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果然!果然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身份了??!怪不得他這幾天心情如此起伏不定,總覺得老有不好的事發(fā)生! 陰險啊,真特么陰險,竟然還利用他的小兒子來接近他!是想威脅他嗎! 柳倉警覺地說:“海涵什么海涵,你死了這條心!柳沉舟他就是垃圾堆里撿的,被你拐走當我白生……啊不,白撿!” 在外面和老姐說話耽誤了時間正要進門的柳沉舟:“…………” 結果林景竟然說:“是嗎?我當他至少也是個充話費送的,這么輕易被我拐成廚子,您老是白充這么些年話費了。” 柳沉舟當即試圖反駁,然而細細一想,他說的竟然不錯,行舟私膳堂破例讓林景可以點外賣,竟和當了他的廚子沒什么兩樣! 他正要推門進來,又聽柳倉說:“咦?只是廚子?” 柳沉舟:“…………” 他一把推開門,沉痛地說:“爸?!?/br> 趕在柳倉之前,林景率先側目,微笑道:“沉舟,你來了?!本秃孟翊饝四锹暟忠粯印?/br> 柳沉舟:“……爸,這個是林景,我朋友。說想見您,了解一下玄學圈的事?!?/br> 柳倉冷哼一聲,道:“了解?我還不知道協(xié)會那幫人的德行?打哪來給我滾哪去,秘籍沒有要命一條?!?/br> “爸?”柳沉舟驚疑道,“這個真的是我朋友,您怎么了?” 柳老爹沉痛地說:“你小子,讓人利用了不自知,還給人做飯。你是他保姆?。克o你錢啦?” 林景覺得他的態(tài)度很奇怪,心下沉吟要不要開天眼看一下。 他常用破妄看人的本源,但不太喜歡用見虛看因果。一方面是總有些侵犯隱私之嫌,另一方面是覺得沒必要。 于是他先開了破妄,想看看柳倉的業(yè)力和修煉境界。 柳倉常年行醫(yī),積累的善業(yè)非常厚重,惡業(yè)只有幾乎看不見的一點點。他的精、氣、神三寶圓融如一,轉換自然,說明已經(jīng)到了煉氣化神的巔峰,只差臨門一腳就能突破。 林景正待說些什么,柳倉霍地抬起頭來,整個人的面色都變了。 他急言道:“你做了什么???” “爸?”柳沉舟奇怪地問。 柳倉再也沒有了剛才的老頑童姿態(tài),臉色劇變,“天眼!” 林景一頓,“柳老先生好洞察。我開天眼,你竟然能夠發(fā)現(xiàn)?” “你開了天眼?!” 林景點點頭,正待回答,這時柳沉舟納悶地說:“爸,開天眼是很罕見的事嗎?我這點道行都能開啊。” 柳倉駭然道:“不一樣。” “不一樣,不一樣?!彼貜土撕脦妆椋耪f道,“天眼也分真眼和假眼,術士運用手段開眼,只能看見些邪鬼、陰煞,可是真正的天眼……” 話說到這里停了,因為他也不知道,真正的天眼能看見什么。 他只好對柳沉舟說:“你我開天眼,開的是眼。可是他開天眼……開的是天。” 這下,他才終于信了,林景真的和協(xié)會那邊無關。如果協(xié)會突然出了一個能開真眼的人物,不會如此默默無聞。 至于對方如何發(fā)現(xiàn)他家是玄門,也有解釋了。據(jù)說真眼能見萬物本源,看出柳沉舟的修煉境界,也不是奇怪的事。 林景發(fā)覺柳倉態(tài)度轉變,在心里暗暗記下,以后不能隨便開天眼,有被人發(fā)現(xiàn)之嫌。 柳倉甚至有些誠惶誠恐了,他問林景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要來找他。 林景慢慢說出了自己的意圖。 其實就是兩件,他想了解一下當今的玄學圈,以及最近有哪些玄學界人士來到了北京。據(jù)天道所言,賈元勛生日宴會那天,會有玄學大師參加,他需要以防萬一。 柳倉驚愕地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看不出道行、能開天眼的年輕人,竟真是個外行。 他思索一番,說道:“當今玄學界的局勢,說來挺簡單的。正道有一協(xié)三門十教派,以及無數(shù)掛靠云游的散修;邪道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幾乎不存在統(tǒng)一的組織?!?/br> 林景饒有興趣地問:“一協(xié)三門十教派?” 柳倉說:“一協(xié)是玄學聯(lián)合發(fā)展協(xié)會,統(tǒng)一掌管正道的一切事務,由三門牽頭建立。三門分別為太玄門、正一道、靈光寺。其余的就是小門小派、拱月的眾星。” 林景聽到這里,笑了一下,問出一個柳倉最怕的問題:“那么隱世門派呢?如柳家這樣的,不在少數(shù)?你們?yōu)楹螝w隱不問世事,甚至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 柳倉說:“你先告訴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景說:“說實話,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不過,總歸我沒有惡意。柳家很介意多交一個朋友嗎?” “……算了。”柳倉一想,對方捏著自己把柄呢,而且這些事也不是秘密,沒什么不不能說的。 于是他道:“二十年前,玄學界爆發(fā)了一場劇變,引得整個圈內一片紛爭。我覺察出天道有異,似有凋敝蒙昧之相,于是借機死遁,帶領全家改名換姓,離開了那個圈子?!?/br> “后來正道陷入內斗,整個圈子烏煙瘴氣,圈內人的觀念也發(fā)生了轉變,那些堅守舊觀念的門戶,被打成老派,被他們孤立。后來,就像我們柳家一樣,紛紛歸隱了。” “二十年前?劇變?”林景問道。 柳倉說:“這件事,涉及玄學界的另外一個家族,他們不屬于玄學協(xié)會,但也算正道一員,身份超然?!?/br> 他頓了頓,說:“昆侖龍墓守墓人,韓家。” 林景面色微變,“昆侖龍墓?” “天下龍脈出昆侖?!绷鴤}說,“韓家傳承千年,自古代以來,就常駐昆侖山,守護龍脈。他們家族不修玄學術法,卻能運用龍脈的力量,非常強大。后來不知因何,龍脈漸生頹相,韓家為保龍脈生機,想出了一個辦法?!?/br> “他們,盜了華國境內所有的帝王墓葬,將歷代帝王的尸體,從墓室也好、博物館也好……搬運了出來,放置于昆侖山山腹,擺成一座大陣。那個地方,被他們自稱‘昆侖龍墓’” 饒是柳沉舟,也并沒聽說過這段歷史,他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氣,“帝、帝王的尸體?” “古代帝王號稱真龍?zhí)熳?,他們身上匯集著人民的愿力,即使死后也久久不散。這座帝尸陣方一擺成,昆侖山便靈氣沖天,隱現(xiàn)龍騰幻象?!?/br> 柳沉舟不敢置信道:“用人民的愿力擺陣,救龍脈?何其天才!他們成功了!” “成功了,但也失敗了?!绷鴤}搖了搖頭,“所有帝王尸體擺在一起,人民的愿力太過龐大,要注入龍脈之中,必須尋找一個緩沖?!?/br> “他們在家族中挑出了一個小男孩,是整個韓家最天賦異稟、最受喜愛的孩子,讓他成為大陣的陣心、愿力的媒介?!?/br> “我敢保證,這個方法對孩子不會有任何損害。甚至,經(jīng)受過一遍愿力沖刷的小男孩,可以直接煉化精氣神,一步邁入先天境?!?/br> “他們把這個接受人民愿力,傳承帝王之氣的孩子,稱為‘天子’?!?/br> “所有人都歡欣鼓舞,都對這個孩子充滿期待,都盼望著龍脈恢復生機,再度庇佑我華夏大地。然而……” “然而,那個萬眾歸心的天子,那個年僅8歲的孩子,叛變了。” 第38章 自磕自糖 柳倉說完這話, 沒有繼續(xù), 他看向林景。 林景摩挲著茶杯杯壁, 斂眸深思。 出乎意料的是, 他對柳倉問出的第一個問題是:“您說的二十年前,是準確數(shù)字?二十年前是八歲,那么今年是二十八歲嗎?” 柳倉一愣, 不知道林景關注這個干什么,“是啊。” 林景說:“盜取帝王尸骸擺陣,難道不會驚擾亡人, 造成大量的惡業(yè)嗎?韓家信誓旦旦地認為整件事不會對小男孩產(chǎn)生損害, 卻從沒想過盜墓也算作惡,沒想過上天會把惡業(yè)記在他的頭上?” 他想到了韓鐸。 二十八歲, 姓韓,來歷神秘。他又不傻,當然第一時間聯(lián)想到韓鐸頭上。更別說后者一身惡業(yè), 板上釘釘跟玄學界有關。 柳倉這下完全搞不懂林景的腦回路了,但還是老實答道:“你說得不錯, 盜遍歷代帝王墓葬,的確十惡不赦。但擺陣救龍脈, 不亦是功在千秋, 善業(yè)無數(shù)嗎?” “二十年前的韓家, 還在玄學協(xié)會中掌握大權,這個主意雖然是他們提出的,但過程是整個玄學正道共同完成的。擺陣前就已經(jīng)說好, 所有的惡業(yè),我們分擔,所有的善業(yè),我們平攤。” “大陣擺成后,需要制儀開啟。制儀那日,幾乎所有正道人士都去了,那場驚天動地的儀式,全程分列陣、化法、引渡、開陣。合眾人之力化萬法之法、度萬靈之愿,必須集合異常龐大的力量,才能達到救龍脈的目的。所以那場儀式,我們每個人都有份參與?!?/br> “‘天子’作為大陣的陣心、愿力的媒介,需要完成開陣的最后一步。雖然他那時才八歲,但靈魂純澈,天賦異稟,這個步驟對他來說,很簡單?!?/br> “可是……”柳倉說,“儀式進行到最后一步時,那個孩子,沉默了。” “他沒有履行自己的責任,沒有做出任何動作。他就是站在那里,沉默著,不管韓家長輩和其他人如何吶喊,都沒有反應?!?/br> “我們無可奈何,因為那個時候,沒有任何人能擅離原地,否則大陣就真的失敗了?!?/br> “過了不知多久,異變突生,大地開始震動,山體開始崩塌,儀式真的進行不下去了。我們急忙離開那里,眼睜睜地看著整個龍墓坍塌陷落。如果你現(xiàn)在去找,還能找到二十年前昆侖山地震的新聞?!?/br> “那個孩子呢?” “他留在了里面,不知是死是活,至今沒有消息?!?/br> 林景說:“如果僅僅是這樣……為什么要用‘叛變’兩個字形容他?也許……他只是被這么大的動靜嚇傻了,不知作何反應?!?/br> 柳倉長嘆一聲,“因為伴隨事故失蹤的,不只是那個孩子而已。如果僅是儀式失敗,如果那孩子真的什么都沒做,不會發(fā)生那樣的事——” “龍脈,也隨之消失了。” 林景心中一跳,“什么?” “那場事故過后,韓家人發(fā)現(xiàn)自己再也溝通不了龍脈,借用不了龍脈的力量。整個昆侖山死氣沉沉,變成名副其實的‘龍墓’。而天下龍脈的分支,也出現(xiàn)了不同異狀。” “韓家自此退出玄學協(xié)會、退隱玄學界、避居昆侖山。他們自稱昆侖守墓人,守著那座死氣沉沉的龍墓,韜光養(yǎng)晦了二十年?!?/br> 饒是林景,也被這番圖景牽動了心神。 與此同時,他第一時間想到,如果龍脈消失真的是因為“天子”,那么巨大的惡業(yè)降到他頭上,真是一點也不奇怪。 “您知道那小男孩,叫什么名字嗎?” “當時只叫代號,還真沒人提過他的名字?!绷鴤}搖了搖頭,又說:“韓家退隱前,在玄學協(xié)會一手遮天,整個玄學界的格局都很穩(wěn)??墒撬麄兺穗[后,留出巨大的權柄供人爭奪,一時間各大教派陷入內斗,爭得你死我活。圈子里的風氣觀念,就是這時被破壞的?!?/br> “一部分新派主張積極入世,利用自己所學,壯大玄學勢力。另一部分舊派思想保守,還像從前一樣低調行事。原本兩派沒有矛盾,但新派入世后,行事肆無忌憚,任意玩弄命運、不顧善惡。舊派看不過眼,一番爭斗失敗后,只能退出玄學圈子?!?/br> 林景問道:“我猜,您是支持舊派觀念的?” 柳倉猶豫了一下,說:“新派打著‘善惡終有報’的旗號,張揚行事,卻從沒見著惡報,便自以為是正義的。我不贊同這個,事實上,玄學界正在發(fā)生一件很恐怖的事,可是所有人都沒注意到——” “——五弊三缺,很久沒應驗過了?!?/br> 林景聽到這里,不動聲色地收起臉色,低頭給自己斟茶。 “玄學家探查天機,逆天行事,五弊三缺就是對我們的懲罰??墒乾F(xiàn)在,大家集體逃脫了。那么其他的惡業(yè)呢?也都得不到惡果了?!绷鴤}說,“玄學,已經(jīng)從根子上出現(xiàn)問題了?!?/br> 林景慢吞吞地問:“既然你們也知道業(yè)力這個概念,難道就沒有辦法測算嗎?自己身上攜帶多少業(yè)力,連自己都不知道?” 柳倉一愣,“還真沒聽說過有能算這個的,柳家精研命卜相三術,都不知道怎么觀察業(yè)力?!?/br> “好?!绷志罢f著,換了一個話題,“剛才進來時,您似乎有什么煩心事?如果信得過我,說不定我可以幫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