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又想這段時間相處，阿尋可有對他生些情意？

    一想這個心下悶悶。

    他送姜萱的那簪子，從未見她戴過，都這么多天了，哪怕一回都沒有。

    她待他，雖關(guān)懷體貼，可總覺有些熱情不足。

    衛(wèi)桓是沒有經(jīng)驗(yàn)，但他見過徐乾夫妻是怎么相處的，嬉笑怒罵，互相打趣，一顰一笑，總有一種化不開的情意流轉(zhuǎn)。

    對比起來，他和阿尋實(shí)在差太遠(yuǎn)了，哪怕他親她，她都未見太多情緒變化的。

    衛(wèi)桓其實(shí)不介意，他這樣就很歡喜了，她情意不足，他可以先將缺的全補(bǔ)上的。

    可以慢慢培養(yǎng)不是？兩人有著深厚的感情基礎(chǔ)，總有一天，她會對他生出男女情愛的。

    他不急，他可以等的

    此前，衛(wèi)桓一直都是這么想的。

    可現(xiàn)在。

    他一陣憂躁。

    “裴文舒，裴文舒。”

    胡思亂想，抿唇一陣，衛(wèi)桓又想，裴文舒并不知阿尋身份，定陽數(shù)十萬的軍民，熙熙攘攘一座大城，要找一個人不亞于大海撈針。

    這么一想，心才稍定。

    是了，他阿尋平時也不愛出門，他再注意一些，兩人碰不上面，那就無礙了。

    裴文舒不可能一直久留的，屆時他折返徐州，徐州上郡相隔何止千里？

    對，沒錯是這樣。

    ……

    衛(wèi)桓是這樣想的。

    心下稍安。

    但怎知事與愿違。

    裴文舒抵達(dá)定陽的第三日，竟直奔郡守府，一開口就說欲拜訪姜二娘子。

    作者有話要說：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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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轉(zhuǎn)過麒麟騰云大石照壁，跨出郡守府的朱色大門，人來車往的青石板大街斜對面轉(zhuǎn)角位置，靜靜立了一個藏藍(lán)色深衣博帶的青年男子。

    玉冠束發(fā)，端正而立，眉目疏朗，面如冠玉，不是裴文舒還有誰？

    他正直直看著這邊，四目相對，視線穿過寬敞的青石大街和行人交匯。

    見人一瞬，姜萱眼睫動了動，斂起心下吃驚，提著衣擺緩步下了石階。

    裴文舒迎了上來。

    她斗篷下還穿著僚屬樣式的赭色袍服，但既然對方已尋到郡守府，也不必替換欲蓋彌彰了。

    “裴大哥?！?/br>
    姜萱先出了聲，她不欲裴文舒在外頭喚她真名，面帶微詫：“你……”

    頓了頓，想問能說的有很多，但她同樣不欲在人前多言。

    瞥了眼他身后和附近。

    “我一個人來的。”

    裴文舒凝視她片刻，緩聲：“外頭風(fēng)雪大，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說話？”

    姜萱笑了笑：“好?！?/br>
    裴文舒騎馬來的，隨衛(wèi)也牽來一匹馬，姜萱翻身而上。

    兩人也沒走遠(yuǎn)，在附近找了家茶館，姜萱吩咐隨衛(wèi)在外，她一揚(yáng)斗篷下了馬，就要了個臨街的雅間坐下。

    裴文舒看她比從前利索太多的上下馬動作，有些怔忪，說：“阿萱meimei比從前變了許多?！?/br>
    本來他該穿西河南下的，可他卻偏偏繞道上郡回定陽一趟。

    抵達(dá)定陽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再見。

    姜萱淡淡一笑：“人總是要變的?！?/br>
    鮮血磨礪，苦痛熔鑄，再回首故人一句你變了，才驚覺舊時光恍如隔世。

    “你來并州很久了嗎？”

    裴文舒細(xì)看眼前人，她微微側(cè)頭，舉目遠(yuǎn)眺，黛色柳眉晶瑩杏目，雪色映在玉白的面龐上，一張臉明透皎潔。

    五官依舊，卻長開了些，褪去了青澀，風(fēng)華少女憑窗而坐，添了從前未有的沉靜淡然。

    一種澀意，在胸臆間蔓延開來。

    定了定神，裴文舒緩聲問：“一切可順?biāo)?，近來可好？?/br>
    “離開青州，就到并州來了?！?/br>
    “至于近來，尚可，好歹也算站穩(wěn)腳跟了。”

    姜萱笑笑，言簡意賅。

    很多話不必細(xì)說，一切都在不言中，心緒百轉(zhuǎn)千回，俱化作一聲嗟嘆，裴文舒沉默片刻：“又至隆冬了?！?/br>
    董夫人臘月初生辰，從前他總會在這個時候趕赴臨淄，一為給董夫人賀壽，二為和她相見。

    頂風(fēng)冒雪前行，當(dāng)時也是歡暢。

    可惜如今風(fēng)雪依舊，壽宴不再，故人仍在，世事面目全非。

    就連生辰都成生忌了。

    姜萱自然忘不了母親生忌，她一下子就聽明白了，心下一慟。

    裴文舒閉了閉眼。

    他也想起了董夫人，一時惻然，那個唇畔總噙一抹溫柔笑意的慈和婦人，宅心仁厚，與人為善，未料竟這般慘死。

    “逝者已矣，你當(dāng)保重?！?/br>
    風(fēng)雪咆哮，斗室沉寂，久久，他低聲：“她總盼你和樂順?biāo)斓??！?/br>
    心忽被什么抽了一下，抽得姜萱眼眶一潮。

    倏滑下了兩行淚。

    忽翻涌一種無法抑制的傷慟，驟不及防，就這么無聲落了淚。

    并不是因?yàn)樗龑ε嵛氖孢€有什么特殊情感。

    而是，而是她壓抑得太久了。

    仇恨銘記，卻從不許自己沉浸，因?yàn)樗钅觊L，要照顧衛(wèi)桓姜鈺的情緒，安慰兩人。

    無形的責(zé)任背在身上，情緒一直壓抑著，一直到遇上一個故人，一個比她年長的，熟悉她母親的，明白自己苦痛的故人。

    突如其來，就崩潰了。

    姜萱重重喘了一口氣，垂頭閉上眼，淚水滴落在赭色衣擺上，迅速渲出一小塊深紅。

    “阿萱！”

    裴文舒站起，繞桌向前一步。

    “哐當(dāng)”一聲，姜萱也站了起來，往后一退，以袖掩面，擺了擺手。

    “裴大哥見笑了?！?/br>
    姜萱迅速收斂心緒，她沒有畫妝，抽出帕子側(cè)身拭過，面上已恢復(fù)如常。

    僅余眼角一抹暈紅，稍看出方才失態(tài)。

    她歉意微福了福身。

    裴文舒怔怔，其實(shí)剛才是下意識的行為，從前她不樂傷懷，他總是這般急忙勸慰的。

    方才一瞬，下意識回到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