩里偷偷點開實時監(jiān)控的網(wǎng)頁。

    午夜的街道空無一人，好幾分鐘才駛過一輛車。路燈昏黃的光罩著水泥路，一個落寞而空寂的世界。

    簡子星忍不住想，仲辰到底在看什么呢。

    這個問題留在他腦海里，糾結了一整宿，夢里都在記掛。

    ……

    “簡子星?！焙憬鼙涞穆曇艄噙M耳朵，強行把混沌的意識割出一道口子。

    仲辰用胳膊肘使勁撞過來，“誒誒誒，醒醒，快醒！”

    屬于教室特有的白噪聲里，簡子星睜開迷朦的眼，沒抬頭看講臺上的人，直接熟練地拽過放在桌上的那張空白的卷子，拔開筆蓋開始寫名。

    人還迷糊著，已經(jīng)跟隨著自動思考的大腦隨手寫下了一道選擇題的答案。

    胡秀杰嘆氣，敲敲講臺桌，“最近上課睡覺的越來越多了，不管因為什么都不能在正經(jīng)課堂上睡覺?，F(xiàn)在高三剛開始，回宿舍沒必要搞到后半夜，注意平衡?！?/br>
    教室沒人吭聲，大家低頭刷刷寫著卷子，胡秀杰開始發(fā)上次課堂的測試卷。

    簡子星寫完前五道選擇題，就見胡秀杰朝這邊來了，表情復雜。

    “簡子星?！彼驹谧狼鞍l(fā)卷子，“你的?！?/br>
    不出所料的滿分，簡子星接過來瞟一眼直接塞進書桌堂。

    仲辰笑瞇瞇地看著胡秀杰，等待自己的考卷。

    “你下課來我辦公室一趟?！焙憬芤е腊褜懼r紅色18分的卷子遞過來，恨恨道：“我可真是想不到，三十多分的人竟然還有退步空間?！?/br>
    “我考了十八??？”仲辰震驚臉，“不至于吧，沒覺得自己答得這么好啊……”

    前面和隔著過道的人都在憋著樂，胡秀杰臉上的表情一度可怖，簡子星甚至懷疑她想給仲辰一拐子。

    “老師。”簡子星嘆氣道：“我最近在幫仲辰梳理知識點了，基礎薄弱要慢慢來，但他確實在學。”

    “呵?！焙憬茇嗔酥俪揭谎?，“你最好是?！?/br>
    隨堂卷題量不大，簡子星二十多分鐘就寫完，側臉趴在桌子上看仲辰答卷。

    看了一會后，他感到有些驚艷。

    仲辰這次是認真在考試。

    平時都是看哪個選項長得好看就隨便選，這次不是，他是有認真地挑題做。雖然越過的仍然占絕大多數(shù)，但挑出來的都是上次給他講過的。

    最令人感動的是一道復雜大題，仲辰把上次學到的幾個中間環(huán)節(jié)的公式寫在了下面，非常有誠意。

    “可以啊?！焙喿有求@得都有點不困了，“悟性挺不錯的，學過的東西印象很深。”

    仲辰哼笑，“早說過了，除你之外我沒見過比我自己聰明的。”

    “……那倒也不至于。”簡子星把他卷子拿過來看了一會，有些欣慰，“辰哥，你好好學吧，以后每天晚自習我都陪你學習?！?/br>
    “……”仲辰一秒失去了表情。

    “晚上不是要去給攝像頭換電池嗎？”他憤憤問。

    “是得換?！焙喿有钦f，“但吃飯時間一去一回足夠了，不耽誤學習?！?/br>
    仲辰：“……”

    五點到六點是晚高峰，路上人來人往，反而干什么都不顯得可疑。

    仲辰倚著路燈桿站著，看簡子星給針孔換電池，又小心翼翼地調整鏡頭角度。

    馬路上車聲喧囂，簡子星跑過來撲了撲手上的灰，“回吧？”

    “嗯?！敝俪秸f。

    兩人剛走了兩步，仲辰忽然又說，“不想坐公交，打個車吧?！?/br>
    簡子星直接點點頭，掏出手機叫車。

    仲辰還是怕，能感覺到的。

    負面情緒并不是聽別人開導幾句大道理，一時間想開了就能真正擺脫，畢竟誰都不是圣人。

    “辰哥?！焙喿有亲诔鲎廛嚿陷p聲問，“你希望什么樣的結果？”

    “是我爸，本人。”仲辰飛快說，而后迷茫了一瞬，“但我知道可能性極小。如果除了這個，那我希望他不是之前我在車禍錄像上看到的人?！?/br>
    “明白了?！焙喿有屈c頭，“就還是覺得那個人最有可能是你爸，有這個念想在，不想讓它被戳破是吧？”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敝俪降皖^看著放在腿上的手。

    路上很塞，第一節(jié) 晚自習又要遲到了，但倆人臉皮三尺厚，誰都沒覺得緊張。

    直面內心深處的恐懼會讓人很疲憊，哪怕只是在這個路口花兩分鐘給攝像頭換一個電池。仲辰在車上堅持了沒一會就靠在簡子星肩膀上睡了過去，睡得很沉，甚至微微打著呼嚕。

    簡子星一路都沉默，一邊用肩膀撐著某人的腦袋，一邊用手機查一些沒頭沒腦的東西。

    跟蹤術、跟蹤的最高境界、黑夜路燈下如何隱形……

    反正都不是心智正常的人會感興趣的問題。

    每次想到那天晚上他都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總覺得身后是真的有人跟著，但卻無法說服自己一貫信奉的那套科學物理唯物主義。

    “繞西邊有點堵。”司機看了看導航，“放你們在北門下吧，你們走過去也就七八百米，我前面掉不了頭得多堵二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