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婆婆道：“這怎么成？我這老婆子平時也沒什么事，你需要幫忙盡管開口，我來做就是了，工錢就算了，又不是什么重活。其實我之前也想來問問你有沒有需要幫忙的，但我這老婆子能做的實在少，就怕是蹭吃蹭喝，才一直沒開口?！?/br>
    “你下午干完活就過來吧！這工錢還是要給，你家里還有病人呢！”

    何婆婆高興地謝過裴靜姝，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本來一個月只能趕三次集，她也怕自己賺的錢不夠醫(yī)藥費，還曾想著每次逢九在裴靜姝那里多換一點東西，賣不完的隔幾天趕集再賣。不過這樣也違反了裴靜姝的本意，到時候人人都效法她，隊里干活的人少了，難免又有眼紅的人指責(zé)裴靜姝。

    何婆婆最終打消了這個念頭，沒想今天裴靜姝又給她找了另外一條更好的出路，她又怎能不感念裴靜姝的好？

    有了錢和小吃的引誘，這群小孩干勁十足，果然沒出兩個小時，便都陸陸續(xù)續(xù)地背著柴火來她這里換吃的。

    裴靜姝也沒食言，稱了重量之后就給他們分錢或糕點，任他們選擇。

    大部分小孩都選擇了蛋糕，這東西香軟可口，而且一分錢也可以買到，裴靜姝給他們切的分量十足。等到楊孟英過來切蛋糕的時候，這群小鬼都機(jī)智地選擇了要錢或者月餅。

    竇曉霞最近意見很大，裴家所有家務(wù)都由她一人負(fù)責(zé)，要喂雞喂豬打豬草，還要負(fù)責(zé)一屋子人的臟衣服，打掃房間，照料菜地……想著一家子人都在裴靜姝那邊吃香的喝辣的，只有她一個人在冷清清的裴家，就越發(fā)看什么都不順眼。

    她不敢在楊孟英面前鬧，只好去找裴靜龍。不料裴靜龍?zhí)焯於荚诖钅嗯髦翂Γ€有其他干活的工匠，竇曉霞便開始裝怪。

    她扶著腰一瘸一拐找上裴靜龍，“我這腰扭到了，痛了好幾天，今天走路都直不起來，要去街上看醫(yī)生。”

    裴靜龍聽她哎喲哎喲叫個不停，以為她真的扭到了腰，“你怎么不早點說？現(xiàn)在才跑過來，家里不是有跌打藥酒，我?guī)慊丶夷ㄒ荒ǎ菹商炀秃昧??！?/br>
    說來也是巧，剛才裴靜姝在竹林里看見竇曉霞走路帶風(fēng)，哪里像扭了腰的人。沒想到了裴靜龍面前，竇曉霞的腰就直不起，連走路也像七老八十的老婆婆。

    “嫂嫂傷得這么嚴(yán)重，還是該去盡早看看，可別落下什么病根。正好我想去供銷社買點東西，要不我送嫂嫂去醫(yī)院看吧？”裴靜姝說道。

    竇曉霞：“這怎么好麻煩你，你修房子這么忙，你哥陪我去就行了……”

    裴靜姝故意笑著說：“都是一家人，說什么麻煩不麻煩，哥還要幫我筑墻，反正我也要去供銷社，順路了?！?/br>
    “靜姝說的是，你這樣痛著也不是辦法，家里還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和靜姝去看看醫(yī)生，早點治好，別耽誤了病?！睏蠲嫌⒁舱f道，現(xiàn)在家里人手嚴(yán)重不足，她也不心疼那幾個錢了，只要人好就行。

    竇曉霞只好趕鴨子上架，扶著腰和裴靜姝走。裴靜姝從屋里拿了錢，路過門口的時候，衣兜里掉出一張十元大鈔。

    竇曉霞眼瞅著那張大錢，見這四下沒人注意，趕緊蹲下身去撿。

    “媽！”裴靜姝突然叫了楊孟英一聲，“你有沒有什么要帶的？”

    楊孟英聞言朝她這邊看過來，正好看見竇曉霞偷偷摸摸地?fù)斓厣系腻X。

    第22章

    竇曉霞也被裴靜姝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弄得尷尬, 只得把地上的錢撿起來, 若無其事地說：“幺妹，你的錢掉了?！?/br>
    楊孟英見她的腰靈活自如, 瞬間就明白過來, “你演！你怎么不演了？你這見錢眼開、偷jian?；? 我還當(dāng)真以為你有病痛，還讓靜姝陪你去醫(yī)院，也沒說讓你出醫(yī)藥錢，敢情你這是故意做給我看的？”

    “怎么了？”裴靜龍聽到他媽的罵聲, 趕緊跑過來。

    “怎么了？你問你媳婦！我哪里對不起她，把她當(dāng)親女兒一樣的, 她倒是好, 不想出工不想做活，就裝病騙我！你去這周圍問問，哪家的婆婆對兒媳婦有我對你好？”楊孟英估摸是氣炸了，劈頭蓋腦就是一通罵。

    竇曉霞自知理虧，卻也覺得委屈：“你對我好，你對我好得很！家里一切雜事都是我做, 喂雞喂豬打豬草，掃地洗衣還要忙山頭上的活，男人整月不回家……”

    說著，竇曉霞也落下淚來。

    裴靜龍夾在媳婦和親媽中間, 兩邊頭大。聽楊孟英氣勢洶洶, 想了想還是先勸楊孟英：“媽, 有什么事先進(jìn)屋關(guān)起門來說，你在這門口嚷嚷又有什么用？曉霞確實不該騙我們，這段日子家里活都她做，著實是辛苦了些……”

    楊孟英一聽，拎起門邊的細(xì)竹棍就往裴靜龍身上招呼，“好你這個不孝子！現(xiàn)在有了媳婦忘了娘！就她一個人辛苦，你媽你爸把你拉扯大不辛苦？當(dāng)年鬧饑荒，家里的飯都是你吃的，你爸餓得啃樹皮，你現(xiàn)在翅膀硬了，就記不起這些了……”

    裴靜龍拉著竇曉霞就往房間里跑，裴靜姝看著這雞飛狗跳的一幕，感覺每天都活在鄉(xiāng)土家庭倫理劇里。

    裴靜龍挨了兩棍子，楊孟英還沒有罷手的意思，裴靜姝只得上前把楊孟英拉住。楊孟英這人看上去瘦，卻是個常年做活的莊稼人，裴靜姝哪里拉得住她。

    沒過一會兒，裴靜姝就被氣急的楊孟英掀倒在地，摔得臀部火辣辣的。門口的顧珊珊嚇得直哭，還邊哭邊告狀：“外公，外婆打mama和舅舅！”

    聞聲趕過來的裴建國把裴靜姝扶起，皺眉罵道：“我看你們一個個是想造反！鬧什么鬧，有什么好鬧的，都幾十歲的人了，還嫌不夠丟臉！”

    楊孟英挨了一通批，氣道：“哎喲喂，現(xiàn)在反成了我的錯！我是造了什么孽？為你們裴家辛苦cao持幾十年，現(xiàn)在兒子老子合起來要趕人了！”

    眼瞅著裴家兩父子想狡辯，裴靜姝趕緊搶先說：“爸爸和哥哥不是那個意思，這樣鬧下去也不是辦法，總得要有解決之法。這些日子哥在我這邊幫我做了很多活，晚上也一直住在我這里，確實是我該給嫂子說一聲謝謝。但既然是一家人，嫂子心中有什么不滿，大可以直接跟我說，沒必要這樣騙取家人的關(guān)心。”

    這一通氣撒過之后，竇曉霞心中也冷靜了許多。其實她嫁到裴家這些年，裴家人待她算是不錯了，沒把她當(dāng)成外人看。裴家也就裴靜龍一個兒子，沒有妯娌，少了許多明爭暗斗。

    楊孟英這個婆婆雖然強(qiáng)勢，但對自家人還是很好的，待她也當(dāng)半個女兒。裴靜姝這個小姑有些自視高傲，可每次做好吃的，也從來沒有少了她的那份。

    現(xiàn)在想想，自己確實太不應(yīng)該，外面還有那么多做活的工匠，傳出去多難聽。

    “媽！曉霞這次知道錯了，我也沒有頂撞你的意思。你要打，我讓你再打幾下，你看這樣成不？”裴靜龍把袖子往上一拉，露出結(jié)實的手臂，那蜜色的手臂上起了兩道醒目紅痕。

    剛才楊孟英下手可沒有留情，她見狀也消了些氣。

    竇曉霞垂著頭沒說話。

    裴建國問了前因后果，這才正色說：“你們兩口子也太胡鬧了！曉霞，這次爸要好好說你，靜姝這邊的情況你是知道的，要是沒個人幫她看著，出了事，誰也負(fù)不起這個責(zé)。當(dāng)初我們修院子，明軒休假回來幫我們連續(xù)干了一個多月，我們一分工錢也沒給，吃的還沒有靜姝這邊好，靜姝可有說過什么？你娘家兄弟有事，找上靜姝和明軒，他們也二話沒說就幫忙。你現(xiàn)在卻埋怨靜龍幫著靜姝這邊，既然這樣，今后靜龍還是回家，我和你媽輪著在這邊幫著看守?！?/br>
    裴靜姝家里值錢東西多，糧食也多，又放著錢，這邊還是村尾，真來了強(qiáng)盜，以裴靜姝那風(fēng)一吹就倒的體質(zhì)，沒準(zhǔn)還會人財兩失。

    竇曉霞的頭垂得更低了，“爸，我沒有這個意思……”

    “你沒有這個意思？你不就是嫌家里的活多，你以為我們這邊的活就少？你當(dāng)真以為我們天天就吃吃喝喝……”

    裴靜龍猶豫了好一片刻，試探著問道：“媽，曉霞一個人忙不過來，要不我們就把豬賣了吧？”

    “賣賣賣！凈想著偷懶！賣了過年吃什么？看著別人吃？現(xiàn)在家家戶戶都巴不得養(yǎng)頭豬，你倒是好，還想把豬賣了。你是不是就巴不得再退回去幾年，大家都不能養(yǎng)豬，那才得個清閑！”楊孟英氣道。

    裴建國沒有發(fā)話，作為從那個特定的年代過來的人，他對養(yǎng)豬也很執(zhí)著。以前不允許農(nóng)戶養(yǎng)豬，現(xiàn)在的政策終于好了些，允許農(nóng)民養(yǎng)一兩頭豬，這樣的好日子，他自是珍惜。

    可自從靜姝這邊可以賺錢之后，他們裴家的內(nèi)部矛盾好像也越來越多，確實家務(wù)全推給竇曉霞，難免讓她心生不滿。

    但是在這個時候賣掉正在生長的豬，實在太不劃算。

    就在這時，裴靜姝開口說道：“嫂嫂不想養(yǎng)，那就賣給我吧！等豬圈和禽圈做好，我來養(yǎng)?！?/br>
    正好她可以測試農(nóng)場系統(tǒng)里的禽圈功能，現(xiàn)在豬圈那邊的糞池已經(jīng)挖好，豬圈石也打磨得差不多了。要是全部工匠集中造豬圈，大概再過半個月就可做好。

    裴靜龍道：“你別逞強(qiáng)！你這邊的事情已經(jīng)夠多了，你一個人哪里忙得過來？”

    “到時候請個人手就夠了，我這里每天剩那么多東西，扔了也可惜，喂雞喂豬剛剛好?！迸犰o姝說。現(xiàn)在她這里每天用剩下的菜葉子、雞蛋殼、紅薯皮等，都是裴建國兩口子背回去喂豬。

    楊孟英道：“你養(yǎng)幾個牲畜還請什么人，人工錢除去，還有什么賺頭？到時候你嫂子給你搭個手，你年底分她一塊rou就夠了?！?/br>
    她看得出來竇曉霞是鐵了心不想一個人耗在家里，但是把正在長個的豬賣給別人，楊孟英也是舍不得。不過賣給裴靜姝養(yǎng)倒是不錯，裴靜姝養(yǎng)著，過年的時候他們也可以沾個光，這樣竇曉霞也可以過來學(xué)點手藝。

    生氣歸生氣，等裴靜姝的房子修完，裴靜龍到時候便沒有別的事可做。現(xiàn)在整個生產(chǎn)隊的人都在賺錢，裴靜龍總不能掙工分混日子，還是該趁著現(xiàn)在政策松了，能撈錢就趕緊撈點錢起來。萬一今后政策又收緊，那就什么好處都撈不到。

    裴靜姝手上的絕學(xué)多，讓她哥嫂隨便學(xué)一門，也足夠那兩口子混出小名堂了。

    “你覺得呢？”楊孟英又沒好氣地問竇曉霞。

    竇曉霞還能有什么意見？她也不傻，雖然今天是鬧了一次不愉快，但總歸是達(dá)到自己的目的了。

    “你沒意見，最近還是要把豬和雞養(yǎng)著走，這邊的豬圈還沒有修好呢！就算修好了也要看日子才能搬進(jìn)來。”楊孟英說道。

    竇曉霞悶聲不吭，只點了點頭。

    現(xiàn)在矛盾解決了，屋內(nèi)的氣氛卻還僵著。顧珊珊走到裴靜姝的身邊，對著裴靜姝的手臂吹了幾口氣，“mama，你受傷了，我去給你拿藥?！?/br>
    說著，小家伙就搖搖晃晃地跑去了臥室。

    前段時間裴靜姝去趕集市的時候，去醫(yī)院拿了一些常用的家庭用藥，家里的小孩都還小，到處磕磕碰碰的，難免會有受傷的時候，總不能次次都用院子邊的草藥。

    楊孟英也看了一眼裴靜姝的手臂，見她的衣服確實染了一些血，趕緊拉開一看，“哎呦，磨掉這么大一塊皮，怎么也不吱一聲？”

    “你剛才不是一句話都聽不進(jìn)去。”裴靜姝說。

    “都怪你哥！他太氣人了！”楊孟英又在裴靜龍的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怎么又是我的錯？”裴靜龍叫屈。

    這一場鬧劇才總算收場。

    自從裴靜姝給那些小孩兒承諾下兩分錢一斤樹葉后，每天到她這里來換錢和換蛋糕的小孩越來越多，甚至還來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裴靜姝倒也沒有把他們排斥在外，只要送來柴火的小孩，都按一樣的價錢收下。

    夕陽西下，承山小學(xué)放學(xué)了，一群學(xué)生像出籠的鳥兒般飛出學(xué)校。

    就在小學(xué)不遠(yuǎn)的茶葉山，幾個十歲左右的學(xué)生正在撿著干柴。

    “jiejie，我們撿柴火真的可以換錢嗎？”一個黝黑瘦小的小男孩問道。

    旁邊的少女也有些茫然，她是這群拾柴火的學(xué)生中年紀(jì)最大的一個，“我也不知道，但是總歸要試試，萬一真的可以換錢?！?/br>
    “燕麗，你拾好了嗎？我們要走了?！笔稚夏弥桓执蟾蓸渲Φ男∩倌陠柕?。

    “我還有一會兒?！?/br>
    “那我們慢慢走著等你，你要快點哦，要是沒追上，我們可不等你，一會兒你就只能自己問著去?！蹦切∩倌暾f道，跟著其他一群小孩走了。

    他和少女是同班同學(xué)，不過他偷偷賣完柴火，也要趕緊趕回家，不然回去遲了被父母發(fā)現(xiàn)，是要挨棍子的。

    “我聽我奶奶說燕麗姐畢業(yè)后就要嫁人了，她嬸娘都給她找好了婆家?！?/br>
    “找的是哪里的婆家呀？”

    “是淚風(fēng)崖那邊的一戶有錢人家，給了她嬸娘很多錢?！?/br>
    “燕麗姐學(xué)習(xí)那么好，她才不想嫁人呢！”

    ……

    小孩們嘰嘰喳喳的討論聲漸漸遠(yuǎn)去，少女用地上的野草擰成繩，把拾起來的干柴捆成一小捆。

    “jiejie，要是這些才可以換成錢，我們就可以養(yǎng)活自己了，你也不用嫁人?！毙∧泻M懷憧憬地說道。

    少女唇角微微動了下，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走吧，再不走趕不上他們了！”

    第23章

    “我大慈大悲的閨女, 你收這么多柴火來做什么？你看你這里都堆不下了, 那都是什么地方的小孩也跑過來湊熱鬧！一天比一天多，你哪有這么多錢發(fā)給他們？我看這哪里燒的是柴, 這燒的分明是錢！”

    楊孟英看著半邊屋子的柴火, 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他們換錢的也不多, 都是換些蛋糕月餅涼粉之類的，又不是錢?！迸犰o姝卻不以為意地說。

    “那雞蛋、面粉、白糖不要錢？”

    正理論著，又來了一群扛著干柴的學(xu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