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欺負人家吧！敲鍵盤的走過來戳了一下他的蛋殼。

    拽蛋用口哨吹起一支歡快的小調(diào)。

    能賴一頓算一頓。拽蛋說。等我有錢了，把包子店都給閃蛋買下來。

    天天做夢！敲鍵盤的狠狠呸了一口。

    第12章 微暗的火

    花了一整天時間研究wmrc今年的賽制。

    個人賽跟團體賽不同，需要提交詳細的報名材料。從成品機器人建模靈感到迭代思路，呈現(xiàn)出潛力，才有可能得到初賽機會。

    簡子星喜歡機械，純粹而精密，鼓搗時能完全投入進去，把什么事都拋到腦后。

    “后天上午考數(shù)學，下午理綜。”晚飯前老馬站在講臺上說，“前兩組去實驗樓，后兩組留在班級，按現(xiàn)在的座次從第一組第一張桌順著往后坐?！?/br>
    昏睡一下午的仲辰頭一顛，醒了過來，趴在桌上瞇著眼看簡子星。

    “你坐我前邊吧。”他說，“給我抄抄?！?/br>
    “夢吧，繼續(xù)夢?！焙喿有呛仙闲⌒返娜沼?，站起來沖高昂招了下手。

    “今晚西門外頭吃?！备甙簝刹礁Z到門口，“食堂菜單不咋地?！?/br>
    簡子星點頭同意，跟著他往外走。

    以往六點放學剛好日落，但今天卻有些昏暗，黑壓壓的透不過氣。

    “夜里有大到暴雨。”高昂說，“吃飽點吧，晚上下雨就不能出來吃夜宵了。”

    一撥一撥的人往校門外挪，簡子星走在其中，嗯了一聲。

    他滿腦子還是小蟹的參數(shù)。

    以及時不時會想起的——今天已經(jīng)周四了，老爸還沒醒。

    西門外小吃一條街，一到飯點格外熱鬧。高昂要吃炸雞柳，得往小路里拐一下穿過去，簡子星悶頭跟著他拐，頭頂郁郁蔥蔥的樹把光擋住，滿路都是路燈的昏黃。

    走了兩步，忽然聽見一群人佯作壓低的笑聲。

    “子星?！备甙侯D住腳。

    簡子星半回神半溜號地抬頭看了一眼，四個人，一個黃毛一個紅毛，還有兩個像營養(yǎng)不良，笑得賤又賊，校服袖子上竟然還有用圓珠筆自己畫的花臂。

    附中校服。

    “又是他們幾個?！备甙喊櫭迹坝型隂]完了。”

    簡子星終于回過神來，把那幾個人的臉都仔細看了一遍。

    紅毛不認識，但看垂在褲兜外面的學生證掛繩是英中人。三個拿附中校服搞行為藝術的就是老相識了。去年高三他跟高昂撞見這仨在附中背后巷子里欺負女生，扥頭發(fā)脫衣服，人渣中的極品。高昂上去威脅幾句把人攔下，原本該了了，簡子星卻執(zhí)拗地報了警。

    高三一年，班主任系主任守護地里小白菜似地守著尖刀班的學生，簡子星沒被報復，原本這事都已經(jīng)忘得差不多了。

    “尖刀班的人也復讀啊?！睜I養(yǎng)不良一號掐了叼著的煙，腳踏上去碾了碾，“新學校適應怎么樣啊學霸？”

    “要干什么?！焙喿有强粗按蚣?？”

    “不打架，來問候?！睜I養(yǎng)不良一號回頭看了看身后人，“哪敢打架，跟動不動就報警的人我們可玩不起?！?/br>
    幾個人爆發(fā)出一陣大笑。附中的黃毛挨著英中的紅毛，人渣二人組笑得格外放蕩。

    “智障兒童總有一些別人難以理解的快樂?！焙喿有悄抗鈷哌^他們，“問候完了，可以滾了？”

    營養(yǎng)不良一號往地上啐了一口。

    他聳著肩膀一步一步靠近，后面那三個人也集體擺出僵尸的姿態(tài)包圍過來，營養(yǎng)不良一號站在簡子星面前，臉湊近，“今天問候完了，明天繼續(xù)來問候?！?/br>
    簡子星黑眸沉下去，“可以。明天，還這個地方，我等你?！?/br>
    “明天就換地方了。”營養(yǎng)不良二號在后頭嘖嘖，“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是愛報警的好學生？”

    “你們找的這不光是個學霸，還是個少爺呢。”紅毛唏噓一聲，點了根煙，噴出一口煙氣，“今天他爹還來學校鬧，戴那表，四十多萬吧?！?/br>
    簡子星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壓抑心里的憤怒。

    家里事多，他不認為自己現(xiàn)階段處于一個能隱忍的狀態(tài)。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肩膀上忽然又一沉，熟悉的百十來斤的感覺壓上來，還自帶一聲清越的口哨。

    “哥幾個，嘛呢？”仲辰笑瞇瞇地搭著簡子星肩膀，“找我老大商量什么呢？”

    營養(yǎng)不良一號愣了下?？聪蚝喿有?，表情透露著“你竟然還有小弟”的困惑。

    黃毛從褲腰帶后抽出一個瓶子，語氣興奮，“那還廢什么話啊，有小弟在誰先打誰就說不清了，直接練他……”

    話沒說完，紅毛在后面拽了他一下。

    仲辰依舊笑得瞇瞇眼，“練我們？”

    紅毛湊到黃毛耳邊說了一句話，而后黃毛頓了頓。

    “練不練？”仲辰?jīng)_他手里的瓶子努嘴，“原來你們附中人練人動瓶子啊，太委婉了吧。”

    他說著右手探進褲兜摸了一下，抬手一揚，“看箭！”

    黃毛頓時猛地往旁邊扭頭，扭過去才意識到被騙了，當即飆出一聲國罵，然而頭剛回過來，錚地一聲，瓷白的小刀貼著臉插進了身后的墻。

    仲辰收手，挑眉一聲哨，“超水平發(fā)揮?！?/br>
    周圍的空氣似是忽然往下沉了一寸，就連簡子星都忽覺有些低氣壓。

    上一次，仲辰是隨手把水果刀插在墻上，和今天抬手一擲性質完全不同。

    那句超水平發(fā)揮聽著像在裝逼，但如果不是，這個人就比看起來的更危險。沒譜沒分寸，亡命徒一樣的存在。

    “明天還來問候嗎？”仲辰笑著問。

    四個人都沒吭聲，過半晌，英中的紅毛忽然抖了起來，“辰哥我錯了?！?/br>
    仲辰慈祥地看著他：“嗯？”

    紅毛抖成了篩子，半天沒再憋出一個屁。另外三人相互使眼色后紛紛轉身。走了兩步后，營養(yǎng)不良一號忽然又回頭，伸手指著簡子星的臉，“孬貨軟少爺，回見！”

    簡子星身邊的空氣仿佛忽然凝了一瞬。

    余光里，笑瞇瞇懶洋洋的家伙突然緊繃，下一秒，壓在簡子星肩膀上的力量驟然消失，豹子一樣迅捷的身影已經(jīng)沖了上去。

    “仲辰！”高昂喊。

    仲辰猛跑兩步就是一跳，高瘦的身材彈跳驚人，空中一腳踹在營養(yǎng)不良一號后屁股上，直接把人踹得往前撲了半米，兩手著地擦了出去。

    “爺給你臉了?！敝俪降男ο?，周身如同冰冷鋒利的刀刃，一腳踩在人肩膀上，低頭扯了自己右腳鞋帶，拉過人手就綁。

    簡子星站著沒動，見他一手薅著人兩只手，另一手甩開鞋帶快速繞幾圈，兩個繩頭在空中翻飛，仿佛開了倍速令人眼花繚亂，幾秒鐘后，仲辰手里只剩下一個扣，一拉緊，營養(yǎng)不良一號一聲嚎。

    仲辰還踩著他屁股，“就給爺這么回去?！?/br>
    另外兩個已經(jīng)呆了，英中那個不知躲哪去，方圓幾十米都看不見人影。

    仲辰抬頭看向另外的人，“敢給他松，明天附中見?！?/br>
    巷子里徹底黑下去。

    忽然有星星點點的雨滴透過樹葉的間隙落下來，偶爾落到臉頰上，有點涼。

    路過這條小道本想進來的人遠遠看一眼，就自動轉身離開了。

    簡子星站在原地，看著仲辰站直身子，拍了拍襯衫袖子上落的灰。不經(jīng)意一扭頭，露出一道刀疤，歪歪斜斜地趴在后脖rou上。

    “兄弟?！备甙航兴?，“謝了。但你……下次別這么玩，萬一真扎人臉上就完了?！?/br>
    仲辰眸中的慍怒稍散，無所謂地哼笑一聲，“叫兄弟了？”

    “不讓你心愛的佩奇朋友離我遠點了？”

    高昂尷尬住，仲辰又趿拉著隨時要掉的一只鞋走過來，在高昂肩膀上撞了一下，“兄弟，我無所謂的?！?/br>
    簡子星目光掃過他又百無聊賴搭上來的胳膊，而后兩道視線平靜地相撞。

    簡子星：“你手底下到底有數(shù)沒數(shù)？”

    仲辰笑起來，“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有?！焙喿有强粗?，“不止這一件，你心里全是數(shù)?！?/br>
    雨滴忽然細密了起來，仲辰的眼睛在雨中像被擦得更亮了一樣，漆黑而深邃。

    他勾著簡子星肩膀，“走吧，罩你一次，之前答應過的。哎，要不你請我吃飯吧?！?/br>
    簡子星跟著他往外走，高昂問，“行啊，吃什么？米線？”

    仲辰滿足地嘖一聲，“我感覺可以?！?/br>
    夏天的雨勢自帶加速度。

    幾人往外走了兩步，雨勢忽然變得細密起來。仲辰瞇著眼，胳膊還搭著簡子星肩膀，“走，快跑兩步?！?/br>
    簡子星不得不跟著提了個速，然而剛一提速，卻忽然覺得后面巷子里響過一絲微妙的聲音。

    ——像是穿著尼龍運動褲的人走路會有的摩擦聲，但一瞬即逝，仿佛那個人憑空消失。

    仲辰比他更靈敏，在他回頭之前已經(jīng)扭過頭，而后，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一下子收了回去。

    簡子星只來得及看見仲辰的側臉。

    ——不是平時的笑嘻嘻，也沒有剛才的鋒利，而是一種近乎空洞的嚴肅。

    人已經(jīng)在黑暗中拔腿而去。

    高昂叫道：“哎？你干什么去？哎子星！”

    簡子星瘋狂跑，兩條腿輪番向前使勁，追著仲辰?jīng)]命一樣地沖進雨里。

    他體力不算很好，瘋跑了一條小路就有些喘，喘息在自己耳邊被放大，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跟著仲辰！

    黑黢黢的羊腸小路另一頭卻是寬闊馬路。

    有公交站，中間有綠化帶，對面還有燈火通明的連排餐廳。

    城市的車龍燈火和背后戛然而止的黑暗生硬地拼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