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裴婠又問:“忠伯說他到三叔身邊也不過才一年多,三叔是如何和忠伯重遇的?” “忠伯在找我,我亦在查和母親有關(guān)的舊事,便遇見了。” 裴婠點點頭,若有所思的模樣,蕭惕見狀也不多言,只在旁陪著,沒多時忠伯做好了飯菜,二人便至偏廳,裴婠安安靜靜用膳,除卻夸贊忠伯好手藝之外并不多言,忠伯看看裴婠,再看看蕭惕,只覺氣氛有些不尋常,卻又不敢插話,待用完了晚膳,裴婠便告辭回府。 蕭惕自然相送,路上裴婠也不多言,快到了侯府門口之時,裴婠忽然問:“三叔,忠伯說你一年之前出過一次意外受了重傷,三叔為何受了重傷?” 蕭惕面上八風不動,心底卻生出一股子不好的預感,口中道:“為人暗算?!?/br> 蕭惕身在青州,養(yǎng)父母又是尋常人家,自然不該有什么打打殺殺的事,可他竟會為人暗算,裴婠默然了一瞬道:“想必其中緣故,三叔不好明說?!?/br> 蕭惕深深看著裴婠,“這些事我的確不想讓你知道,我想讓你平安喜樂,這些事說了,不過讓你平白擔心罷了?!?/br> 裴婠聽著這話不知該不該信,可話已至此,裴婠無法再問,待馬車停駐,裴婠并未請蕭惕入府便下了馬車離去,蕭惕喚來護衛(wèi)牽馬,上馬之后又向城南折去。 待回了私宅,蕭惕入門便問忠伯,“婠婠都問了什么?” 待忠伯答完,蕭惕眉頭緊皺陷入了沉思。 這邊廂,裴婠回府之后也發(fā)了會兒怔,不多時叫來石竹,吩咐道:“去幫我查一查,十九年前,青州一帶,都有哪些世家官門獲抄家之罪?!?/br> 抄家乃是重罪,雖然過了快二十年,可一定會留下痕跡。 第二日下午,石竹便帶了消息來,“十九年前,青州總兵白氏一族因貪腐獲罪,白氏被抄家,白總兵被判斬刑,白夫人和白家公子都判了流放,白夫人死在流放路上,白公子一年后病死在邊關(guān),族中其余仆從亦盡數(shù)發(fā)配,唯有白家小姐下落不明,傳聞逃走了?!?/br> 裴婠聽完,眼底一片陰沉。 當年建安帝能順利登基,蕭淳是有從龍之功的,后來的十多年來,忠國公府權(quán)勢之盛甚至越過了手握兵權(quán)的長樂候府,還是在最近幾年,蕭淳才漸漸失了寵。 忠伯說白氏乃是被構(gòu)陷,倘若是真的,那這樣的血仇,是親父又如何? 何況當年的蕭淳,不論對白家小姐,還是對未出世的蕭惕,都無半分憐愛之心。 裴婠眉眼間愁云密布,蕭惕到底是為何才決定認下蕭惕這個生父的? 而他既改了對蕭惕的仇恨之心,那在青州救了哥哥裴琰,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呢?畢竟后來的這一切,都是因他在青州戰(zhàn)場救了裴琰開始的。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重生的時間線就是這樣啦,應該能明白個大概叭~ 第80章 生變 自這日開始,蕭惕無論多忙,每日傍晚總要過侯府小坐片刻,或是陪元氏說會兒話,或是給裴婠帶件小玩意兒,裴婠面上不顯山露水,心底卻在信任和懷疑之間徘徊不定。 而裴敬原的案子雖然始終沒有定案,可也暫時未傳出任何不利的消息,而蕭惕每日神色從容而來,便好似給元氏吃了一記定心丸,元氏不慌忙,裴婠也沒那般憂慮,只是每每想到蕭惕和皇城司有牽連,總覺蕭惕身后藏著什么秘密等著自己發(fā)掘。 這日傍晚時分,元氏和裴婠等了蕭惕半晌,眼看著最后一抹余暉都要散去,蕭惕卻還是未曾出現(xiàn),元氏蹙眉道:“莫非出了什么岔子?還是含章太忙了?” 裴婠這幾日雖對蕭惕冷淡了三分,可忽然一日不來了,她到底有些不習慣,更有些擔憂。 雖還不知蕭惕因何與皇城司有了牽連,可賀萬玄的陰險狠辣卻是板上釘釘?shù)模釆鸪跽瘃敓o比,是氣蕭惕分明知道皇城司的惡卻還與之互通有無,再加上前世的陰影,從而疑蕭惕之用心。 可多日過去,裴婠細細揣摩許久,仍不信蕭惕與皇城司沆瀣一氣,唯一的解釋便是蕭惕有何隱衷,或為權(quán)力,或被脅迫,可若說蕭惕如前世那般效忠于賀萬玄,那是絕無可能! 天色越來越暗,裴婠卻始終未見到蕭惕身影,她心底不安,遂令石竹出門打探,可直到月上柳梢,不僅蕭惕未見,石竹都未曾回來。 裴婠先陪元氏歇下,而后便回蘭澤院等著,直等到三更時分,石竹才從外面回來了。 稍喘了口氣,石竹憂心道:“小姐,似是宮里出事了?!?/br> 裴婠眉梢輕提,“宮里?” 石竹應是,又道:“小人先去了國公府,卻聽門房說三爺一整日都未回府,小人便去宮門外候著,想著三爺或許還在宮里忙碌,若正好遇上,便請三爺過府,可小人從御道往宣武門去,還沒走到跟前,便見一隊金吾衛(wèi)禁軍從宮內(nèi)出來,直奔武安侯府而去?!?/br> 裴婠心底“咯噔”一下,“武安侯府?” “不錯,正是武安侯府,武安侯府本就在皇城之外,小人看到金吾衛(wèi)的模樣便知道事情不好,便跟去瞧了一眼,的確是圍了武安侯府無疑,小人等了片刻,發(fā)覺金吾衛(wèi)只是將武安侯府圍住,沒有別的動作,而后小人才又返回宮門,可小人還沒到宮門口,便見宮門之外已經(jīng)戒嚴,并非宵禁那般的戒嚴,而是將好些臣子都扣在了宮中不放?!?/br> 裴婠坐直身子,眉頭緊緊的擰在了一起。 金吾衛(wèi)負責宮廷肅衛(wèi),若無事端,絕不可能出宮圍了臣子府邸,而武安侯府…… 武安侯朱越,其子朱誠,乃是前任金吾衛(wèi)副指揮使,后因傷殘停職修養(yǎng),其女朱靈,乃是當今貴妃,為建安帝誕下了皇三子齊王。 齊王…… 裴婠眼瞳狠狠一顫,她急忙看向石竹,“金吾衛(wèi)帶隊之人是誰?” 石竹沒有說見到蕭惕,那帶隊的定然不是他,可裴婠還是要知道金吾衛(wèi)是如何圍了武安侯府的。 石竹凝眸道:“帶隊的是個幾個小將軍,大都不認識,不過有個校尉有些眼熟,是跟在三爺身邊的,似乎姓程!” 那便是程戈了! 裴婠站起身來,不安的來回踱步,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再度轉(zhuǎn)身,“今天晚上不好睡覺了,你帶兩個護衛(wèi),去國公府那邊候著,若見到三叔,定要讓他來府上一趟。若知道武安侯府為何被圍,也回來告訴我一聲?!?/br> 石竹先應聲,而后憂心忡忡道:“小姐,是不是要出什么事端了?” 裴婠搖頭,“暫時還不確定,你先去吧?!?/br> 石竹轉(zhuǎn)身離去,裴婠幾步走到窗前,對著窗外漭漭夜色凝眸發(fā)怔起來。 父親的案子還未定案,金吾衛(wèi)卻圍了武安侯府。 而裴婠依稀記得,前世在宋嘉彥助齊王謀反之前,宮里的確出過一次事端,當時的朱貴妃因被揭露巫蠱之禍而下獄,幾乎要牽累的武安侯府被抄家,齊王更差點被貶為庶民,便是在那般情狀之下,齊王選擇了密謀造反…… 裴婠呼吸屏住,不敢相信連這件事也要提前了。 第81章 迷霧 裴婠徹夜未眠,等到天明時分,石竹匆匆回府。 裴婠打起精神來,石竹有些焦灼的道:“小姐,武安侯府那邊還是沒動靜,三爺也沒回府,至今不知為何被圍,只是被留在宮里的朝臣們適才被放了出來,都是六部的老臣,小人和吏部尚書的隨從打探了一番,具體事端沒說,卻說朝臣們雖然出來了,可三位殿下,至今仍然被扣留在宮中——” 三位皇子皆已成年封王,王府都在宮外,若無異常,絕不可能被留在宮中。 裴婠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點沒站穩(wěn)。 若昨夜只是推斷,那眼下她便可以確定,這樣和武安侯府有牽連的大動蕩,除了朱貴妃巫蠱之禍外,再無別的可能了。 “小姐,您臉色不好,還是歇會兒吧!” 雪茶扶著裴婠,神色擔憂,裴婠重新落座,強迫自己定下心神來。 前世最后那半年,她的病已極重,整日困在廣安候府內(nèi)院,除了調(diào)查長樂候府的事端之外,對朝堂內(nèi)宮的事并不關(guān)心,以至于如今回想那段時日外面生了何事,她的記憶仍然是模糊的,可朱貴妃的巫蠱之禍,她還有幾分印象。 彼時宋嘉彥意氣風發(fā),面上站在皇長子厲王一邊,私底下卻和齊王暗通款曲,大抵是手握重權(quán)有些飄飄然,亦或許因為裴婠病重將死,他沒留意到裴婠的諸多安排。 而宋嘉彥傾盡全力為齊王奔走,正是在巫蠱之禍后。 巫蠱之禍乃是大楚朝誅滅九族的大罪,可建安帝沒想到,自己的枕邊之人竟敢如此膽大包天,朱貴妃為求齊王立儲,竟暗行巫蠱,被揭發(fā)之后,雖然滿口狡辯之言,卻還是立刻下獄,隨后武安侯府被圍,齊王亦被幽禁,建安帝令內(nèi)府和皇城司調(diào)查此事。 沒有人想到宋嘉彥在為齊王奔走,武安侯早年從軍,朱氏已有嫡系在軍中供職,且就在距離京城不到百里的洛州,宋嘉彥為齊王送信,安排齊王和武安侯一家出逃,可就在距離起事只有兩日的時候,裴婠將宋嘉彥參與謀反的證據(jù)送到了皇城司衙門里。 而后,便有了她大限來時的血夜。 裴婠越想心跳的越快,所有事都在提前,她更沒想到長樂候府的案子未完,巫蠱之禍便事發(fā)了,倘若前世的軌跡未改,那齊王謀反,幾乎就在半月之內(nèi)! 裴婠深吸口氣,當年有宋嘉彥為齊王奔走,那如今誰會幫齊王呢? …… 城南的僻靜茶肆里,宋嘉彥面色煞白的坐在昏暗的一角。 不多時,一個人影快步從外而入,視線在大堂掃了一圈,筆直的往他這里走來。 宋嘉彥幾乎立刻就站了起來,“韓先生——” 韓清擺擺手,“坐下說話。” 宋嘉彥落座,可仍然十分緊張,還不等韓清坐定,便道:“韓先生,我當真試了兩次的,可是禁軍看的太緊了,似乎有人專門交代過保護裴敬原,不是我不愿意為齊王殿下效力,實在是沒辦法,我總不能直接被別人當成刺客……” 韓清一雙眸子略顯陰郁的看著宋嘉彥,“殿下知道你的難處?!?/br> 只一句話,宋嘉彥便大大的松了口氣,可仍然極快的道:“裴敬原的案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三司會審,我已經(jīng)完全摸不到了,刑部如今只有尚書和侍郎可以……” 韓清忽然凝眸,“想做尚書嗎?” 宋嘉彥一愣,一時沒明白他的話,侍郎?怎么可能? 他一個新科進士,能直接留在京中入六部,已經(jīng)是萬分不易了。 “先生在說什么……” 韓清傾身,“富貴險中求,殿下知道你是個有抱負有野心的,眼下有件事,殿下吩咐你去做,若能成事,別說侍郎,便是尚書宰輔,以后都是你的?!?/br> 宋嘉彥雙眸大亮,可隨之意識到,一個小小的刑部員外郎都要讓他幫著殺人,那這侍郎尚書之諾,又會讓他幫著做什么呢? 一股子寒意爬上背脊,可宋嘉彥還是咬牙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韓清左右看了看,低聲道:“你父親在工部任職,半年之前城防修繕,是你父親主管,殿下要你從你父親那里將外城的城防圖拿出來?!?/br> …… 武安侯府被圍的消息不僅讓裴婠心神不寧,整個京城,也似乎在一夜之間陰云密布,武安侯早年立有戰(zhàn)功,一雙兒女也都顯赫非常,朱誠雖然卸任,可還有個朱貴妃在后宮圣寵不衰,而建安帝還未立儲,齊王是部分朝臣眼中的儲君人選。 這樣顯赫的門第,卻觸了天子逆鱗。 不管這逆鱗是什么,便是三歲小兒也知道京城之中要出動蕩了。 裴婠午時睡了一個時辰,下午卻仍然沒等到蕭惕過府,不僅如此,宮門處仍在戒嚴,三位殿下不曾出宮門不說,這日連早朝都棄了,又有幾位老臣被急召入宮,制止傍晚,仍然留在宮中,宮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外面不得知曉,整個京城權(quán)貴階層卻是風雨欲來。 等到了傍晚,裴婠實在等不住了,帶著石竹出了侯府,一出侯府,便見京城之中仍然繁華如故,此時的世家官門或許心有隱憂,在著急的各方打探消息,可對平頭百姓而言,貴族的事端,卻和他們無關(guān),裴婠看著熙熙攘攘的人潮,心底生出了幾分悲涼來。 前世她死的太早,并不知道后來齊王有沒有謀反,畢竟宋嘉彥至多算齊王內(nèi)應,并不曾真的參與攻城,彼時齊王已經(jīng)出逃,若舉兵來襲,這滿城的百姓何處可逃? 裴婠眉頭緊皺,望著來往的人潮有些茫然,這個時候該去何處? 宮門是進不去的,蕭惕若出不來,不知何時才能說上話,去國公府?國公府只怕已經(jīng)知道了宮內(nèi)的事端,她去也無益處。神思一轉(zhuǎn),裴婠想到了廣安候府,前世宋嘉彥身處高位,為齊王犬馬,這輩子的宋嘉彥雖然不比前世手握重權(quán),可到底也入了刑部。 心思一動,裴婠吩咐道:“去廣安候府?!?/br> 自從長樂候府出事,她多日未至廣安候府請安,今日六神無主之時,竟起了探究的心思,然而剛調(diào)轉(zhuǎn)車頭,石竹卻猛地勒了馬,裴婠在馬車里眉峰一皺,便聽外面石竹道,“你怎么來了?” 裴婠掀開車簾一看,卻見外面是空青御馬攔下了她們。 空青在馬背上一拱手,“大小姐,可算找到您了,小人奉公子之命而來,請您回府吧?!?/br> 裴婠揚眉,“三叔在我們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