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他一把將黑白照片摜在地上,玻璃邊框應聲而碎,“草菅人命此一孽,逆改天命再一孽,強通陰陽又一孽,孽孽報在他身上,別說含笑九泉,他是死不瞑目!下輩子都沒好日子過!” 中年夫婦被梁京墨唬得一愣,結結巴巴道:“不,不會吧……” 梁京墨吐出一口氣,神色也輕松了些:“不過幸好,你們什么也沒干成,現(xiàn)在你們可以走了?!?/br> 中年夫婦舒了口氣,喚人從貼著“囍”字的房間搬出一個被卷,就準備告辭離開。 宋初突然開口攔住了他們:“等一下!” 剛剛放下心的中年夫婦登時又忐忑起來。 宋初彎腰掀開棺木中墊著的喜被,露出被她藏起來的頭面:“這些東西,是你們的嗎?” 旗袍女人看著那套頭面愣了愣,緩緩點頭。 這套頭面是她從一個小姑娘手中套來的,當初也就是看它好看,這次剛好用上了,她也沒太在意。 難不成,這幾個小玩意兒又有什么來頭? 這樣一想,旗袍女人立即開口:“這些也就是我隨手買回來的小玩意兒,反正也用不著,隨你們怎么處置吧?!?/br> 宋初一臉愕然,她原本是想把這些東西還回去的,畢竟這么貴重。 但是現(xiàn)在看人家的態(tài)度,應該也不知道這些東西的價值。 正在宋初猶豫要不要告訴他們這些東西的實際價值的時候,梁京墨已經(jīng)把人送走了。 隨手拿起一只耳環(huán)打量,梁京墨“嘖”了一聲:“玉質(zhì)上乘,雕工不錯,好東西?!?/br> “那要不要還給人家,他們應該還沒走遠?!彼纬跆筋^看了看外面。 梁京墨嗤笑一聲:“為什么要還給他們?明顯他們也不知道這些東西的價值,八成是空手套白狼得來的?!?/br> 神婆在一邊見證了整個過程,卻眼觀鼻鼻觀心,斂著眼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過,這并不能讓她逃過一劫。 看宋初將東西收好,梁京墨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身上。 “你辦了幾場冥婚了?” 神婆沉默不語,轉(zhuǎn)身進了一間黑咕隆咚的小房間,片刻取出一本賬本來。 “從我開始幫人辦冥婚,我就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的。這里面,是我所接辦的每一場冥婚的記錄。” 厚厚一本賬本,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內(nèi)頁上密密麻麻地記載著每一場冥婚的委托時間、舉辦時間、當事人的名字,還貼上了事主的照片。 每一筆記錄都有一個編號,到最后未完成的今天這場冥婚的記錄,已經(jīng)編至五百四十六。 宋初翻閱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有些記錄旁邊標了一個小小的紅點,于是向神婆詢問。 神婆深深嘆了口氣,說那代表著女事主懷有身孕。 宋初的心跳驟然停了一拍,機械地繼續(xù)翻著賬本。連她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手有些微顫抖。 “那這些黑色的三角形是什么意思?”繼紅點兒之后,宋初又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 神婆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有些事主的親人不舍得事主,就會花大價錢在養(yǎng)尸地買一個墓xue,將兩位事主合葬在那里,定期去看望。” 翻完整本賬本,宋初只覺得心里沉甸甸地,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普及火葬后,土葬已經(jīng)很少,大部分人死后遺體都會被火化,舉行這種冥婚卻是需要遺體的……宋初晃了晃腦袋,不愿意去細想。 梁京墨將賬本從她手中抽走,翻了幾頁:“都是男方要辦冥婚,這倒不奇怪。我比較好奇的是,你為什么攛掇他們劫擄活人?” 神婆并沒有顯出驚慌失措的模樣,反而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來:“我只是告訴他們越新鮮的尸體越好而已,這也是實話,怎么能說是我攛掇他們呢?他們做出這樣的事情,都起源于他們內(nèi)心的貪念和自私,與我無關?!?/br> 梁京墨合上賬本:“這部分我會交給警方調(diào)查,到時候你再跟他們解釋吧。賬本我要帶走,有問題嗎?” 神婆搖頭:“既然大人要,那就拿走吧?!?/br> 宋初抱著賬本和頭面坐在梁京墨車上的時候,還是有些恍惚。 “阿墨,我在想,如果那些人再狠心一點……不,應該說不要那么講究,那我早就是一具尸體了吧?”像那些被選中作為某一場冥婚的事主的女人們一樣,無辜喪命。 梁京墨發(fā)動車子,一只手挑起宋初的下巴,在她下唇狠狠咬了一口。 宋初幾乎能嘗到口腔中的血腥味,耳邊是梁京墨陰冷的聲音:“別想了,就算追到奈何橋,我也得把你拖回來。” 油門被踩下,車身一下躥了出去,還沒有回過神的宋初后背重重地砸在椅背上,手中卻將包著古董頭面的布兜抓得更緊了些。 梁京墨和宋初先到當?shù)毓簿謭罅税?,并將賬本的內(nèi)頁照片留下作為證據(jù),又找了干凈的餐館吃了午飯,二人才往回趕。 梁京墨和宋初剛剛回到小村住宅,就看到杜賓被李雙踩在腳下,雙目無神地躺倒在地上。 “審得怎么樣了?”梁京墨將賬本扔到圍觀的吳剛面前,“看看這里面有沒有你老婆?!?/br> 樓半夏揉了揉眉心:“杜賓無可辯駁,以權謀私,謀財害命,現(xiàn)在的問題是要怎么處置他?!?/br> 宋初小心地放下手中抱了一路的布兜:“把他交給趙乾不就好了?” 章邯端著兩杯水出來:“趙乾說隨我們處置,只要別弄出人命?!?/br> 和吳剛一起翻看賬簿的蘇木回過頭,說道:“要說我,斷了他的靈根,把他除名也就算了,但李雙說這樣太便宜他了?!?/br> “送他上法庭唄?!彼纬豕嘞乱槐瓬厮爸皇侵\財害命這一條,就足以讓他好好喝一壺了?!?/br> 宋初的提議得到了大家的認可,趙乾也找不出反對的理由。 我們是法制國家,沒毛病。 吳剛也在那本賬本上找到了他妻子的信息,雖然再也找不回來,也總算了卻夙愿,再無牽掛。 臨走之前,吳剛抱著賬本狠狠哭了一場。那凄涼的哭聲,讓李雙都不忍心揍他。 一行人沒有再在此逗留,回到文物修復處沒多久,梁京墨收到了趙乾的郵件——杜賓的審訊結果出來了。 即便到了現(xiàn)在,冥婚這類陋習還依舊存在。 火葬的普及讓女尸供不應求,甚至有人出價百萬。 有人看中了其中的巨大利益,做起了販賣女尸的生意。 杜賓意外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原本他應該妥善處理這件事,卻財迷心竅,利用自己的身份成為其中一員,形成了產(chǎn)業(yè)鏈。 神婆招攬生意,中間有人通過一些手段獲取尸源,杜賓負責善后并替他們打掩護。 宋初被抓完全是剛好撞上槍口,人家不止要新鮮的女尸,還要年輕漂亮的。 在宋初之前,他們已經(jīng)找了好幾天,主家卻一直不滿意。 恰此時,宋初一行人到了,并且一來就給了他們難看。 杜賓觀察之下,將目標放在了相對較弱的宋初身上。 在毒人藏身的山洞里,宋初一直被梁京墨護在身后,而且長得就一副需要保護的樣子。 他當時忙著和毒人糾纏,沒看到宋初放火燒蠱的光輝一幕,否則必然不會有這個想法。 天意弄人,也是他命該如此。挑錯了下手對象,不僅壞了這次的生意,之前辛苦掩蓋的罪行都被牽藤挖出。 第62章 直覺 將宋初的照片發(fā)給主家看過之后,主家終于滿意了, 宋初這才遭了這場無妄之災。 宋初房中將梁京墨引開的屏風女像并不在杜賓的計劃之中, 那面屏風一直沒有被找到, 誰也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幫他們。 回到北京的眾人并沒有太多休息的時間,回來當日,宋初跑了一趟特別行動處。 大黑精神萎靡地趴在玻璃門外的狗窩里,聽到宋初的腳步聲抖了抖耳朵,抬頭看了她一眼又怏怏地趴了下去。 宋初揉了揉大黑的腦袋, 推門而入。 特別行動處的氣氛便如同門外的大黑一樣萎靡,安靜得有些壓抑。 見到宋初,眾人勉強打起精神。 夏雪給她倒了杯咖啡出來:“你是來問柳永下落的吧?!?/br> 宋初點頭:“有線索了嗎?” 夏雪搖頭:“還是沒有,貝貝也是一樣。我們連索魂術都已經(jīng)用過了, 還是沒能找到他們的蹤跡。近來失蹤的人越來越多, 大家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 卻越來越不知道該怎么找?!?/br> 此時,特別行動處處長王毅, 卻避開了宋初, 和蘇木約在了附近的茶館。 “你上次說讓我盯著千慧寺,為什么?”這段時間疲于奔命,王毅都瘦了不少, 人也變黑了。 蘇木抿唇:“雖然并沒有確切的證據(jù),但是我基本可以肯定,竹安背著我們在謀劃著什么。他說柳永今年中秋沒有去千慧寺,但我知道他一定是去過的。他去千慧寺之前, 曾經(jīng)給我打過一個電話。我當時沒有懂他的意思,但后來回頭想想,他那時候應該已經(jīng)有所感覺?!?/br> 王毅看著白瓷茶杯中茶葉沉浮,連日來焦躁的心情略微沉靜了些:“他說了什么?” “他說他要走了?!?/br> 那時候,蘇木只以為柳永的意思是他要去千慧寺,他還開玩笑說會定期到千慧寺探監(jiān)。 往年柳永也都會去千慧寺,并沒有給任何人留過消息。 柳永失蹤之后,蘇木再想起這通短暫的通話,卻在柳永短暫的告別中聽出了些許的忐忑和不安。 柳永沒有給其他人打過電話,蘇木百思不得其解,仿佛那只是他的幻覺。 宋初從特別行動處出來,下電梯的時候剛好看到王毅走進大廳。 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宋初,王毅明顯感覺到她有了很大的變化。 不是說長相上,而是給人的感覺,多了幾分強勢和剛硬,甚至……有一點像梁京墨。 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王毅看著一臉迷茫的宋初忍俊不禁。要是有生之年能看到梁京墨臉上露出這種表情,真是值了。 大家都不是閑人,彼此寒暄幾句也便告辭了。 外面天色陰陰的,不見日光,似乎隨時就會下雨。 宋初出門的時候天色還算敞亮,便不曾帶傘,好在旁邊就有一家超市。 未雨綢繆,宋初決定還是先買把傘備著。 雨具區(qū)有不少人,宋初隨手挑了一把雨傘就準備離開,卻被一個精神恍惚的女孩子迎面撞上,手中的雨傘也掉落在地。 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忙不迭地和宋初道歉,替她撿起雨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