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預(yù)料一樣，等在亥時夜深，巡邏兵隊做出調(diào)整，一半下值回去休息，余者在關(guān)鍵處設(shè)定崗，四面盯梢。

    他當(dāng)即離開。

    “小鎮(zhèn)崗哨甚嚴(yán)，只人手到底欠缺，等到四更，我們再悄悄進去?！?/br>
    四更天，人最困倦的時刻，姜萱姐弟小心些，可趁機潛進?？偷昴沁呅l(wèi)桓已看好身形相類者，混進大通鋪內(nèi)，明日隨眾一起上船。

    “只是，……”

    衛(wèi)桓略略停頓，眉心微蹙。

    姜萱轉(zhuǎn)念明白，計策是可行的，可難題卻還有一個，三人相貌出眾，這就是一個大破綻。

    “若有妝粉，我有法子！”

    在化妝妖術(shù)大行其道的前世，她有涉獵一些，不敢說精通，但也算夠用。

    衛(wèi)桓當(dāng)即折返小鎮(zhèn)，半個時辰后，他取回一個小包袱。

    姜萱打開，里頭零零碎碎脂粉眉黛之類十幾樣，品種簡單，質(zhì)量一般，且都是用過的。

    能有就好，這個可以將就，反正他們目的只是丑化遮掩。

    借著那面模模糊糊的黃銅手鏡，姜萱給自己化了成一個二十來歲的婦人，皮膚暗淡，面有雀斑，五官生得不錯，只是滄桑憔悴顏色盡失。

    姜鈺也是同樣，完事是個瘦削的黃面孩子。

    最后就是衛(wèi)桓了。

    眼下衛(wèi)桓其實已被波及了，身處山中，他就是潰散的河間青州貴公子中的一員。表明身份更不行，他可是價值千金的。

    東西上臉的時候，他微皺了皺眉，不過沒吭聲，抿著唇讓姜萱描畫。

    一切準(zhǔn)備停當(dāng)，三人沒睡，閉目養(yǎng)神至四更時分，衛(wèi)桓一動，姜萱立即拉著弟弟起身了。

    深秋寒夜，沉寂山鎮(zhèn)，僅聽見遠(yuǎn)近幾聲秋蟲嘶鳴，三人悄悄挨過去一看，果然，連日疲乏的兵丁已頂不住了，挨著崗哨正瞌睡。

    二人對視一眼，衛(wèi)桓頭微微一偏，率先舉步，姜萱牽著弟弟，屏息快步跟在后頭。

    無聲進了鎮(zhèn)，客店那邊，衛(wèi)桓已摸點過了，他讓姜萱姐弟稍等，提了一個包袱回來。

    三套質(zhì)量尚可的細(xì)布衣，衛(wèi)桓帶著姜鈺充作出門的兄弟，而姜萱則背上那個包袱，作投親婦人。

    有了衛(wèi)桓，姜鈺不用她帶著，這一大惹眼處就去了。

    衛(wèi)桓還不知從何處弄了三張戶籍黃紙，一人一張。

    姜萱正隱憂這個，心下登時一松，不過也不敢說話，悄悄跟著入了大通鋪，三人分兩處，無聲找個位置躺下。

    誰也睡不著，感覺時間過得很慢，只得熬著，熬至卯正左近，天終于蒙蒙亮了。

    大通鋪開始有人翻身而起，姜萱仨沒等太久，見有兩三個起身也跟著起來了，以防睡在側(cè)邊的人發(fā)現(xiàn)不對。

    船不等人，也就過一刻鐘左右，整個客店都喧鬧了起來，大家匆匆洗漱吃早飯，接著涌向碼頭。

    姜萱和衛(wèi)桓拉開五六步的距離，跟著人流往碼頭而去。

    離得遠(yuǎn)遠(yuǎn)，便見碼頭火杖通明，兗州軍的卡哨已經(jīng)全員就位了。

    熙熙攘攘的人分成三列，男兩列女一列，姜萱悄悄看了衛(wèi)桓兩個一眼，垂眸跟到女列末尾。

    心跳突兀加快，深秋河畔寒涼入骨，她手心卻出了熱汗。姜萱努力保持鎮(zhèn)定，暗暗吸了幾口氣，不著痕跡將手心在身上擦了擦。

    一路檢過來，不管檢查的還是被檢的都很熟練，隊伍不斷往前挪移，輪到姜萱。

    她微微拘謹(jǐn)，捏著戶籍黃紙上前，遞了過去，而后有些緊張低頭，稍往后縮了縮。

    不是繃不住露破綻，因檢查兵丁是男，每個被檢女的皆類似姿態(tài)。

    那幾個兵丁接過黃紙，先掃了眼，又抬眼打量姜萱。

    姜萱垂瞼，遮住眸中神色。

    這一刻心跳極快，“咚咚”仿佛響在腦海中。

    仿佛很久，但其實也就幾息。

    “過去吧?！?/br>
    兵丁們見身形年齡對上，這么一個黃臉?gòu)D人，不耐煩揮揮手。

    “有勞軍爺?！?/br>
    姜萱心口一松，誠惶誠恐上前接回黃紙，舉步往前去了。

    出了崗哨踏上碼頭，無人理會她，姜萱暗吐了一口氣，忙裝作不經(jīng)意回頭看去。

    衛(wèi)桓“兄弟”正在檢，姜鈺過關(guān)了，那兵丁正擎著黃紙打量衛(wèi)桓。

    瞅了幾眼，又掀開外衣領(lǐng)子看內(nèi)衣材質(zhì)，未見有異，揮揮手，讓同伴搜身。

    男子搜身每個都要，姜萱慶幸，她讓衛(wèi)桓給自己脖頸也抹了一層粉。

    只她的心還是馬上提了起來，因那搜身官兵極粗暴，手從上而下在衛(wèi)桓身上大力拍打著。

    天冷，衣裳厚，布巾特地纏薄過還好，但這么用力拍下去，衛(wèi)桓身上傷口不少的，尤其腹部。

    正這般想，就見那官兵一巴掌重重拍在衛(wèi)桓左腹，姜萱心跳登時漏了一拍。

    衛(wèi)桓未見異色。

    “行了，過去吧?！?/br>
    衛(wèi)桓牽著姜鈺往前行過來，姜萱暗呼了口氣，忙轉(zhuǎn)身，三人一前一后，往那艘最大的船走去。

    跳上甲板，登上大船，三人直接往人多混雜的次等艙行去。

    一排排的矮凳，小小一個船艙得擠二三十人，亂哄哄的，次艙一層五個，他們?nèi)チ酥虚g偏后的第四個。

    在角落挨著過道坐下，隔著船窗望一眼還在繼續(xù)檢查的哨崗，姜萱?zhèn)阮^口型：“沒事吧？”

    瞥他左腹。

    衛(wèi)桓微不可察搖了搖頭，目光穿過船窗，瞥向哨卡。

    三人無聲等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因人不算特別多，半個時辰徹底完事了，船上伙計進來吆喝：“都坐穩(wěn)，要開船了！”

    直到此刻，姜萱才算徹底松了一口氣，她側(cè)頭朝衛(wèi)桓姜鈺露出一個笑意。

    只船一開，就成功了！

    她是這樣想的，正常也該這樣的，可惜世事變幻，未到徹底了結(jié)，誰也說不準(zhǔn)最后還會發(fā)生什么。

    跳板收起，纜繩解開，“當(dāng)當(dāng)當(dāng)”一陣銅鑼響，船已開始起錨。

    誰知這時，變故陡生。

    突兀一艘快船劃開水面，兗州傳令兵從上游而下，飛速接近碼頭，見此高聲一喝：“都等一等！”

    那傳令兵跳上岸，快速奔向迎上前的軍侯武將，奉上一令，而后不知說了幾句什么。

    緊接著，那軍侯偏頭向諸船看來，揚聲：“統(tǒng)統(tǒng)都下來！”

    又回身吩咐：“快打水來，上頭命增一項查驗，需以濕巾洗擦手臉！”

    聲音很大，姜萱聽得清清楚楚，她登時大驚失色。

    作者有話要說：啾啾！明天見了寶寶們，愛你們??！o(*￣▽￣*)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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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上游有人使出類似法子蒙混過關(guān)，可惜技藝尚欠，最后教人窺出了破綻，被當(dāng)場拿下。

    一道急令立即發(fā)下，凡哨卡，不管男女老幼，統(tǒng)統(tǒng)需拭臉查驗。尤其瀘水諸碼頭，嚴(yán)格執(zhí)行不得有誤。

    當(dāng)然，內(nèi)里詳情這大小客船是不知的，眼見纜繩被重新扯了回去，眾人登時紛紛起立，怨聲一片。

    “怎么回事？”

    “干什么了這是？不是搜過了嗎？！”

    “還有完沒完！”

    sao動中，碼頭的甲兵已迅速行動起來。幾個木桶被扔進河里再提上，隨手將擦拭椅案的抹布扔進去，頃刻間便準(zhǔn)備妥當(dāng)。

    其余甲兵分成小隊，已沖上船驅(qū)趕船客。

    “都快一些！統(tǒng)統(tǒng)下去！”

    明晃晃的長刀，一聲大喝，前頭立即喧嘩起來。

    小孩的驚哭聲，繁雜的腳步聲，怒罵驅(qū)趕聲，迅速從第一個船艙蔓延至往后。

    兗州兵馬上就過來了！

    怎么辦？！

    心臟怦怦狂跳著，事態(tài)轉(zhuǎn)變太快太突兀，一時竟不知如何破解。

    但不管心里是如何焦急亂著，在兗州兵跳上船沖進第一個船艙的同時，衛(wèi)桓姜萱三人已迅速起身，趁亂沿著過道急速往后疾退。

    他們坐的是第四個艙房，后頭緊接著五號艙，再后退過了一條逼狹的通道，就是船舷。船舷往左是茅房，往右則船家休息的一個斗室。

    姜萱一掌推開斗室的門，卻見這屋子委實窄小，七尺長短，四尺寬窄，一進門就是僅容一人躺下的上下床，根本無處容身躲藏。

    衛(wèi)桓側(cè)身貼著后艙木壁，往前窺了一眼，立即轉(zhuǎn)身，對推門的姜萱道：“無用，他們會搜船。”

    確實，那些兗州兵驅(qū)趕船客的同時，正十分有序的檢查船艙。分工合作，十分熟稔。先從前到后檢查一次，等會再從后到前再檢查一次，確保船上無遺漏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