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白眉點了點頭，“我猜，鞠秘書都搞不明白查賬要調哪些材料，要從何查起?！?/br>
    “……”胡璟搖了搖頭，“我猜鞠禮能多撐兩天。她腦子遠比現(xiàn)在的年輕人清晰，大局觀很好，估計能起個步?！?/br>
    “你知道吧？岳夢恬請假了?！蓖跽苡盅a充八卦道：

    “接下來半個多月都見不到人，鞠禮只怕什么都問不出來，子公司里的人一問三不知就行啊。

    “再問就說只有岳制片知道，鞠禮想找岳夢恬問問題，人家岳制片恐怕已經(jīng)不知道在哪個小島上曬太陽了?！?/br>
    “哪個子公司不是鐵板一塊？更何況岳夢恬管了子公司5年，早就將一切攏的牢牢的了。要查賬哪可能不去查問子公司的人，沒有人會配合的?！毙ぐ酌家哺鴵u頭。

    “……”胡璟嘆口氣，鞠禮接的這個事，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咦？”王哲手機震動了下，他點開后，發(fā)現(xiàn)是郵件提醒。

    瞧見是誰發(fā)的郵件后，忍不住挑了下眉。

    “怎么了？”肖白眉也點開了手機郵箱。

    肖白眉手松開，胡璟終于活動手指，也在電腦上點開了郵件。

    他們一齊看到了鞠禮發(fā)的郵件——

    她居然完全公開了自己的查賬進度？！

    胡璟瞬間意識到，鞠禮的行為，是對每一位制片人的震懾。

    或許岳夢恬被查的這件事，本來就是敲山震虎，殺雞儆猴，讓他們這些掌握實權的制片人，都不要觸犯公司制度的底線。

    胡璟抬起頭，與肖白眉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心照不宣的低頭繼續(xù)看郵件。

    鞠禮的郵件是發(fā)給岳夢恬的，抄送老板，以及制片人大會上的每個獨立制片人。

    她將支出分類，團隊出差等日常報銷費用（按項目分），ip采購費用，劇本撰寫費用，演員簽約費用（按項目分），導演簽約費用（按項目分）……

    一個表格，分類，然后列入總數(shù)。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看到這里的時候，肖白眉已經(jīng)將方才她對鞠禮干這件事的點評，吞回去一半了。

    打臉來的太快了，猝不及防。

    可是這封郵件到這里還沒有完。

    后面還有一個表格，表格前的文字介紹上，鞠禮專門補充了內容，介紹說查賬并不是因為岳夢恬的賬務有什么問題，只是因為預算提前一個季度用盡，為了后續(xù)占夢申請增加的預算的批復，走的正常查賬流程而已。

    這句話給足了岳夢恬面子，也讓整件事變得溫和了。

    即便最后沒查出什么來，也不會讓任何人難堪。

    措辭和定性，都顯示出了郵件發(fā)放者的高情商。

    處理事情不是蠻干，更沒有橫沖直撞，可以說是非常聰明，有理有據(jù)，讓人信服。

    肖白眉回頭問胡璟：“你說這個措辭，是老板指點鞠禮的，還是鞠禮自己想到的？”

    “……”胡璟沒有回答，他們沒有人能回答。

    胡璟點開這段話后的第二個表格，隨即心情也變得復雜了起來。

    這份表格，是個比對表格。

    將每一位制片人的項目走賬，都列進來了。

    表格文件中包含多個表格頁，每一個表格頁，都是一種賬面的比對。

    胡璟看的都覺得頭大，難為小秘書居然將之整理了出來。

    這一份表格文件，她看的特別認真。

    轉頭見王哲和肖白眉也都肅著臉，超認真的在看。

    表格比對顯示，她的支出雖然不是最低的，但也不是最高的，一直在合理范圍內。

    她抿著唇，舒了一口氣。

    不知道別人，但是胡璟做了這么多年制片人，除了鐘老板給她開的工資，和各種獎金外，多多少少手腳都有點點不干凈。

    她一直覺得鐘老板應該也多少知道一些，該是覺得她做的不過分，項目又一直很出彩，便睜只眼閉只眼。

    瞧見自己的走賬中規(guī)中矩，她也就放心了。

    這個表格，真的太可怕了。

    這樣一對比，岳夢恬在哪些地方，哪些月份，消費支出特別高，特別清晰的展示出來。

    如此之下，誰也無法對占夢查賬這件事置喙什么了。

    “你說，鞠秘書真的能查的出來嗎？”肖白眉舔了舔嘴唇，看完郵件，突然懷疑了起來。

    要知道，許多人做表格，怎么分類，怎么整理都不知道。

    她手底下的執(zhí)行制片，都不一定能把一個項目的所有賬目摘的這么清晰明了。

    鞠禮一個才入職沒多久的小秘書，居然……

    真的有點兒驚人。

    肖白眉開始懷疑，鞠禮可能每次開會的時候，每次幫老板預審郵件的時候，都將討論的內容追根溯源，研究學習了個通透。

    什么人會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做這樣的事兒？

    此時此刻，肖白眉被驚到，已經(jīng)開始迷信鞠禮的思維和能力了。

    “這個表格的確做的很好，但……也就最多能做到這里了?！焙Z認真思考了下，還是開口說道。

    她也不是平白如此講，要查的是岳夢恬，她舉雙手支持鞠禮。

    可是總賬好查，有足夠清晰的思路，加上一些對制片工作的理解，的確還是能捋明白。

    而且財務都有留票根，在庫里總歸找的到。

    但……

    要往細里深究這些錢去了哪兒，為什么這么多，就很難查了。

    全是經(jīng)手制片人去談的，也是經(jīng)手制片人花出去的。

    一切不合理的事，都只在制片人的心里，你如何挖的出？

    “好像是……”肖白眉又從迷信鞠禮的狀態(tài)里跳了出來，找回了許多理性。

    王哲聳了聳肩，關掉郵箱轉頭對胡璟和肖白眉道：

    “鞠禮能將事情，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捋成這個樣子，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后面查不到問題，也很正常，不能怪她。給誰查，估計都不太好查?！?/br>
    “而且就要到國慶了?！焙Z突然開口。

    “啊，對哦。國慶七天假，對于查賬來說非常不利啊?！毙ぐ酌紘K嘖搖頭，“這7天，足夠被查的人做許多事了。”

    “鞠禮想查子公司的賬，真是天時地利人和，一樣都沒占。”王哲早已對鞠禮放下了成見，他這樣的人就是直來直去，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

    此刻想到鞠秘書面臨的狀況，也忍不住感慨起來。

    “不過，能整理到這個地步，也已經(jīng)不容易了。”胡璟面對著電腦上打開的表格文件，“她腦子真的清楚，做事情非常有條理，先拉框架，事半功倍啊?！?/br>
    “是的，要說查不出也不能怪她能力不行?！毙ぐ酌键c了點頭。

    胡璟終于將表格完全看完，她關掉郵箱后，忍不住開始想象——

    鐘老板看到這個表格的時候，會是什么心情？

    會對小秘書，有個怎樣的評價呢？

    ……

    ……

    發(fā)完郵件，鞠禮仰靠在電腦椅上，她突然有些理解鐘老板日常的愁容了。

    高強度的腦力勞動和工作，真的會頭疼。

    頭疼后，的確會輕快不起來，也沒有力氣笑。

    她于是抓緊想了一下加薪和升職，鼓舞了下自己的士氣。

    閉上眼睛，她長舒一口氣，一邊揉捏太陽xue，一邊在腦海里思考著自己下一步、下下一步的計劃。

    她剛在工作app上，又向財務提交了一個數(shù)據(jù)材料查看申請。

    財務回復她應該會在節(jié)前整理好，給到她。

    材料量會非常大，她國慶期間應該能全部看完。

    節(jié)后她就可以……

    正想著，突然有人將手搭在她肩膀上。

    嚇一跳睜開眼，她便望見邱芳有些擔憂的臉。

    “芳姐~”她本能的挑唇招呼道。

    “你怎么——”邱芳開口后，忌憚的回頭看了眼大辦公室。

    見鐘立言在電腦后坐的穩(wěn)穩(wěn)的，似乎正專注看著電腦里的什么東西，她才湊近鞠禮，輕聲問：

    “你怎么答應去查岳夢恬了？你知不知道你答應的這是件什么樣的工作啊？”

    “很難的工作，哈哈?！本隙Y爽朗笑道，表情很是自嘲。

    “查不出來的?！鼻穹祭氖志屯庾撸贿呑咭贿吳穆暤溃?/br>
    “岳夢恬支出那么高，明顯是通過高額發(fā)票等各種名目手段，把預算全支走，以正規(guī)手段套現(xiàn)到自己腰包了。”

    “……”鞠禮笑容收斂，態(tài)度認真了許多。

    邱芳拉著她直接坐電梯下樓到咖啡廳里，兩個人坐好了，各點一杯楊枝甘露，吃起來了，才開口：

    “你想辦法跟老板把這件事拒了吧。找財務，最多是把賬重新整理一遍。占夢子公司里的幾個執(zhí)行制片人，都是岳夢恬的心腹，你找他們也問不出什么。到最后勞民傷財，一無所獲，難受的還是你?！?/br>
    “……”鞠禮抿著唇，知道邱芳是為她好，她卻不能認同。

    “這半個多月的時間，你原本可以做其他的工作，在鐘老板面前露臉。被這件工作一耽誤，恐怕就是又失卻其他機會，又搞砸這件事。”邱芳眉頭皺起，目光里滿滿擔憂。

    當然，鞠禮是鐘老板的親戚，也不怕被老板責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