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收工的時候，生產(chǎn)隊就來人背稻種了。裴靜姝家的種子有多好，眾人都是知道的，聽說她昨天又去城里買種子，大家也毫不懷疑，隊里的人都答應(yīng)用裴靜姝的稻種。

    不僅有人來背稻種，還有不少人來買種子。桌上不僅有玉米種子，還分了白玉米和黃玉米，豆類種子品種就更多了，最多的是大豆，其次是豌豆胡豆，還有綠豆毛豆黑豆等，各類種子包裝量不一樣，都是兩分錢一份。

    用草紙包起來的一份也不多，不過大家家里的自留地本來也不寬，幾個品種買一份回去就合適了。

    除了這些糧食種子之外，還有蔬菜種子，辣椒番茄茄子南瓜冬瓜黃瓜等，這種基本是幾個品種，混在一起賣兩分錢。畢竟像南瓜冬瓜這種扔兩顆籽下去就能夠長出藤來，也不可能分開賣。

    大家紛紛排隊搶購，玉米、大豆、辣椒這三個品種是最暢銷的，人人都買了，可能大家都想著做辣醬吧。

    “唉，今年我也準(zhǔn)備多買一只豬來養(yǎng)，去年只養(yǎng)了一只豬，糞水都不夠?！庇腥藝@氣道。

    “你們好歹養(yǎng)了一只豬，有糞水，像我家連豬都養(yǎng)不起，糞水就更沒了?！?/br>
    裴靜姝聽了之后笑道，“你們要是不嫌棄牛糞的話，可以到我這邊擔(dān)些去，想要草木灰的也可以來?！?/br>
    牛糞不如豬糞好使，豬糞在糞池里發(fā)酵過，牛糞則是干癟癟的，但有總比沒有好。草木灰是用于種豆類和玉米的，那些準(zhǔn)備多種豆類的人家，草木灰自然也不夠用。裴靜姝去年冬天燒了不少柴火，雞舍下面都快要堆成山了。

    “這怎么使得？”

    “我家糞池里的糞夠用了，牛糞堆在那里也麻煩，你們擔(dān)去省了我些事兒?！迸犰o姝道。

    既然裴靜姝都這么說了，大家也不再客氣，對她道了謝之后，便回去拿工具過來擔(dān)牛糞，怕來遲了，到時候就沒有了。畢竟這么多人都聽到了，去年沒有養(yǎng)豬的人也很多，大家地里都差養(yǎng)料呢！就算養(yǎng)了豬的人家，糞水也未必夠用。

    果真人多力量大，才一個中午的時間，不僅種子賣完了，牛圈的牛糞也被他們?nèi)紦?dān)走了，雞舍里的草木灰也被處理得干干凈凈。雞屎也是作物的養(yǎng)分，莊稼人倒不怕臟臭，還幫裴靜姝把雞舍收拾得干干凈凈。

    “這不要錢的東西，大家果真手腳快?！睏蠲嫌⒄f。

    裴靜姝聽她的語氣有些計較，就失笑道：“他們幫我搬走，我這邊也干凈，互惠互利，有什么不好？讓爸和哥處理，也會累著他們。”

    昨天裴建國等人也折騰了個下午，人搞得很累不說，那些東西也不知道能堆到哪里去。

    正巧今兒水牛被生產(chǎn)隊牽走干活去了，牛圈這邊也是空的，裴靜姝又讓裴靜龍?zhí)嵝┧⑴Ｈη逑匆槐椤?/br>
    蕭長風(fēng)今天下午正帶著兩個小孩子到處溜達(dá)，一個五六十歲的大娘就過來主動和他打招呼。

    “蕭同志，你可長得真周正，今年多大了呀？”那大娘笑盈盈地問道。

    蕭長風(fēng)是個人精，哪里能不明白對方的用意？聽她這么問，就道：“你這是打算給我介紹對象？”

    徐大娘一聽就樂了，“我們生產(chǎn)隊的姑娘也不少，要不我給你介紹一個？”

    “你打算給我介紹誰呀？”

    “我看你這年紀(jì)，跟顧家的顧明春差不多，你一表人才，顧明春也長得不差，她大哥在軍隊里還是一個干部。你不知道人家一般當(dāng)兵的死了，頂多也才得五百塊錢，上次顧明軒的撫恤金就足足九百塊，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徐大娘神氣十足地說。

    “那是她大哥，又不是她，你到底是給我介紹誰？我可不喜歡男的?！?/br>
    那大娘被他這似笑非笑的玩笑搞得一懵，“你可真愛開玩笑，顧家的家庭也不錯，在我們生產(chǎn)隊算是好的了。你看她大哥大嫂修的那房子多氣派，光就屋頂上的亮瓦都比我們多幾塊，她哥嫂每天賺多少錢，我想你也是清楚的。和這樣的人家結(jié)親，也能省去不少麻煩……”

    “那也是人家裴靜姝厲害，跟那顧家的人有什么關(guān)系？我也是裴靜姝的朋友，你糊弄別人還可以，糊弄我是不行的?！笔掗L風(fēng)一點都不客氣地說。

    “裴靜姝也是顧家的媳婦，你別看人家現(xiàn)在吵架，遲早有一天也是要和好的。婆媳姑嫂之間，哪里會沒有矛盾？就算再好的兩兄弟兩夫妻，生活的時候也難免會拌嘴，你既然是裴靜姝的朋友，那和顧明春發(fā)展發(fā)展，不正是親上加親？”徐大娘又說道，聽說顧明軒剛回來的時候，裴靜姝還和他鬧離婚呢，現(xiàn)在人家兩口子不是還生活在一起？

    外人喜歡看熱鬧，當(dāng)然是希望他們越亂越好，這大娘做過不少媒，見過不少夫妻，還不是床頭打架床尾合？親戚之間也是一樣，鬧得再難堪，也斷不了那份親緣關(guān)系。

    “大娘，我說你是老糊涂了，我的朋友裴靜姝掉進(jìn)這個坑里，已經(jīng)夠慘了，我在一旁看著都著急，你還勸我跳到這個坑里去。找一個和和美美的人家不好嗎？”蕭長風(fēng)說道。

    “蕭叔叔，李子花開了，我們趕緊去山上看花?！鳖櫳荷悍浅２荒蜔┑乩白撸岢揭苍诤竺嫱浦?。

    蕭長風(fēng)就被那兩個小孩子一拉一推地朝著山上走去了，再也沒有理會那說媒的徐大娘。

    徐大娘沒把這門親說成，覺得這城里來的小伙子不禮貌，一點都不給她面子，只好去顧大娘家里回話。

    蕭長風(fēng)要一批米花糖，裴靜姝只好叫劉廚子下午掙完工分過來幫自己打點爆米花。因為蕭長風(fēng)要得多，還是劉廚子上門來做爆米花方便，裴靜姝這邊過去，到時候還要背幾背簍回來，那太麻煩了。

    黃昏時分，裴靜姝的院子又熱鬧起來，村里的小孩都圍著劉廚子，只見那劉廚子將大米放到罐中，拿著把柄搖上幾圈，小孩們紛紛捂著耳朵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只聽見嘣一聲，像打雷似的，一袋子爆米花就出來了。

    新鮮出爐的米花帶著大米的清香，并不甜，但是當(dāng)零嘴絕對夠了，饞得小孩子們眼睛放綠光。

    “想吃嗎？想吃就叫我，叫對了就可以吃。”蕭長風(fēng)逗著那些小孩子，扔了幾顆米花到嘴里。

    小孩子們都是饞蟲，哪里經(jīng)得起他這么逗，紛紛圍過去叫蕭叔叔。

    “呸！拿著別人家的東西借花獻(xiàn)佛！還有沒有臉了？”顧大娘唾了一口，對著裴靜姝的院子那邊罵道。

    今天那說媒的徐大娘跟顧大娘說了蕭長風(fēng)說的那些話，可把顧大娘給氣著了，她們都還沒有嫌棄這個蕭長風(fēng)是一個浪蕩子，沒有工作，又沒有土地，沒想到這個蕭長風(fēng)竟然還嫌棄起顧家來。

    顧大娘也聽說了，能夠幫忙買來幾匹布的，未必就是有錢人家，城里那些倒賣糧票布票的，手上也有大把的票。

    顧大娘看蕭長風(fēng)經(jīng)常在裴靜姝這邊拿東西去賣，猜想這蕭長風(fēng)沒準(zhǔn)就是專門倒賣東西的販子，這要是退回去幾年，就是要捉去游街的。

    顧大娘那聲音也不小，蕭長風(fēng)的耳力好，自然是聽見了，他慢吞吞地說：“我借花獻(xiàn)佛，那也是我能借著花，我臉皮再厚，也厚不過那些偷雞摸狗的?！?/br>
    第81章

    顧大娘被氣得半死, 想起上次自己去偷雞時被逮住的場面，老臉也不禁發(fā)燙。偏巧那群得了米花的小孩還對她做鬼臉：“厚臉皮小偷！羞羞羞！”

    裴靜姝忍不住輕笑出聲，果然惡人要有惡人磨，不愧為作者的親兒子, 蕭長風(fēng)的嘴炮能力max, 也難怪在原小說中可以為女主懟天懟地。

    “長風(fēng)太會說話了！這老太婆還有臉去說別人, 也不想想她自己, 難怪連明軒也看不過去?！睏蠲嫌⒄驹谂犰o姝身旁嘀咕。

    顧大娘暗地里咬碎了牙，顧明軒也不知跑哪兒去了, 老三那一房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成了裴靜姝的走狗, 老二兩口子還在城里，顧明春也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她這到底是遭了什么邪祟？怎么就沒有一件省心的事兒？

    提及顧明軒, 楊孟英又對裴靜姝說：“我聽明軒說他要回部隊了，你們倆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俊?/br>
    “沒有什么事呀！”裴靜姝裝懵。

    “沒什么事，他會莫名其妙回去？你當(dāng)你媽是瞎子還是傻子呀？”楊孟英不悅。雖說裴靜姝和顧明軒也沒有吵架，兩人甚至還客客氣氣的, 但氣氛卻和以前全然不同，根本就不像夫妻, 反倒像是不親不熟的客人一樣。

    更氣人的是這兩口子根本就沒有睡一起，楊孟英也不好去問顧明軒, 說了裴靜姝幾次了, 結(jié)果裴靜姝根本沒放心上, 還是天天分房睡, 像什么話？！

    “你問我，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問他?！迸犰o姝把話又扔回去。

    “你別跟我裝傻！”楊孟英沒好氣地說，“有一說一，顧大娘雖然氣人，但顧明軒沒有錯，你這樣遷怒他，要他怎么想？明軒以前也幫了我們許多，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對我們裴家也仁至義盡了，你不要犯糊涂。”

    裴靜姝聽著這話怎么不對？

    “我犯什么糊涂？”

    楊孟英該不會以為她跟蕭長風(fēng)真有一腿吧？

    不過楊孟英倒也沒這么認(rèn)為，如果裴靜姝真對蕭長風(fēng)有意思，當(dāng)初顧明軒沒有回來的時候，她就不會那么果斷地拒絕蕭長風(fēng)了，當(dāng)時她還說顧明軒剛走不想改嫁來著。

    楊孟英現(xiàn)在越發(fā)搞不明白裴靜姝心中到底是怎么想，只好催促她：“我剛才看明軒好像在收拾行李，你過去看看，跟他好好說，看能不能把人留下來。就算他真有事要回部隊，你這當(dāng)媳婦的也該去幫他收拾一下。我說你這么大個人了，怎么還稀里糊涂的？珊珊都比你懂事。”

    “我教出來的孩子，能不懂事嗎？”裴靜姝和她貧嘴。

    楊孟英顯然很不耐煩，推她去顧明軒的房間。

    站在顧明軒的房間門口，裴靜姝的心緒也很復(fù)雜，她和顧明軒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確實挺尷尬。

    猶豫了片刻，她鼓足勇氣敲了敲門。

    “進(jìn)來吧！”顧明軒知道是她。

    裴靜姝抬步走進(jìn)去，對方正在收拾行李箱，他將行李箱的蓋子蓋上，轉(zhuǎn)過頭看向她，一言不發(fā)。

    屋外的吵鬧聲把屋內(nèi)襯得很安靜，氣氛有些詭譎，裴靜姝看著他深邃的眼眸，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你想留下的話還是留下吧，這里是你的家?！迸犰o姝想了半天才憋出這句。

    “單位上有事，我該回去了?！鳖櫭鬈幒芷降亟忉尩?。

    裴靜姝也不知道他是真有事，還是想找個借口離開，畢竟之前他回來的時候說要休息半年，結(jié)果這才一個月都不到。

    “那你之后要回來，隨時都可以，我會盡快從這里搬出去?！?/br>
    裴靜姝讓顧老二兩口子把那片樹林抵押給她，也并不是信口說的，顧老二那片樹林并不在金溝村里，位置處在離村口不遠(yuǎn)的地方。那邊離顧家這里的位置稍遠(yuǎn)，要是能將那片樹林買下來蓋房子，也可以省去和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麻煩。

    根據(jù)原主的記憶，顧明軒至少半年才會回家省親一次，有時候會時隔一年，總的說來回家的時間不多。

    等他下次回來，沒準(zhǔn)自己已經(jīng)把新房子修好。她將農(nóng)田系統(tǒng)里的優(yōu)質(zhì)種子賣給大家播種，那等到收獲的時候，食物原材料應(yīng)該也不會那么短缺，今后她也不用那么依賴農(nóng)田系統(tǒng)。

    “你不需要搬走，這里是你的家，如果……”顧明軒頓了頓語氣，“如果哪一天你找到想要共度一生的，再從這里搬走吧！”

    裴靜姝聽到這話輕輕笑了，她的聲音清脆，像溪水流過他的心間，臉上的笑容也恰到好處。顧明軒以前從來沒有看見過她這樣笑，眼神也不由得跟著溫和起來。

    “但我看你似乎很不自在，我們這樣畸形地相處，也給了你許多困擾。而我終究不是你的原配妻子，也無法像她那樣理所當(dāng)然的接受你對我的好，我已經(jīng)占用了她的身體，可不敢再享用她的丈夫。這對你是欺騙，對她也很不公平?！迸犰o姝說。

    顧明軒只是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稱不上笑容的笑容，“那你覺得她希望你我離婚，我再找一個；還是希望你用著她的身體繼續(xù)和我共度余生？”

    這么哲學(xué)的問題，裴靜姝還真不知怎么回答，晃了一下神，詫異地看著眼前的顧明軒。

    顧明軒臉上的嘲諷笑容收了起來，又變回冷冰冰的樣子，“我明天就走，你今后就住這里，我偶爾回來看珊珊，你不用覺得有心理負(fù)擔(dān)。你把珊珊教養(yǎng)得很好，今后的生活費我會用匯款單匯到你的名下，你自己去取?！?/br>
    “你不是已經(jīng)給過了么？不需要再匯款過來，以后的賬我們一年一結(jié)就行。”

    兩人尷尬地聊了會兒，裴靜姝也找不出別的話來說，就道：“外面的米花已經(jīng)出爐了，我出去看看?！?/br>
    裴靜姝說完就走出房間。

    顧明軒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眼眸微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緒。廚房里，裴靜姝和楊孟英等人正在做米花糖，院子里傳來小孩們的玩鬧聲，可惜這些熱鬧似乎與他沒什么關(guān)系。

    顧明軒起身去顧大娘那邊，告知對方明天將離開。

    顧大娘聽后十分不爽，“不是說至少要在家中待半年，怎么這么快就走了？”

    “部隊上又有事，我得回去一趟?！鳖櫭鬈幷f道。

    “什么事這么著急？才回來又要走，老二他們一家人還沒回來，你妹也感冒了，馬上就是春種，家里那么多活，哪里忙得過來？”顧大娘還想著今年顧明軒在家中可以幫自己做些事，減輕自己的負(fù)擔(dān)，沒想大年才剛過，顧明軒又要走了。

    現(xiàn)在那些人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要是顧明軒一走，更沒人把她放在眼里了。

    “沒什么別的事，我走了?！鳖櫭鬈幩坪鯖]有那么多心情聽她念叨。

    “怎么沒事？家里處處要用錢，也沒錢買小豬崽，你這一走，我找誰去？”顧大娘說道。

    “你去找養(yǎng)豬場，我不是賣豬的，沒有小豬崽?！?/br>
    顧大娘道：“那你再給我一百塊錢，我在家里平日也要些開銷?！?/br>
    “一個月五塊錢，沒有多的，年前買年貨，你花了五塊，加上我回來的時候給了你二十五塊，相當(dāng)于今年上半年的錢已經(jīng)給你了。等過了這上半年，我再給你發(fā)下半年每個月的生活費?！鳖櫭鬈幍卣f。

    “我說你現(xiàn)在怎么算得這么精？一個月五塊錢哪里夠用？你是想讓你媽餓死？你讓你丈母娘一家在你家里又吃又喝，卻連幾塊錢的生活費都舍不得給我……”

    “你非要這樣說，那我今后就不用給你了。還有，裴家吃的不是我的錢，那是裴靜姝的?！鳖櫭鬈幷f完，大步走出房間。

    “你……你這個不孝子！”顧大娘氣得大罵，想攔住他要個說法，可惜她平時干活再怎么得力也不是顧明軒的對手，顧明軒腿長三兩步就已經(jīng)走遠(yuǎn)。

    顧大娘又哭又鬧，顧明春躺在床上聽到哭聲，都難得再理會她。顧小偉一個人坐在門檻上，看著那些小孩在搶米花吃，就問顧大娘：“奶奶，mama他們什么時候回來？小軍哥哥不在，都沒人陪我玩兒。”

    平時都是兩兄弟一起玩的，最近兩天顧小軍不在，爸媽也不在，顧小偉可難受了，以前他們兩兄弟和李軍玩的時候，要是起了摩擦，還可以一起對付外人?，F(xiàn)在顧小軍不在，他一個人就只有被欺負(f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