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十足把握，但成事幾率也有。”

    姜萱很快鎮(zhèn)定下來，快速思索：“這位置都是商鋪，本是鬧中靜地，又是一大清早的，左右商鋪都還沒開門營業(yè)?！?/br>
    這地方是隆慶街尾，算是這片商業(yè)區(qū)的尾巴，算不得多熱鬧，不過糧行本就不需要湊到鬧市中心去。

    姜萱一大清早來的，本打算看完分號選址就趕回赭石街。

    眾所周知，由于商業(yè)區(qū)居民宅少，它在非營業(yè)時間的清早晚間，反而會比其他地方要更加冷清。

    姜萱方才下車時，見左右都還沒開門的，街上也不見行人。

    符非符白立即補(bǔ)充：“我們方才左右觀察了一遍，附近確實沒開門，沒碰人，左右也無留意這邊的?！?/br>
    姜萱呼了一口氣，看向丁駿尸身：“他剛才告訴我，別叫他大公子，他今日不是大公子?！?/br>
    言下之意，再佐以其喬裝出現(xiàn)的外證，不難猜出，丁駿是私底下悄悄來的。姜萱沒忘方才他開口命拿人時，底下親衛(wèi)們的一瞬錯愕，很可能連這些親衛(wèi)在來之前，都是不知道自己要干的是什么。

    這其實也很合理，悄悄綁一個大將的家眷然后將其殺死，這事爆出來丁洪都難兜住。多一個人知道，多一份泄密危險，丁駿肯定不能讓人知道。

    所以現(xiàn)在事情是這樣的，丁駿去哪郡守府沒人知道，至于方才這場殺戮，也暫未被其余人發(fā)現(xiàn)。

    姜萱下結(jié)論：“我們至少有大半天的時間?！?/br>
    來決定下一步要怎么做，以及這個決定下所需的準(zhǔn)備工作。

    殺了丁駿，一旦被丁洪知悉，這定陽乃至上郡并州，都不是他們的容身之地了。

    若此時立即離去，可確保平安。

    但誰甘心。

    一路趕來并州并不容易，衛(wèi)桓軍中拼搏更是把命懸在刀尖上的，姜萱這邊逐漸深入，生活穩(wěn)定，一步步見好，也一步步看到復(fù)仇的曙光。

    誰甘心呢？

    姜萱不甘心，衛(wèi)桓不甘心，符非符白更不會甘心，現(xiàn)在有捂住的基礎(chǔ)，眾人自然是不肯放棄的。

    姜萱道：“再不濟(jì)，我們也要捂住一段時日?！?/br>
    只要處理得好，至少能騰出一段時間。最壞的，也趁這段時間收攏心腹部屬，這么一番辛苦經(jīng)營，光溜溜地走誰甘心？

    衛(wèi)桓頷首：“沒錯?！?/br>
    他迅速分析：“此事確實未必不能捂下?！?/br>
    衛(wèi)桓和姜萱對視一眼，他素來膽色過人，未到最后關(guān)頭，他甚至不怎么考慮走。

    四人將視線投到丁駿的尸體上，現(xiàn)在關(guān)鍵是處理好尸首和現(xiàn)場。

    “符白，你回去領(lǐng)人巡城，一有不妥，立即來報。”

    巡城任務(wù)如今還在衛(wèi)桓手上，給他們帶來了很大的方便。

    這所謂巡城，自然是留心郡守府的動靜了，符白明白，立即應(yīng)了一聲，匆匆去了。

    “這些尸體，最好能今日就運出城去?！?/br>
    姜萱環(huán)視一圈：“若不能全部，至少丁駿的得運走。”

    今天是最容易的，過了今夜，郡守府發(fā)現(xiàn)丁駿不歸，開始尋找搜索，到時就難了。

    “主子，咱們用糧車運，不知可行不？”

    主子們沒有亂，下頭的人就有了主心骨，陳小四腦子活，立即就想出一個可行法子。

    “咱們的糧車出城，不怎么檢查的，將他們裝進(jìn)中間最底下的糧袋壓著，應(yīng)能順利過關(guān)。”

    出城門都要檢查，但定陽這么一座繁華大城，每天進(jìn)進(jìn)出出這么多行人車馬，哪可能一一都仔細(xì)翻找呢？

    碰上熟悉的，有背景的商隊，甚至連檢都不用檢，直接放行了。

    姜萱糧行雖不是大商號，但靠著定陽軍背景十分硬，碰上幾次城門尉就記下了，基本不需要檢查。

    而且，今日還是衛(wèi)桓麾下輪值城防，符非道：“我去城門一趟?！?/br>
    衛(wèi)桓頷首：“不需刻意，讓城門尉處理即可，如遇不妥，你再過去?！?/br>
    這是為了以后可能有的嫌疑撇清關(guān)系。

    符非精神一振：“那我們趕緊處理一下?！?/br>
    將這些尸體折疊捆好，否則等會僵硬了就不好處理了。

    眾人立即動手，姜萱命陳小二跑遠(yuǎn)些買傷藥，陳小四則匆匆脫下沾血的外衣，帶著幾個沒受傷的人回去押糧車過來。

    衛(wèi)桓瞥一眼陳氏兄弟的背影，這事一人無法處理，而在場的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略略思忖，沒有反對。

    他收回視線，和其余人抓緊處理屋內(nèi)。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丁駿覺得重傷和殺死太難處理，之前被捆住的人都是輕傷，繩索一解，冷水一拍，就立即清醒能動了。

    眾人齊心協(xié)力，迅速將尸首都捆綁好，而后拖到外頭雪地，開始洗刷染血的紅地磚。

    姜萱看了看，地上血跡新鮮能徹底洗刷干凈，只墻上卻有些犯難，墻上濺血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使勁擦了還是有一個淡淡的印子，而且這半舊的黃白灰墻，使勁一擦還留下一塊白白的印子，和旁邊格外不一樣。

    她皺了皺眉。

    劉大根說：“主子，不如拌些灰來刷一刷?！?/br>
    他父祖都是泥瓦匠，雖幼年失祜本事沒學(xué)到家，但一些技巧他還是耳濡目染知道的，比如，做舊。

    新鮮灰泥摻鏟下的舊墻皮、黃土等等，調(diào)一罐顏色相近的舊灰，把血印子都刷一遍，而后多彈塵灰，這處壁爐這么熱，烤上一兩個時辰就干透了。

    姜萱大喜：“你趕緊去辦?！?/br>
    劉大根領(lǐng)了銀錢，匆匆去了。

    此時門外的大街，漸漸有些人聲響動，不過馬都從后門牽進(jìn)院子了，姜萱來時乘的馬車也趕到后門來。

    后門很安靜，等會正好停糧車“上貨”。

    “等這邊處理趕緊后，我就讓陳小四回了房主，說咱們沒看上，不租了?！?/br>
    出門找店鋪和接洽的一直都是陳小四，姜萱從未出過面，且據(jù)聞這處店鋪主人房宅眾多，和陳小四接洽是管家，所以他也沒透露自己什么信息。處理好之后，陳小四不再露臉，這處就算被人懷疑，線索也斷了。

    掩上后門，回到院子，看著院里頭丁駿一群那十幾匹皮毛油亮的高頭大馬，姜萱拍了拍。

    “這馬倒是很好的。”

    可惜他們不能留，還得趕緊處理了。

    一匹一匹的出去的話，最不起眼，可陳小四等人不擅馭馬，能處理這個的只有擅騎術(shù)的衛(wèi)桓符非符白。可他們不能一直留在這里的，就算借故巡城，總也得不時出現(xiàn)在人前。

    事情很多。

    姜萱長吁了一口氣，蹙眉：“我總是有些不安心。”

    事情太大了，丁洪失蹤了兒子搜索程度何等大可想而知，假的終歸是假的，丁駿一路過來也不能確保就沒一人碰巧撞見，她難免隱憂事情暴露。

    “或許，我們可以轉(zhuǎn)移視線。”

    衛(wèi)桓一直在凝眉忖度，聞言，他抬目，將視線放在院子里挨挨擠擠的這十來匹膘馬上。

    姜萱心中一動“你是想……”

    衛(wèi)桓點了點頭：“沒錯?！?/br>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馬上就發(fā)哈~

    第41章

    丁駿等人是便服出來的。

    普通平民自然不認(rèn)得。

    但放在城門守兵和城門尉那里，情況就有點不一樣了。

    這么膘肥體壯毛色一致的十幾匹油亮膘馬，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還有鞍韉、轡頭、長鞭，諸物樣式和顏色。

    丁駿常常出入城門，不看人光這一行駿馬，若再配上那種矜傲一刻不停直沖而出的勢頭，恐怕離得遠(yuǎn)遠(yuǎn)還看不清人，城門尉和守城甲兵就認(rèn)出來了。

    恰恰的，丁駿一行便裝出行，這大冬天的，衣物臃腫，蒙頭蓋臉最正常不過。

    若“丁駿”今日沒有留在城里，而是出了城，一直沒有折返呢？

    那么搜索和懷疑的方向，立時就偏離到十萬八千去了。

    再銷毀丁駿等人尸首和馬匹，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很好！”

    姜萱一思索，登時信心大增。

    既議定，事不宜遲。

    可這一開頭，先遇上一個大難題。

    找誰去偽裝？

    這需要絕對能信任的人，否則不如不做。

    且得十來個，陳小四等人數(shù)倒是夠的，可惜大多才開始學(xué)騎馬，技術(shù)不行。另一個，“糧車”先押運出去更重要。

    符非沉吟一陣：“要不，我和阿白去尋人?！?/br>
    他欲去找他母舅家的人。

    符非符白的生母不是漢女，是雜胡。

    上郡除了羌人，還有許許多多的少數(shù)民族，具體是什么族群，很多都已經(jīng)不可考了，大家混居在一起互相婚配，亂血統(tǒng)七八糟地被統(tǒng)稱為雜胡。

    絕大部分的雜胡和漢人老百姓一樣，都是希望安安生生過日子的，但他們比漢人難太多的，難被漢軍信任接納，又時常被迫為西羌征戰(zhàn)，族民常年被欺凌，苦不堪言。

    符非符白生母的族群被戰(zhàn)爭沖得七零八落，二女先后落在定陽軍將領(lǐng)手上，被賞賜給了符石，之后生了兒子，才算真正安穩(wěn)下來。

    二女的娘家兄弟子侄，也是因符石推薦安排，才得以進(jìn)入定陽軍。

    這個衛(wèi)桓知道，因為他擢升為將后，符非符白就托他把母家人調(diào)任到他麾下。

    “我可以保證，他們不會出紕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