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適汝道：“扶我上前見過皇上?！?/br>
    闌珊呆呆地扶著她往前幾步，雨霽早親自過來扶住了她，也安置了鋪了軟墊的椅子，溫聲道：“娘娘快坐吧。”

    鄭適汝的確是體力不支了，便在椅子上落座。

    皇帝道：“太子妃，你才生了孩子，不在東宮又跑進(jìn)宮來做什么？”

    鄭適汝欠身：“父皇容稟，臣妾不愿看到無辜之人枉受冤屈，這才特意進(jìn)宮來的，——昨日的事情，跟榮王側(cè)妃無關(guān)?！?/br>
    皇后不悅道：“太子妃！”

    鄭適汝置若罔聞，繼續(xù)說道：“不過是有人，借機(jī)要拿這件事做筏子來污蔑陷害她罷了?！?/br>
    皇后的臉色愈發(fā)難看了。

    闌珊也驚呆了，她本能地想制止鄭適汝，卻給雨霽悄悄地在手腕上拉了一把。

    皇帝皺眉道：“太子妃，你說什么？”

    皇后似忍無可忍：“太子妃，你就不用再cao心了！你是不要命了嗎！”

    鄭適汝低低咳嗽了幾聲，并沒有回答，只是抬頭看向身側(cè)站著的那幾個嬤嬤跟穩(wěn)婆，其中有兩人本是她的心腹，對上她的目光的時候就低了頭。

    正在這會兒，外間有個小太監(jiān)挪步過來，對雨霽使了個眼色。

    雨霽看見，忙走開去，那小太監(jiān)咬著耳朵一陣低語，雨公公滿面震驚，忙也回了幾句。

    太子妃瞧著雨霽的行止，心中有數(shù)。

    “我所生的孩子，真的夭折了嗎？”鄭適汝垂眸淡聲道。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

    闌珊也是其中一個，她欲言又止，突然發(fā)現(xiàn)在場的那些內(nèi)宮嬤嬤、包括金太監(jiān)在內(nèi)，神色越發(fā)的鬼祟不安起來。

    闌珊猛回頭看向鄭適汝，此刻終于想起昨晚上的事情，心中冒出一個十分詭奇的想法，闌珊捂著嘴，不敢讓自己多想。

    太子妃盯著那兩人，慢慢道：“欺上瞞下，吃里扒外的東西，還要我說嗎？”

    那兩個嬤嬤見她來到，本就有些心驚rou跳，聽鄭適汝這般一說，竟雙雙磕頭下去：“娘娘饒命！”

    鄭適汝御下甚嚴(yán)，一應(yīng)奴才很不敢背著她自作主張，但是這一次顯然不同。

    仗著女子生孩子正是一腳踏入鬼門關(guān)的時候，再加上無法抵抗的外力，竟讓這忠心的兩個嬤嬤身不由己選擇了反叛。

    嬤嬤道：“娘娘所生的皇嗣……其實并沒有死?！?/br>
    “死的那個，并不是皇嗣?！?/br>
    旁邊的穩(wěn)婆也怕了起來，哆哆嗦嗦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個竟暈倒當(dāng)場。

    那嬤嬤哭著說道：“她們說是為了娘娘跟東宮好，奴婢、奴婢才大著膽子這么做的?！?/br>
    闌珊也終于想起來——昨日她抱起那孩子的時候，就覺著跟第一次見不一樣，可又因為第一次見的時候是才生出來，沒清洗打理干凈，加上又沒有敢往別處想，便一葉障目了。

    后來“皇孫”出事，人仰馬翻，闌珊悲痛欲絕的，更加忘了起初那一點疑點了。

    皇帝問道：“你說唆使威脅你們的那些人是誰？”

    那嬤嬤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眾位宮內(nèi)的老嬤嬤們，從剛才起，她們的臉色就異常的難看，包括金太監(jiān)在內(nèi)，大概是從太子妃出現(xiàn)的時候，就注定他們要大禍臨頭了。

    直到現(xiàn)在都急忙磕頭：“皇上饒命！”

    皇帝不理，只是微微地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皇后：“皇后，如果朕沒記錯的話，這些人應(yīng)該都是你派過去協(xié)助東宮的吧？”

    皇后又氣又急，聽了這句忙道：“皇上容稟，這些人雖是臣妾宮內(nèi)的，但是、但是他們所作所為臣妾并不知情啊?！?/br>
    “是嗎？”皇帝冷笑了聲：“他們敢瞞著你，自作主張地犯這種誅九族的大罪？”

    眾嬤嬤聽到“誅九族”三個字，越發(fā)嚇呆了，更有人叫道：“皇上饒命……娘娘救我們！”

    “住口！”皇后惱羞成怒：“你們胡作非為，現(xiàn)在居然都連累到我！還敢求饒？！”

    皇后喝止了眾人，又向皇帝道：“皇上明察，臣妾真的是一無所知。也是給這些人蒙蔽了?！?/br>
    原來鄭適汝生的那孩子，其實并不是皇孫，而是個公主。

    只是才生下來后，就借著清洗的機(jī)會掉了包。

    本來是想偷龍轉(zhuǎn)鳳的，沒想到換來的那男嬰不知何故竟夭折了。

    當(dāng)時幾個嬤嬤都嚇傻了，可偏偏闌珊當(dāng)時在，他們急中生智，便想出了把臟水潑在闌珊身上的法子。

    皇帝屏住呼吸，眉梢隱隱抖動，顯然是在克制自己的怒氣。

    他先看了一眼殿內(nèi)，隱忍地說道：“太子妃身體欠佳，舒妃，你先帶她去鳳棲宮休息吧?！?/br>
    闌珊忙先答應(yīng)了，叫小太監(jiān)抬了肩輿等著，自己把鄭適汝的斗篷攏緊了一些，同飛雪攙扶著她上了輿，往鳳棲宮而去。

    進(jìn)了宮門，西窗抱著端兒迎上來：“阿彌陀佛！總算回來了，端兒找娘呢！”

    又瞪大眼睛盯著鄭適汝：“太子妃這是……”

    闌珊顧不上別的了，扶著鄭適汝上榻休息，又問：“不知道他們把小公主弄到哪里去了？”

    鄭適汝淡淡道：“別急?！?/br>
    闌珊見她這般反應(yīng)，忙問：“你知道了嗎？”

    鄭適汝看著她，驀地笑了：“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身邊有我，也有榮王，怎么沒跟著學(xué)上半點的心狠手辣……你這傻子，叫人怎么放心啊?！?/br>
    闌珊起先是哭，聽著近墨者黑就笑了，聽到最后一句笑著笑著卻又哭了：“到底告訴我一句，那孩子還好嗎？”

    話音剛落，就聽到身后道：“娘娘！”

    闌珊猛地回頭，卻見身后有兩人走了進(jìn)來，一前一后，卻是鳴瑟跟方秀異。

    方秀異懷中更抱著個襁褓，一個小太監(jiān)躬身道：“雨公公叫先帶兩位到這里來?！闭f完后就退下了。

    闌珊無慌忙沖上去，顫抖著手打開襁褓看了眼！

    一眼之下心就定了，方秀異懷中的正是昨兒她驚鴻一瞥看過的那小孩子，臉上的皺已經(jīng)好了很多，臉色顯然也正在恢復(fù)中，只是還沒有白凈，仍有些黑紫。

    “是他，是這孩子！”闌珊驚喜交加，失而復(fù)得之感，無以倫比。

    那襁褓中的女孩子似乎聽見了動靜，眼睛微微睜開，正西窗抱著端兒過來看熱鬧，端兒瞧著那女孩子，哇哇地便叫了起來，還手舞足蹈的，仿佛是因為看到了同類，格外高興。

    第254章

    西窗詫異地看著那小女孩子，有些驚訝于這孩子的膚色。

    飛雪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便道：“新生兒都這樣，養(yǎng)個一兩天就好了?！碑吘惯@孩子又是熬了很久才出生的，得了命已經(jīng)是天幸了。

    西窗才明白，笑道：“我也覺著奇怪，怎么小郡女是女孩子，反而比小世子還要黑呢？”又見端兒張著手要去碰那女孩子，西窗便又笑說：“世子像是很喜歡小郡女，是因為有了玩伴兒了嗎？”說著輕輕搖晃端兒。

    闌珊喜極而泣，回頭看向鄭適汝，見她正看著這邊，當(dāng)即忙拭淚道：“把孩子抱過去給太子妃看看?！?/br>
    方秀異才要上前，鄭適汝輕聲道：“我還沒見過……小世子呢。”

    闌珊忙對西窗道：“一并抱過去?！?/br>
    于是兩個孩子一起給抱到了鄭適汝跟前，鄭適汝先看了看那女孩子，見她安安靜靜的躺著，不哭不鬧的，便抬手輕輕地?fù)徇^那小臉，并沒說話。

    又看端兒，端兒一見她便喜笑顏開，更是樂得揮著手想要靠近過去。

    鄭適汝不由笑道：“這孩子看著像是個活潑愛動的。”

    闌珊道：“可不是嗎，又愛吵鬧，又能吃?！?/br>
    西窗忙道：“這是好事，長得快，且康健?！庇窒蜞嵾m汝訴苦：“娘娘不知道，因是早產(chǎn)的，才生出來的時候可小呢，比小郡女還要瘦弱很多，這是細(xì)心養(yǎng)的才見了白胖些?！?/br>
    鄭適汝聽了嘆道：“是跟著他娘受了苦了?！闭f著瞥了闌珊一眼。

    闌珊笑道：“怎么不說是我跟著他受苦了呢？”

    鄭適汝一笑，問方秀異：“吃過奶了嗎？”

    方秀異道：“先前找到的時候，在外頭臨時抓了一個乳娘，吃了些?！?/br>
    西窗忙道：“讓小世子的乳娘給喂一喂吧?！?/br>
    于是忙叫了乳娘來，又讓小郡女吃了一陣，只不過這孩子好像沒什么力氣，吸起來也輕輕緩緩的，雖吃了半天卻也沒吃多少。

    乳娘悄悄地跟西窗說道：“這小郡女吃了這么久，覺著還不如小世子吃幾口多呢?！?/br>
    西窗想了想到：“畢竟是女孩子，力氣小又斯文，不像是咱們世子跟個小豹子似的，所以乳娘也多幾個，就是怕不夠喝呢?！闭f的眾乳娘也都笑了。

    說話間闌珊出來，對西窗說道：“你去外頭跟他們說，讓御膳房熬些滋補(bǔ)的湯水來給太子妃喝。”

    西窗忙去了。

    闌珊才要回去陪著鄭適汝，就見外頭有個宮女來，報說道：“回娘娘，瑞景宮那里有人來，說是容妃娘娘有話。”

    先前闌珊不愿留在宮內(nèi)，一是舉止行動不便，二就是不想去面對皇后跟容妃，如今聽說容妃派人來，微微一怔。

    當(dāng)下便叫把那人傳了進(jìn)來，那小太監(jiān)跪地道：“給舒妃娘娘請安，我們娘娘聽說舒妃娘娘跟小世子在宮內(nèi)，本是要來見的，只是有禁足在身無法親來，娘娘說，若是舒妃娘娘得便，就請帶小世子去瑞景宮里坐坐?！?/br>
    闌珊道：“知道了，我也正想著呢，就怕娘娘不得便，既然如此，自然該去行禮的，你且先回吧?！?/br>
    那小太監(jiān)磕了頭就去了。

    闌珊回到里間，見鄭適汝躺在榻上，小郡女就在她身旁，女孩子旁邊的卻是端兒，兩個嬰兒并排躺著，場面看著甚是融洽和諧。

    鄭適汝看了會兒小郡女，又伸手去逗小世子，那孩子咯咯地笑個不住，引得鄭適汝臉上也止不住流露笑意。

    雖然在逗孩子，卻也留意著闌珊一舉一動，鄭適汝早看出她眉間有些憂色，便問：“怎么了？”

    闌珊便道：“剛才瑞景宮里來了人，說是容妃娘娘想見世子?！?/br>
    上次跟隨趙世禛進(jìn)宮，瑞景宮一別，如同跟容妃決裂了一樣。

    只是外頭的人當(dāng)然不曉得此事，如今又有了小世子，按照禮數(shù)來說，的確是該去拜見的。

    可打心里又不愿意去，想到要跟容妃虛與委蛇，便滿心不適。然而容妃畢竟又是趙世禛的母妃，真的不去的話，自然會有些非議，對趙世禛也不好。

    所以闌珊跟鄭適汝說，想看她的意思。

    鄭適汝卻輕描淡寫地說道：“見就見，沒什么大不了的?！?/br>
    “你說我要去？”闌珊問。

    鄭適汝道：“當(dāng)然，你若不去，就是你的無禮了。這種禮數(shù)失不得，且不去的話，皇上跟前兒也過不去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