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熙然提著點心，邊笑邊撥通了電話。

    “你怎么這么準時啊？”他對方默說。

    方默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我好無聊啊。你現(xiàn)在在酒店嗎？”

    “還在路上?！痹S熙然說。

    他走得很急，步子邁得特別大，聲音聽起來就有點喘。

    “你在上樓嗎？”方默好奇。

    “沒有，是在走路，”許熙然說，“你復習完了？”

    “不想看了，沒意思，看得頭暈，”方默說，“我剛才去洗了個澡，打算和你聊一會兒就睡了?！?/br>
    “你舍友都還沒回來？”許熙然又問。

    “沒呢，劉小暢今天晚上肯定不回來了。對了，我跟你說啊，他今天和你學弟吵了一架，差點鬧分手?！?/br>
    “發(fā)生什么了？”許熙然好奇。

    “你學弟覺得我太帥了，怕劉小暢跟我呆在一個寢室里朝夕相處了會變心，讓他很沒有安全感?！狈侥f。

    他的語氣顯然是在開玩笑故意自吹自擂?？稍S熙然聽著，卻覺得有幾分道理。他也不喜歡方默的寢室里住著一個取向為男的男同胞。

    “怎么不說話啦？”方默問。

    “在走路呢，”許熙然問，“那后來呢，怎么和好的？”

    “當然是在我的無私幫助下咯，”方默安靜了一會兒后，再次開口時聲音變小了許多，“我跟他們說不用擔心，我有男朋友了。我對他一心一意的?！?/br>
    “……”

    “我還說，我們感情特別好，沒工夫摻和別人。”

    “……嗯，”許熙然點頭，“說得對?！?/br>
    “然后你學弟意識到自己的男朋友根本不能和我男朋友作比較，就幡然醒悟了?！狈侥f。

    他這一番話，到底有幾分真實性，實在不好說。

    許熙然并不拆穿，又笑著問道：“那你們寢室另外兩個老兄呢？”

    “他們說很要晚點能回來，不知道要浪到什么時候了?！狈侥f。

    他們學校在奇怪的地方特別人性化。每到這類節(jié)日會適當放寬門禁時間，過了十一點只要在樓下登記依舊可以進出。現(xiàn)在才臨近十點，估計那些人正玩到興頭上。

    “你怎么不跟他們一起去??？”許熙然問。

    “人家是去談戀愛，我跟去干嘛呀，”方默笑道，“還有那位單身的老哥，是去參加那種活動，你懂吧？幾個男生幾個女生一起，以搞對象為目的互相認識一下，吃個飯唱個歌鬧一鬧，那叫什么來著？”

    “聯(lián)誼！”許熙然說。

    “哦對，好像是叫這個，”方默笑道，“我說是群體相親他嫌老土，說應該叫聯(lián)誼。我對這種活動又沒興趣。”

    “為什么？”

    方默沉默了一會兒后，反問道：“你猜？”

    “也是，你要是想談戀愛，也沒必要去這種活動?！痹S熙然說。

    “你真的不是在爬樓梯嗎？”方默問道，“怎么聲音聽起來那么喘?！?/br>
    “我在，”許熙然答道，“剛才在走路，現(xiàn)在在爬樓梯?！?/br>
    “你住的酒店沒有電梯？”方默不解，“你到底在做什么呀，都這么晚了，阿姨沒和你在一起嗎？”

    許熙然學著他方才的樣子，反問：“你猜？”

    方默沒吭聲。

    片刻后，當許熙然終于來到了平地后長舒了一口氣，方默又問道：“你到底在……在哪里啊？”

    許熙然心想，自己果然不適合制造驚喜。在讓方默感到高興以前，他已經(jīng)忍不住先傻笑了起來。

    “我在……呃……”

    他支支吾吾邊說邊笑，聲音特別抖，聽著怪怪的。方默卻完全沒有追問。

    許熙然終于停下腳步。

    “……在，你開門就能看到的地方?！?/br>
    話音剛落，中間幾乎沒有任何間隔，他面前的房門就被打開了。

    門里站著一個看起來有些傻氣的，又特別可愛的，正滿臉不可置信的，令許熙然怦然心動的，對許熙然而言無比特別的人。

    這個人在大約十五個小時以前，站在差不多的位置，對他說，生日快樂。

    現(xiàn)在，距離他的生日徹底過去還剩下不到兩個小時。

    “蛋糕吃嗎？”許熙然把手上的袋子提了起來。

    方默身上穿的是睡衣。他頭頂上貼著一個奇怪的東西，把他前額的劉海全都攏了起來。剛才在照片里還擺著電腦和書本的桌面現(xiàn)在放著一些瓶瓶罐罐，其中一個正打開著。

    許熙然看著方默略微帶著光澤的面孔，在心里偷偷想著，難怪他現(xiàn)在聞起來那么香。

    “你不是說不回來么?！狈侥椭^，把那些東西快速地整理了起來，放進了抽屜。

    許熙然將袋子里的幾個盒子一一拿出來，擺在方默的寫字桌上。

    “來收我的生日禮物?！彼f。

    方默聞言眼睛一亮。他立刻沖著許熙然笑了笑，豎起手指：“你等著！”

    說完，他轉(zhuǎn)身跑到了柜子邊，從里面取出一個盒子。

    “你猜是什么？”他問許熙然。

    許熙然看著盒子上的logo：“……衣服。”

    他想，方默可能是真的當他傻。明明不久前才搶走一件自己同品牌的外套。他就算記不住這牌子怎么念，看到了總會有點印象。

    方默對這番腹誹一無所知，依舊是很高興的模樣。作為送出禮物的人，他根本不等許熙然這個壽星動手，就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搶著把盒子打開了。

    他把衣服舉起來：“好不好看！”

    許熙然根本沒細看：“好看?！?/br>
    這不是他平日里會為自己選擇的款式，應該同黃女士的審美很接近。但方默顯然很喜歡，那就足夠了。當他穿上這件方默喜歡的外套，就會變成方默喜歡的樣子，多好。

    許熙然伸手接過去，然后當著他的面把新收到的禮物穿在了身上。

    “帥嗎？”他整理了一下，問道。

    方默上下打量了他一翻，突然扭過頭，坐到了桌邊。

    “餓了，”他低著頭，“我要吃蛋糕！”

    許熙然原本還帶了一小包蠟燭，想要浪漫一下。剛打算掏出來，蛋糕已經(jīng)被方默一叉子戳成兩截，他只能假裝無事發(fā)生過。

    除了蛋糕以外，許熙然還帶了一份糯米糍和一份牛奶凍。都挺管飽的。原本臉上就香香的方默各吃了一小塊，很快散發(fā)出一股似是而非的甜甜奶油味。

    “難怪你皮膚那么好，”許熙然看著他的面頰，“你每天都涂那些??？”

    “……不行嗎?！狈侥f。

    “行，”許熙然點頭，“當然行。辛苦你一個，造福大眾飽眼福?！?/br>
    方默有些狐疑地看向他：“你是不是在諷刺我？”

    “沒有啊。”許熙然說。

    但他的話也不全是真心的。他原本想說的是，造福我。他還想問，是不是摸起來也滑滑的，能不能讓我摸摸看。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

    兩個人都坐在桌邊，不開口，想著各自的心事。

    氣氛變得怪怪的。方默可能是有些尷尬，低著頭掙扎了一會兒，突然問道：“戀物語最新一集你看了嗎？”

    “哈？”許熙然愣住了。

    戀物語第二季，每出一集，許熙然都要拉著方默罵足半小時。

    他苦大仇深，深惡痛絕，但又偏偏一集不落。最新一集是今天剛出的，他還沒來得及過目。

    方默見他不反對，自作主張搬出了筆記本。才剛把筆記本放到桌上，許熙然突然問道：“你這樣穿著睡衣，會不會冷??？”

    方默看著他，遲疑了幾秒，點了點頭：“稍微有一點?！?/br>
    于是最終，他們把筆記本搬到了床上。方默裹著被子，和許熙然擠在一起，兩人背靠著床頭并排坐，筆記本擱在許熙然彎起的膝蓋上。

    新一集的內(nèi)容還是延續(xù)了第二季的整體風格。畫面精美，劇情無聊注水，邏輯缺失，充斥著大量的服務性畫面，人物性格塑造刻板。

    放眼望去，都是值得許熙然大肆批判的點。

    但他今天特別安靜。因為方默在片頭曲播放完畢不久后，軟軟地傾過身，靠在了他身上。

    隔著半截被子，隔著新外套，依舊是暖融融的。

    “困？”許熙然問。

    靠在他身上的腦袋輕輕搖了搖。

    許熙然心想，既然不困，那他就只是單純的想要靠著自己了。于是，許熙然又把背脊挺直了些許。

    “你頭上貼著的這個到底是什么？”他問方默。

    方默突然動了一下。他飛快地抬起手來，一把抓下了頭頂那片方方正正的小薄片，抱怨道：“你怎么不早點提醒我！”

    那東西拆掉以后，他的劉海就松垮垮落了下來。

    許熙然微微側(cè)過頭去看。方默的劉海亂糟糟的不怎么整齊，但很可愛。

    方默的視線還落在前方的電腦屏幕上，漆黑的瞳孔中映著色彩鮮亮的畫面。

    “看什么看，”方默抬手整理了一下發(fā)絲，“不許看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糯糯的。剛才說不困，可能是假的。

    許熙然不聽話，沒有移開視線，還是看他。那糟糕的動畫出現(xiàn)在方默的眼睛里，似乎變得更有吸引力。

    “你看什么啊……”方默小聲抱怨。

    “五彩斑斕的黑。”許熙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