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jié)
謝瑯指著錢小花懷里的孩子,“人打了,解氣了,沒讓春娥擱中間難做,旁人說起今天的事,還會覺得咱們養(yǎng)蠶里的人好說話。你們帶人過去打一架,能達到這種效果?” “肯定沒有。孩子都不一定能搶過來?!瘪T英接道,“過幾天她爹走了,留她一個在家,還不知道那個不省事的奶奶和伯娘怎么罵她打她呢?!?/br> 謝瑯看向李秋月,“以后再遇到類似的事,知道該怎么做了?” “誰家能天天死人?!崩钋镌碌?。 馮英想翻白眼,“三郎的意思是以后遇事多想想,不是只有打打殺殺一個辦法?!?/br> “就你知道。”李秋月瞪她一眼。 馮英知道她什么德行,念她又剛死了閨女,“我不知道,但是三郎講的我會聽。不像你,三郎讓你把孩子要過來,你居然還猶豫?!?/br> “我那時沒,沒想過他們敢虐待孩子?!崩钋镌碌?。 馮英:“動動腦子也知道了。蓮花跟她婆家嫂子不對付,她嫂子肯定會逮住機會罵你外孫女是個沒娘的野孩子。” 李秋月張口想反駁,話到嘴邊卻說不下去。小七的娘以前沒得罪過她,她也沒少在背后罵小七。 馮英誤以為她承認自己說對了,“不為別的,憑這個孩子,以后都得對你三郎叔恭敬點。” “沒關(guān)系。反正我敢打她,她一家一起上都打不過我?!敝x瑯回頭看一眼李秋月笑著說。 李秋月老臉通紅,喃喃道:“三郎叔,我以前不懂事,以后,以后絕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br> “要是過幾天又變得跟以前一樣了呢?”謝瑯問。 李秋月:“我,我朝我自己臉上打。”指著馮英等人,“她們作證。” “不用你打,別整天要打我家小七就成了?!敝x瑯道,“以前對小七什么樣,我不說你們都知道。我家小七聰明,都記著呢。我不準他罵你打你們,小七只能拿好吃的饞你們。即便你閨女沒了,小七也不會就此罷手。因為你們曾抬著他爺爺去換錢?!?/br> 李秋月忙不迭道:“肯定不會了?!?/br> 謝瑯:“最好不會。過幾年小七大了,要是想去城里當官,仲卿給他找個差事,把他弄到陛下身邊,想收拾你們,比捏死一只螞蟻還簡單?!?/br> “小七要當官?”馮英忙問,“小七不是說他要像你一樣當個富家翁?” 謝瑯:“我說假如。小孩子一天一個想法,誰也說不準他以后是要當官,還是跟仲卿去打仗。再說他就算跟我一樣在養(yǎng)蠶里一輩子,就憑仲卿和孟達那么疼他,只要他開口,仲卿不理他,孟達兄也會幫他?!?/br> 這點李秋月信。要不是謝瑯不愿意,“王大公子”早把他弄城里去了。 說到“王大公子“,謝瑯雖然明確表明還得在養(yǎng)蠶里住幾年,劉徹并沒有放棄。讓馭手騎衛(wèi)青的馬,衛(wèi)青駕車,他坐在車門邊同衛(wèi)青說,“明日吾在上林苑附近挑一塊地,你無事就去養(yǎng)蠶里問問,三郎想把宅子建成什么樣?!?/br> “旁敲側(cè)擊,還是直接問?”衛(wèi)青問。 劉徹想想,“被他知道,他肯定會立刻去城里買一處。” “那就比照他養(yǎng)蠶里的家建?,F(xiàn)在五間,建六間,其中兩間當小七的臥房?!毙l(wèi)青道,“只是木板恐怕不能用楠木了?!?/br> 聽到“楠木”二字,劉徹不禁嗤一聲,“真該讓朝中那些大臣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高人?!?/br> “楠木做地板,烏木做幾榻,玉碟隨處丟?”衛(wèi)青笑著問。 劉徹:“很好笑?” 衛(wèi)青不敢笑了,“陛下還沒說怎么辦。用別的木頭,三郎就算嘴上不說,也會偷偷把地板換掉。” “快建好了把他帶過去,叫他把木頭放里面?!眲卣f著,忽然想起一件事,“三郎以前說他府上沒有飛禽走獸,這個意思也有玉石珠寶?” 衛(wèi)青搖了搖頭,“沒見過?!?/br> “他那種超凡脫俗的人,不介意用藍田玉做的碟子盛果皮,也不介意用普通木頭做的盤子盛菜,因為對他來說可以用就好了。他府上的玉石肯定還都是石頭?!眲氐溃罢渲楣烙嬕捕荚诎鰵だ?。” 衛(wèi)青覺得很有可能,“改天陛下親自問問他?” 劉徹想一下,發(fā)現(xiàn)最近沒什么要緊的事,“下次休沐過去。” “父皇,是去三叔家嗎?”窩在劉徹腿邊,忙著吃葡萄干的小劉據(jù)猛然抬起頭。 劉徹笑道:“喜歡你三叔?” “喜歡。”小劉據(jù)使勁點一下頭,“三叔好,給孩兒這個。”舉起手里的葡萄干,又指向馬車一角的紙包,“舅父說都給孩兒?!?/br> 劉徹:“你不嫌你三叔家的牲口圈臭嗎?” “三叔家香香的?!毙?jù)不懂,哪里臭了啊。 衛(wèi)青接道,“陛下,三郎家的桂花樹開了?!?/br> “對,朕差點都忘了。”劉徹摸摸兒子的小腦袋,“下次隨朕一起過去,見到你三叔,你要說你想吃老鱉湯?!?/br> 小劉據(jù)好奇,“老鱉湯是什么湯?。俊?/br> “陛下,三郎那兒沒有鱉?!毙l(wèi)青道。 劉徹瞥他一眼,“跟你這樣說的?早四五年前他就要給吾做王八湯,吾沒搭理他。他那個府上肯定有,而且還不小。” “三郎真做了,陛下還真吃?”衛(wèi)青提醒他,“陛下可從未吃過那東西?!?/br> 劉徹:“他敢做,吾就敢吃。只怕他并不敢!” “陛下這般清楚那就別——” 劉徹打斷他的話,“不準給他通風(fēng)報信。” 衛(wèi)青把余下的話全部咽回去,到家就使奴仆四處詢問,有沒有人會做老鱉湯。 找了四天衛(wèi)青府上的奴仆才找到一個會做王八湯的。衛(wèi)青用一百文買下做老鱉湯的方子,才把懸著的心放回肚子里。 四月底,劉徹和衛(wèi)青各乘一輛車抵達養(yǎng)蠶里,衛(wèi)青率先下車,想趕在劉徹前面把做老鱉湯的方子給謝瑯。然而,看到門口的驢,衛(wèi)青不由得退到劉徹車邊,“還進去嗎?” 劉徹順著衛(wèi)青的手指看去,眉頭緊鎖,“他現(xiàn)在這么閑?” “今日休沐?!毙l(wèi)青道。 劉徹點頭,“吾知道。我記得無需上朝的時候,他可以睡到午時。今日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看向衛(wèi)青。 衛(wèi)青搖了搖頭,小聲說:“微臣不知?!?/br> 小劉據(jù)見他父皇和舅父一個比一個嚴肅,捂著嘴巴小聲問:“父親,為何不下去?” 劉徹想回去,看到嬌兒眼中盡是好奇,而從養(yǎng)蠶里到古馳道這段還不好走,都快把他顛散架了,“進去!” 衛(wèi)青伸手把劉據(jù)抱下來就敲門。 “門沒鎖,直接進來。” 謝瑯的聲音從院里傳出來。衛(wèi)青推開門就看到他在剝兔子,“就你一人在家?” “我一猜就是你。”謝瑯扭頭看到小劉據(jù),“你父親呢?” 小劉據(jù)指著身后,“父親!” “東方朔不在?”劉徹進門就問。 謝瑯指著后面的山,“東方朔說什么不能總在屋里呆著,要出去看看山川河流,才能寫出氣勢恢宏的賦。我覺得他就是想看看猴哥、虎子、小狼和白羆生長的地方?!?/br> “他不在正好?!眲剞D(zhuǎn)向他的侍衛(wèi)們,“留兩個在外面盯著,別讓人靠近,你們把這些東西收拾一下?!敝敢幌轮x瑯身邊的兔子野雞等物。 謝瑯笑道:“他們不會?!?/br> “會的。”劉徹道,“進屋,吾有事同你說。” 謝瑯洗洗手進去,便看到劉徹把書架下的抽屜全拉出來了。 按理說這么多年謝瑯也該習(xí)慣了,可有衛(wèi)青作對比,謝瑯總覺得劉徹跟強盜似的,“都有什么?” “沒什么好吃的。”劉徹一臉嫌棄,“你那里有沒有蚌?” 謝瑯沒聽明白,“什么東西?” “珍珠。”衛(wèi)青提醒道,“據(jù)兒這個年紀正是對什么都好奇的時候,你出來,我同你說?!?/br> 謝瑯看一下滿眼好奇的小劉據(jù),沖他笑笑,就跟衛(wèi)青去灶房。 衛(wèi)青立刻把藏于荷包里的紙給他。 謝瑯打開一看,指著北邊堂屋,難以置信,“他還要吃這個?” 衛(wèi)青點點頭,“趁著東方朔不在,快把需要的東西拿出來?!?/br> 謝瑯嘆氣,“我真是上輩子欠他的。” “有嗎?”衛(wèi)青擔(dān)心院里的侍衛(wèi)聽見,用極小的聲音詢問。 謝瑯唉嘆一聲,拿起放在櫥柜上的陶盆,意識潛入江山圖中,搜索好一會兒才找到一只很大且可以吃的老鱉。 劉徹這次帶來的人多,謝瑯又拿一個盆,往里面放四條很大的鱸魚。隨后找一個盛菜盆,往里面放一盆珍珠蚌。 “是端過去還是叫他們過來?”謝瑯問。 衛(wèi)青:“先放在這兒,小七回來再開。小七還未曾見過這東西。你挑點水果我端過去,就同陛下說蚌太臟,得用清水泡一會兒?!?/br> “最近東方朔來的勤快,我每日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把柜子塞滿。”謝瑯打開柜子,衛(wèi)青看到里面有許多時令水果,且都洗干凈了。衛(wèi)青便挑個不大不小的盆裝一盆。 謝瑯見他往外走,連忙抓住他的胳膊,“紅薯粉!” “差點忘了?!毙l(wèi)青連忙喊閑著沒事干的侍衛(wèi),“去把我馬車上的東西拿下來?!睕_謝瑯使個眼色,“走吧。” 劉徹見衛(wèi)青手里只有一個盆,就往他身后看,“沒有?” “還得等一會兒?!毙l(wèi)青把剛才同謝瑯說的那番話講給他聽,末了又說,“三郎想先用紅薯粉做些吃的?!闭f著,轉(zhuǎn)向謝瑯,可以做吧? 謝瑯微微頷首,“像糕一樣的東西,用油炒著吃十分美味?!?/br> 劉徹正想起來,聽聞這話,老老實實坐下,給小劉據(jù)剝松子,“何時做?” “等一下就做,仲卿幫我燒火?!敝x瑯道。 今日有些熱,但屋里還有點涼,劉徹喜歡往這邊來,是喜歡這邊的煙火氣,喜歡這邊的自在,并不是因為這里安靜,他也不喜靜。 劉徹抱起小劉據(jù),“走吧?!?/br> “去哪兒???”小劉據(jù)好奇地問。 劉徹:“看你三叔給你做好吃的?!?/br> 衛(wèi)青轉(zhuǎn)向謝瑯,很是不好意思加無奈地笑笑。 謝瑯早就習(xí)慣了。再說他也想念紅薯做的涼粉。于是就拿著各種吃食,叫衛(wèi)青把桌子搬去院里,正對著廚房的地方。 謝瑯把吃食放桌子上,劉徹和小劉據(jù)坐在桌子旁邊,一個慢悠悠剝松子,一個小口小口細細的吃,同時看著謝瑯忙碌,衛(wèi)青燒火。 要是擱五年前,劉徹逼謝瑯,謝瑯也不敢糟蹋來之不易的紅薯粉。如今做飯對他來說很簡單,手放在鍋上方,就知道該下油還是該下菜,謝瑯把紅薯粉倒入干凈的盆里,加水攪勻,就倒入熱鍋里。 擔(dān)心糊了,謝瑯不停的攪拌。鍋里的水越來越粘稠,直到攪不動,謝瑯就讓衛(wèi)青熄火。刷個干凈的盆,紅薯粉盛盆里,冷涼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