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汪雀答應(yīng)的那么爽利，蘿洇偏頭看她：“你就不怕我害你嗎？”

    “我相信你?！蓖羧割D了頓, “你也是崔哥的隊友?！?/br>
    蘿洇噗的一聲笑了：“隊友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朋友未必不會害你, 而敵人也可能會在危險的時候給你幫助, 這個道理不用我講給你聽吧？”

    “…………”天臺上談秋雨殘忍縮回去的手又浮現(xiàn)在眼前，汪雀沉默了。

    “好啦, 不要糾結(jié)這些事情了。時間不多了, 回去吧。”蘿洇站起身, 碧藍(lán)如洗的天空逐漸暗了下去, 巨大的表盤扭曲著出現(xiàn)在天上，指在六點鐘的位置, 俯視著汪雀。

    咔噠——

    秒針艱難地顫動著, 終于從十二的位置掙脫, 再一次跳動。

    眼前陡然模糊昏暗。

    “對了, 送給你一樣?xùn)|西, 可不要弄丟了哦。”

    蘿洇的聲音成了汪雀對這一切最后的印象，一陣隆隆的轟鳴聲后，觀眾們的呼聲浪潮涌來。

    汪雀睜開眼睛, 五顏六色的炫目燈光照在她臉上，讓她下意識瞇了下眼睛。

    汪雀茫然的表情讓觀眾們把更加熱烈的掌聲獻(xiàn)給了魔術(shù)師，他不斷朝著觀眾席鞠躬，汪雀不知道在自己和蘿洇相見的那會兒功夫里，魔術(shù)師利用催眠對她做了什么，但見臺下的崔左荊他們松了口氣，也放下心來。

    掌聲中她接受了魔術(shù)師的感謝，被請下舞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還好嗎？”夏瓊云問道。

    “沒事。”汪雀搖搖頭，她已經(jīng)沒了再看表演的心思，胸口間似乎隔著個什么東西，汪雀伸手一摸，她脖子上不知何時，帶了個掛墜。

    掛墜是國際象棋中的“馬”，汪雀摩挲著白色棋子的頂端，輕聲問道，“這個東西是魔術(shù)師給我的嗎？”

    “不是?！贝拮笄G重新放松地陷入了椅子里，“沒感覺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吧？”

    那就是蘿洇給我的了。汪雀想著，壓低聲音在崔左荊耳邊道：“我見到蘿洇了，她讓我轉(zhuǎn)告你一些事情。”

    崔左荊神色一動，他拍拍董征，道：“走，我們出去說?！?/br>
    四人一貓離席，崔左荊直接帶他們?nèi)チ酥昂托〕蟠臏?zhǔn)備室，將帷布拉上，崔左荊坐在箱子上：“說吧，蘿洇她怎么樣了？”

    汪雀把自己的所見所聞全都告訴了崔左荊。

    她并沒有告訴崔左荊這并不是她第一次見到蘿洇了，那次在天臺下的見面，她說好了會幫蘿洇保密。

    “因為我?guī)缀醪蛔鰤羲噪y找上我？”崔左荊有一瞬錯愕，隨即意識到的確如此，他現(xiàn)在每天都是閉眼天黑睜眼天亮的，的確很久沒做夢了。

    怪不得蘿洇只找了他那一次。

    夏瓊云聽得心驚，她不曾了解崔左荊的過去和餛飩分裂者小隊真正的目的，也能聽出這些絕對是普通朝圣者無法接觸的事情，滿心疑惑，卻一句都沒有問。

    夏瓊云思路很清晰，現(xiàn)在她還在磨合期沒有完全融入隊伍，等再過一段時間，就算她不問，大家也會主動將事情告訴她的吧。

    聽汪雀說到“小丑在追捕的東西臨時被一個小女孩召喚，占據(jù)了那個女孩的身體逃走了”，董征嘶了一聲，霎時間將當(dāng)年的大致情況補全了。

    崔左荊：“墨菲？”

    “應(yīng)該是?！?/br>
    崔左荊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模因被皇后下令追捕，逃脫過程中受到真正的墨菲在臨死前召喚，占據(jù)了她的身體成為“墨菲”，后來被趕來的小丑抓捕，關(guān)在了太空盒子里，而之前的那些感染者，已經(jīng)全通過記憶清除醫(yī)治了，甚至就連小丑都只知道有這么一個模因關(guān)在盒子里，不清楚它的具體模樣。

    而之后紅皇后死去，被馬戲團(tuán)收留的小丑找回了關(guān)押墨菲的盒子，保存在馬戲團(tuán)中，把它當(dāng)所一張底牌，等待合適的時機。

    那么當(dāng)年紅皇后對墨菲的追捕到底源于什么？只是單純不希望它大規(guī)模的傳染，感染整個純白地界嗎？

    沒人知道。

    “那本書是什么樣子的？”崔左荊更多的注意還在被叫做《死海文書》的書本上，現(xiàn)實中這是從死海西北基伯昆蘭曠野的山洞發(fā)現(xiàn)的古代文獻(xiàn)，但他在純白地界還第一次聽說這樣一個名字。

    汪雀盡力回憶：“黑色的硬皮封面，像是動物皮的質(zhì)地，很厚，沒有書名，只畫了一個看著很古老的陣法圖案，在被碰到時會發(fā)出暗紅色的光。”

    “那個圖案是什么樣的？”崔左荊隱約感覺摸到了一點頭緒。

    汪雀看了一圈，從角落的小桌子上拿了一根眉筆，美術(shù)生的圖像記憶能力讓她很快畫出個一模一樣的出來。

    看著木板上熟悉的圖案，維克多驟然色變，崔左荊喃喃道：“是《蠕蟲之謎》?！?/br>
    董征：“它不是現(xiàn)今皇后的繼承人嗎？”

    旋即他猛然想到墨菲的那句話——

    《蠕蟲之謎》嗎？那只不過一個小偷罷了。

    也就是說，在追捕墨菲的過程中，原本的《死海文書》盜取了墨菲的一部分能力，成為了現(xiàn)在的《蠕蟲之謎》？

    也就能解釋為什么《死海文書》在紅皇后口中應(yīng)做預(yù)言作用，而《蠕蟲之謎》不但可以控制生物，還能有諸如讓傅哲靈魂破碎的能力了。

    《死海文書》原本能做的，可能是“盜取”或者“復(fù)制”。

    董征沒有說出來，而是將想法通過擬南芥?zhèn)鹘o崔左荊，少年和他對視一眼，默契地沒有再談?wù)撃潜緯?/br>
    汪雀不知道墨菲和模因的事情，推不出什么線索，她掏出衣領(lǐng)里的掛墜：“這個是做什么的呢？”

    “既然是蘿洇給你的，就好好收著吧?！贝拮笄G想著等回去之后得好好和傅哲商量一番，見馬戲表演接近尾聲了，道：“等下你們這些成功拿到入場券的人會被帶去小丑的商店，每人可以從里面選擇一樣商品拿走，一定好好做決定挑選最合適自己的?！?/br>
    夏瓊云：“你不去嗎？”

    “我不在那24個名額之內(nèi)，況且我找小丑還有其他的事情，叔叔會和你們一起?！贝拮笄G看向董征，董征知道，他口中其他的事情，是拿回感情。

    少年眼中的狹促讓他突然有些審判來臨前的忐忑，很快就要到崔左荊給他答復(fù)的時刻了。

    盡管這些日子里兩人經(jīng)常呆在一起做些親密的舉動，可少年更像是出于一種友好，單純地配合他的欲望，崔左荊所有的反應(yīng)里面，都不含著董征最想要的東西，總讓他覺得有種失落的缺失。

    他想要的不是擁抱不是親吻，也不是更進(jìn)一步的親熱，而是在這些行為中，蘊含的情誼。

    “走吧?！贝拮笄G從箱子上下來，突然想到：“對了，雀兒身上的詛咒是不是還在？”

    “啊？”高能太多，以至于汪雀差點忘了自己剛才坐著巴斯比之椅，她立刻緊張起來：“好像是，那個魔術(shù)師說好了要幫我解除詛咒的。”

    “我?guī)闳フ宜惶税?。”維克多在汪雀腳邊轉(zhuǎn)了一圈，“阿左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演出在一片盛大的歡呼中結(jié)束，維克多就要帶著其他人出去，汪雀夏瓊云跟在后面，董征卻沒有動。

    夏瓊云回頭：“？”

    董征抬了下手，示意她們先走。

    夏瓊云朝崔左荊那邊瞟了一下，眼神微妙地走了。

    準(zhǔn)備室就剩下他們兩個，崔左荊雙手抱胸，仰頭看他：“干嘛？”

    董征本就站在崔左荊旁邊，他又上前了一步，這下直接把崔左荊擠在了自己和箱子之間，幾乎相互貼著了。

    “磨磨蹭蹭的?！贝拮笄G朝下瞥了眼，兩手向后抓住箱子的邊緣，抬膝撞了董征一下，“看在今天情況特殊的份上，不追究你?！?/br>
    董征仍然沒動，他凝視著崔左荊，眼中有種近乎偏執(zhí)的意味。

    董征骨相很好，輪廓深，這其實是很有侵略性的模樣，但由于董征一直以來都很內(nèi)斂低調(diào)，到最近幾個月他真正融入了純白地界，這侵略性才主線顯露出來，特別是現(xiàn)在，崔左荊被他懟在小角落里，自下而上的看他。

    “唉行了行了?！鄙倌曷氏确塑?，他朝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地帷布看了眼，垂眸咳了一聲，猛地一踮腳尖，仰頭吻在董征唇上。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其實對崔左荊來說也沒多少心理壓力，兩個人都親過那么多次了，說不好意思就是矯情，他情緒很平靜，可董征不一樣。

    縱然是假的，也讓他難以自持。

    他一下子攬住崔左荊的腰，迫切地加深了這個吻，崔左荊手繞到他后腦，扯了下他頭發(fā)想讓他別擠得那么緊，無奈沒效果。

    崔左荊也就不再努力，他手自然垂下搭在董征肩膀上，給董征一些最基本的回應(yīng)。

    他不太想讓董征失望。

    就好像一個孩子，你把他所有的努力都看在眼里，雖然最后不確定能不能得到美好的結(jié)果，但也不忍心讓他徹底的失望，總要給一些力所能及的獎勵。

    小丑掀開簾子進(jìn)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小丑何等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饒是這樣，也當(dāng)場愣了。

    他能看出崔左荊很在乎董征，但一直以為因為血契、隊友或者惜才的關(guān)系，才——

    崔左荊余光瞥見有人進(jìn)來，他拍拍董征后背，很輕松地從男人懷中掙脫，抬手擦了下嘴，輕輕踢了董征一腳。

    “去吧?！?/br>
    董征嗯了一聲，縱然不舍，也只能在摸了摸崔左荊臉后，轉(zhuǎn)身離開，去追維克多他們。

    小丑側(cè)身給他讓路，等到董征身影消失在帷幕外，震驚至極的小丑終于開口：“你們這……”

    “所以我才急著拿回感情的?！贝拮笄G閉眼輕按太陽xue，道，“再這樣不明不白地折騰下去，我們倆都會受不了的。”

    小丑沉默片刻，他沒有資格干涉崔左荊的私事，所有情緒匯聚起來，就是種復(fù)雜的難以置信而已。

    在小丑眼中，崔左荊一直以來都是多年前那個稚氣未脫的孩子，轉(zhuǎn)眼間最看好的小孩談了戀愛……擱在那個家長身上，都不能一下子接受良好吧。

    “我一直有好好保存著?！毙〕筮B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過來找崔左荊了，他解開小丑服的衣領(lǐng)，轉(zhuǎn)身帶著少年去后臺，“過來吧?！?/br>
    第196章 收回感情

    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小酒吧。

    崔左荊一眼便看到了那正擺放在柜子最上層的玻璃瓶，相比起它剛被收起的模樣, 七彩流光的色澤暗淡了不少。

    “我已經(jīng)盡力保存了, 但它畢竟是你自己的東西, 會自動回到你那里，你應(yīng)該也有所感覺, 現(xiàn)在留在我這邊的就只剩下這些了。”小丑將瓶子拿下來放在吧臺上。

    “是?！贝拮笄G輕輕碰了下玻璃瓶，里面的流光有所感應(yīng)，迫切地貼著他手指的位置, 想要回去。

    表演結(jié)束后觀眾們正在退場, 嘈雜的聲音隱約傳來, 董征他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商店里挑選東西了。

    時隔一年，屬于他的感情, 終于要回來了。

    崔左荊還清楚記得初回純白地界時的感受, 感情被生生抽離身體的痛苦, 那時的他孤身一人帶著維克多, 滿心只有復(fù)仇的執(zhí)念，是多么冷漠啊。

    他拿起瓶子, 并沒有急著打開, 就簡單地將它拿在手心里, 道：“對了, 你知道血契有什么解除的方法嗎？”

    “你被迫簽訂血契后, 我立刻去打聽，但結(jié)果和我當(dāng)初從殿下那邊知道的一樣，只有圖書館才有辦法。”小丑道, “要想解除血契，你們必須去圖書館一趟找管理員?！?/br>
    崔左荊點點頭，囚徒契約是純白地界最本源的法則之一，自然不可能輕易解開，現(xiàn)在知道圖書館有辦法，那得計劃著去一趟了。

    崔左荊想著，突然感到發(fā)頂似乎被摸了一下，觸感奇奇怪怪的，他抬手按了下頭頂，并沒有什么東西。

    旋即他意識到，是董征正在內(nèi)核中央，觸碰擬南芥。

    小丑到一邊脫下表演服，換上黑西裝，他后背上有數(shù)不清的深刻傷疤，那是在逃離新皇后追殺時留下的。

    流光一下下撞擊著瓶壁想要出來，崔左荊深吸口氣，手捏在瓶塞上，卻一直沒有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