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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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左荊總算能直起身子活動腰板了,道:“我在塌陷區(qū)找到他的,當時他正被壓在預制板下面,要不是我眼尖,可能就錯過去了?!?/br> 艾倫腦袋上破了好大一塊,流出的血把整張臉都染紅了,萬分駭人,董征生怕他會因為尿雨傷口感染,趕緊把他送到了附近一家房子里。衛(wèi)生署是不能去了,里面太多沒尿浸透和中了毛蟲毒的玩偶,環(huán)境根本不適合人類傷員。 之后他把已經(jīng)不停息工作了整整一天的“縫心的熊”抱了過來,放在艾倫身邊。 小熊眨眨眼睛,摸了摸艾倫滿是泥水的手,從嘴里吐出一片布和許多棉花,縫成了一塊肺的形狀,放在艾倫胸口上。 那塊肺在崔左荊眼前消失了。 十幾秒后,艾倫突然皺了下眉頭,但還沒有醒。小熊又在他腦門上的傷口縫了一塊布,艾倫的傷便完全康復了。 “真的太好用了?!贝拮笄G忍不住感嘆,他在從前的朝圣旅程中也見過不少醫(yī)療道具,但像“縫心的熊”這樣效果絕佳還可以反復利用的寥寥無幾。 董征嗯了一聲:“希望盒子能讓我們把它帶出去,就算以后的使用會有限制,也絕對是個很好的道具。” 艾倫一時半會兒沒有要醒的征兆,董征用濕布給他擦了一遍身體,換了身干凈衣服,崔左荊坐在旁邊看著,也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周圍還有沒有其他線索?我不相信他單純是被預制板砸成這樣的。” 這事情發(fā)生在誰身上都有可能,唯獨艾倫,有著急速的能力,艾倫在地震發(fā)生時可以輕松跑到安全的地方。 “有戰(zhàn)斗的痕跡,周圍還有不少玩偶的尸體,看上去和他一起去的那些公仔全都死了,不然也不會直到現(xiàn)在都沒人過來報信。城鎮(zhèn)里進了敵人?!?/br> 董征沉默地望向窗外,阿加莎的宮殿在雨夜中遙不可見。 “既然這個兇手沒有露面,很大可能去了宮殿那邊,他想要害阿加莎?!?/br> 董征語氣十分篤定,崔左荊卻不是很擔心的樣子。渡鴉黑云一樣飄來,不詳?shù)慕新晜髁撕苓h,崔左荊望著那群黑鳥,托著下巴幽幽道: “有維克多在,不會出太大事的,比起那些……你還是先擔心一下自己的任務吧?!?/br> “……” 藺航之從混沌中逐漸清醒,腹部似乎還殘留著讓他永世難以忘懷的劇痛,他痛苦地呻吟一聲,睜開酸澀的眼睛,朝旁邊緩緩轉頭看向窗外。 雨還在下,天沒亮。 “醒了?”正趴在他枕頭上淺睡的維克多立刻察覺到藺航之的動作,躬身伸了個貓式懶腰,低聲道,“給你催吐過,我用能力凈化了大部分負面影響,也讓臨海用蛋清配了解毒劑,應該沒什么太大的問題了?!?/br> 藺航之試著張了張嘴,成功發(fā)出了聲音,雖然沙啞得可怕。 “我嘗了一口要給阿加莎送過去的宵夜,連咽都沒咽,就成這樣了。” “我知道,現(xiàn)在整個宮殿里都知道有人給阿加莎下毒,公仔們正在嚴格排查。” “小海呢?” “他也被帶去排查了,雖然我們?nèi)齻€都清楚下毒的人百分之九十九是潘川艮,但現(xiàn)在還不能打草驚蛇,你破壞了他這次行動,他過不了多久肯定會再動手的。” 藺航之點點頭,重新閉上眼睛,瀕死的體驗讓他只是回憶便感到呼吸困難。 當時在被突然墜下的巨大廣告牌砸在頭上時,也是這樣的感受嗎? 他不記得了。死亡來的太過突然,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維克多也禁了聲,他軟軟的rou墊放在藺航之的臉上,淡淡的白光為他驅(qū)逐中毒后的副作用。致死量極度微小,發(fā)作如此迅猛,這是他現(xiàn)代醫(yī)學中從未見過的毒,但這可是純白地界,在這里,一切都可能發(fā)生。 還好藺航之沒出事。 不一會兒,董臨海推開門,動作很輕地進來,他反鎖房門,走到床邊坐下,不放心地探了探藺航之側頸的動脈。 藺航之毫無征兆地睜開眼,笑道:“我沒死,放心吧?!?/br> 臨海被他小小地嚇到了,少年松了口氣,佯裝抱怨道:“我天你可嚇死我了,當時你被送過來的時候吐得自己滿身都是黃水,抽得和羊癲瘋一樣,要不是叔叔在,我這時候就該給你燒香了?!?/br> “我發(fā)現(xiàn)我運氣好像不是特別差,被廣告牌砸死之后能進入這里獲得重來一次的機會,中毒也正好有維克多在。” 藺航之在維克多的凈化下感覺舒服多了,他撐身坐起來,道,“潘川艮知道驚動了整個宮殿以后就不好搞小動作了,應該會盡快對阿加莎下手,已經(jīng)到了最后關頭,我猜只要解決了潘川艮,籠罩城鎮(zhèn)的所有麻煩都會消失。” 臨海贊同地點頭:“那個潘川艮肯定很強,單靠我們幾個,不適合和他正面對抗,我有個不知道能不能行的主意,航哥幫我瞧瞧?” 距離藺航之中毒已經(jīng)過去四五個小時了。 在這四五個小時里,宮殿因為此事鬧成了一鍋粥,廚房中的所有玩偶和阿加莎的貼身侍女都接受了最嚴密的調(diào)查和審問,這里是它們共同守護的天堂,絕對不允許有內(nèi)賊在。 阿加莎的臥室中卻非常安靜,公主床上柔軟的被子隆起一個小小的包,隨著呼吸的頻率緩緩起伏,燦金色的長發(fā)從中漏出一縷。 阿加莎很怕黑,于是在她的床頭一直都安靜燃著一盞燭臺,火苗安靜地躍動,照亮四周,驅(qū)逐恐懼。 忽然間,那火苗猛然跳了一下,毫無征兆地熄滅了。 一切歸于最深沉濃稠的黑暗。 臥室的房門緩緩被推開了一條縫,拉長的些微光亮中,透出略微矮胖的影子。 和他手中漆黑的匕首。 第64章 變故突生 人影走進來,輕輕關上門, 于是房間又一次歸于黑暗。 閃電無聲劃過夜空, 慘白的光照亮他唇角猙獰的笑意。 他一步步靠近床邊, 瞳孔中燃著兩點詭異的猩紅,舉起手中的匕首, 毫不猶豫地朝被子里的人刺去! 一道白色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被子中躥出,霎時到了他面前,尖利的貓爪狠狠從額頭劃下, 穿過眼睛一直抓到嘴角。 鮮血霎時間涌出來, 潘川艮慘叫一聲, 抬手捂臉,整個左眼幾乎被維克多這一爪子抓廢。 自從來到純白地界后, 崔左荊就再也沒有給維克多修剪過指甲。 被子里的董臨海掀開假發(fā), 一拳砸在潘川艮胸口, 他故意存了個心眼在靠近門口的一側放了很多枕頭, 剛才那把襲向他的匕首正好扎在了上面,沒有傷到他。 猝不及防下潘川艮吃了兩記奇襲, 可謂凄慘, 他徹底變?yōu)樾杉t的右眼死死盯著董臨海, 其中仇恨的眼神能生生扒掉少年的皮。 但在黑暗中, 董臨海啥都看不見, 少年抓起口袋中的手電筒打開,光束照在潘川艮臉上,滿目的鮮血讓臨海忍不住嘶了一聲。 灰白的厚角質(zhì)層直接從皮膚內(nèi)側翻出來般, 附滿了潘川艮全身,兩只巨大的公羊角從額角頂出,他嘶啞地咆哮一聲,衣服從腰部被撐破,長出山羊的后腿和尾。 轉眼間,矮胖的男人就像在花園里那時般,變成了個渾身被毛的怪物! 董臨海實在不想承認面前著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是神,他躬身翻到床的另一邊和潘川艮拉開距離,看向臥室的門。 按照原計劃,這時候聽到動靜的藺航之應該帶著玩偶們進來,一起將不懷好意的潘制服。 光靠他們?nèi)齻€可能無法順利解決能力高強的潘,但人多了就不一定了。 但門沒有開。 藺航之,玩偶們,誰都沒進來。 出什么事情了嗎? 董臨海暗叫一聲不好,潘川艮已經(jīng)徹底完成了變身,他受傷的左眼完全凸出來,更加恐怖駭人。維克多“唰”地從床底躥出來,一爪撓在他腳踝,但只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 白貓靈巧地落在梳妝臺上,皺起眉頭。潘川艮完好的那只眼睛突然朝它看來,在維克多注意到他掌心騰起的紫色光球時,那光球已經(jīng)朝他激射而來! 維克多立刻跳開,光球擦著他尾巴射在梳妝鏡上,嘩的一聲巨響,正面鏡子碎成無數(shù)晶瑩粉末,灑在臺面上,而光球威勢不減,將后面的墻壁燒出一個大坑! 一股毛發(fā)燒焦的味道彌散開來,維克多轉頭看了眼自己被燎焦的尾巴尖,兩只耳朵平平貼著頭頂,聳起脊背,眼睛瞪得滾圓,從喉嚨里發(fā)出呼嚕嚕地警惕響動。 不行,單靠他們兩個在臥室里絕對打不過潘川艮的! 董臨海趁著潘川艮注意被維克多吸引,立刻跑去開臥室的門。就在他指尖即將碰到門把手時,一道光束射來,臨海趕忙收回手,眼睜睜看著門鎖被炸得開花。 阿加莎的房間在宮殿的高層,距離地面差不多有十米,不到萬不得已,不適合跳窗逃跑。 “跑什么?不是想和我玩嗎?”半羊人的聲音嘶啞得詭異,血從他臉上一滴滴落在地上,一時間竟然更像惡魔。 董臨海根本不理他,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被嚇住,一旦動作慢了,不就正中潘的下懷了嗎! 他一腳揣在房門上,感受到門在咣當活動,精神一震,又是一腳。 潘川艮當然不會等著他跑出去,一束魔法砸過來,同時山羊人快步上前,幾步就到了董臨海身邊,生著黑色尖利指甲的大手捏向董臨海頭顱! 這一擊要是中了,董臨海就要尸橫當場,腦花四濺。 董臨海仿佛置若未聞,他死死盯著晃動的門,狠踹上去! 這是最后的機會,不然一會兒等潘川艮守住門口,他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白色的身影擋在了臨海面前,而潘川艮手掌在那刻攤開,在維克多躥到面前時一掌將白貓扇開。 維克多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直直飛出去,砸在墻上,他身子仿佛嵌在墻面中頓了兩秒,才抽搐著重重落在地上。 空中的血線灑在床單和地板上。 “叔叔?。?!” 董臨海睚眥欲裂,眼淚幾乎瞬間迸出來,門終于在最后一記重擊下破開,外面的燈光透進來,照亮墻邊的維克多和他口中不斷嘔出的鮮血。 而走廊上空無一人,藺航之面朝下倒在不遠處的地毯上一動不動,所有的玻璃都粉碎,雨斜斜地潲進來,將那一地的碎片淋濕,閃出冰冷的光暈。 “你當我是傻子嗎?”半羊人從黑暗的房間中走出,他沒有再看身后的維克多一眼,盯著董臨海,問,“你把她藏到哪兒了?” 董臨海緩緩地后退,緊咬著后槽牙,口腔中逐漸蔓延開血腥味道。 一步步,退向藺航之身邊。 而房間中,維克多兩耳無力地耷下,雪白的毛發(fā)被自己的血染紅,琥珀色的眼中瞳孔開始不受控制地擴散。 潘川艮的那一下,幾乎將他全身骨頭和內(nèi)臟都摔碎了。 維克多忘記了他現(xiàn)在的這幅身體,只是一只脆弱的貓。 他已經(jīng)不再是當年那個身體被強化到極致,每根血管里都流淌著戰(zhàn)斗民族熱血的人了。 死亡的味道在他鼻尖縈繞,令人眷戀的溫度隨著血液一起離開身體。就像八年前那時,他的眼前漸漸暗了下去,但腦中卻神奇地浮現(xiàn)出種種畫面。 他看到許久未見的妻子和三個女兒的笑臉,午茶會小隊中的眾人,朝圣旅程中見過人們?;屎髮m殿長長的走廊上,他被一只暹羅貓攔住去路,這只名叫午夜的貓?zhí)蛑ψ?,湛藍的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 “你是叫烏鴉沒錯吧?我最喜歡抓鳥了,你看起來就很好吃的樣子。 “對了,想不想試試當一只貓的滋味?” 最后的最后,傷痕累累的崔左荊來到他面前,俯身將他抱起。 少年眼中是最深刻的疲憊和絕望,指尖纏著白膠布的手輕輕梳理著他背上的毛發(fā),輕聲道:“叔叔,從今以后,就是我照顧你了,我們回家吧?!?/br> 他張開嘴,卻只能發(fā)出一聲“喵”。 已經(jīng)沒有血溢出,似乎所有的血都流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