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夏云煙還隔著泡泡摸過一條顏色艷麗呆頭魚,那魚被她指頭輕輕地點了點,似是受到了驚嚇,身體顫了顫,圓圓眼睛四處看了看,沒有發(fā)現(xiàn)危險,便又悠哉起來。 頭頂光暗淡再也看不見后,水底又透出七彩光來,那是些會發(fā)光珊瑚,海藻,七彩石,貝殼類東西。 其中最引人注目還是那座發(fā)著淡淡光亮宏偉宮殿,也不知道它是用什么修,整個宮殿都發(fā)著彩色光芒,像童話故事里城堡一樣。 夏云煙看得目不暇接,這么一看,住在水下也絲毫不比陸地上差嘛。 “湛伯伯,你們怎么有這么大龜殼?”看到玄湛打開了籠罩在宮殿外面結(jié)界,夏云煙好奇地問。 男人修長指尖一頓,那雙一向淡然慵懶視線里,突然多了一抹哀切:“這并不是一只玄武龜殼,而是我族那些逝去先祖?zhèn)儯麄兞粝慢敿妆蝗跓挼搅艘黄?,這才形成了這個巨大防護罩。” 玄武族rou體還是像普通妖族一樣,只是殼很堅硬。所以往往玄龜死去后,rou體腐爛會留下一個空空如也殼。 這些殼被他們專門找了個地方放置起來,算是他們玄武族特殊祭藏方式。 夏云煙一怔,看著那綠色細網(wǎng)一樣結(jié)界,心中突然涌起一抹淚意來,原來這是屬于先祖?zhèn)凁佡浥c守護。 不過,玄武族是不是有點太不講究了,竟然連先祖?zhèn)兪《疾环胚^? “這是先祖?zhèn)冏约阂馑??!毙坑娙诉M來,又把結(jié)界重新合上,語調(diào)中帶著一抹釋然:“先祖淡然于世,他們不在意這些。” 用先祖?zhèn)冊捳f,既然人已逝去,一個殼留著空占地方,還不如化身結(jié)界,庇佑后輩們。 夏云煙突然對這幫老龜們肅然起敬,這思想也太超前了吧。 走過珊瑚叢蜿蜒出來小徑,腳踩著水底五彩細沙,他們來到王宮門前。 房門大開,對比起外面五彩斑斕,王宮里面布置卻格外簡單,甚至可以用簡陋來形容,就幾張小桌子,黑洞洞,全靠門口光亮支撐。 “父王嫌棄光線太亮?xí)绊懰了?,所以王宮里沒有任何能發(fā)光東西?!毙恳贿呡p聲解釋,一邊從口袋里掏了幾顆拳頭大會發(fā)光石頭放到了桌子上,照亮了周圍空間。 夏云煙聞言暗覺好笑,看來這幫龜對睡覺才是真愛。 “湛伯伯,今日前來打擾,是想向您討一塊玄武寒潭里冷玉?!?/br> 客套了幾句,夏云煙硬著頭皮說出了此行目。 玄湛漫不經(jīng)心地問:“他們黑龍族偷了我族寶貝,現(xiàn)在壞了還來找玄武族要修補材料,他們黑龍族是怎么好意思開口?” 夏云煙:…… 不不不,黑龍族們就是不好意思,所以才是她為代表前來。 “那玉床是我弄壞,我要賠給黑龍族,所以……”夏云煙滿臉尷尬:“湛伯伯您那還有嗎?” 龍崽崽聞言,急急地湊了過來,那床是他弄壞,不是小花妖。結(jié)果他還沒有開口,就被某花捂住了嘴巴。 玄湛掃了滿臉不安小丫頭一眼,眼神有些復(fù)雜,良久嘆息一聲道:“寒潭之所以叫寒潭,是因為那里氣溫極低,連我玄武族人都承受不住。那里面還有沒有冷玉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帶你去,你自己去找,找到你就拿走。” “謝謝湛伯伯?!毕脑茻熩s忙道謝。 玄湛一頓,輕聲道:“別忙著道謝,那里氣溫太低,你一株花妖本就不耐寒,很有可能有去無回,你真要去嗎?” 夏云煙還沒有開口,一旁龍崽崽已經(jīng)急聲道:“小云云你別去,我去?!?/br> 是他闖禍,理應(yīng)他承擔(dān)才對。小花妖那么弱,怎么能讓她去冒險? “這可不行!”玄湛皺著眉,沉聲道:“我雖同意把東西送出去,誰都可以去,就是你們黑龍族這幫偷東西龍不許去?!?/br> 龍崽崽聞言,頓時氣得不行,吼道:“我才不是黑龍族龍?!?/br> 玄湛冷笑:“麻煩你換個顏色再來跟我說這話?!?/br> 眾人:“……” “我去吧!”林沐風(fēng)站了出來,視線掃過眾人,輕笑道:“你們在這等著,我去去就回?!?/br> 玄湛點了點頭,正要帶著林沐風(fēng)離開時候,一位老者由一青年背了過來。 “叔叔,您怎么來了?” 玄湛詫異上前,幫著青年把老人扶到椅子上坐下。 他這位叔叔算得上是族中卜算天賦最強龜,明明龜齡才兩萬余歲,正當壯年,也不知是不是窺算了太多天機遭了反噬,他身體蒼老不像話。 這些年他似乎是感知到了生命快要走到盡頭,已經(jīng)很久沒有再出現(xiàn)在人前。 “我感知到,今日有故人前來?!?/br> 老人聲音很蒼老,帶著一種嘶啞艱難,他說這話時候,臉突然偏了過來。 夏云煙看到那張臉,小手下意識地握緊,心中涌起一股又是害怕,又是難過復(fù)雜情緒來。 兩輩子加起來,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蒼老人,他臉上皺紋像是那不平黃土地,有著深深溝壑,裸露在衣服外面皮膚也松松垮垮,干瘦似乎只剩下森森白骨。 最讓人覺得恐懼是,他一雙眼睛是凹進去,不見眼球,只留下兩個黑漆漆洞。 風(fēng)燭殘年,行將就木,這些詞大概就是形容他這樣老人。明明隔著一定距離,夏云煙卻聞到了他身上腐朽味道,那是一種靈魂隨時要脫離rou體,即將湮滅味道。 更讓她覺得不安是,為什么這位老者提到故人時候,那雙只余兩個恐怖空洞眼睛卻望向了她這邊。 到底是因為他看不見隨意一瞥,還是她就是他口中那個‘故人’? 夏云煙更愿意相信是前者,畢竟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在她記憶里,她都從未見過這人。 玄湛視線掃過在場人,也滿臉疑惑,低聲問:“叔叔,這里何人是您故人?” 明明這幾人都是第一次來到玄武族,叔叔多年閉門不出,更不可能遇見他們。 老人沒有回答玄湛問題,而是把頭轉(zhuǎn)向了林沐風(fēng),低聲問:“你今日來,所求何事?” 幾人對視一眼,皆有些心驚rou跳。他們來了這么久,只提了冷玉事,可從來沒有提過還有其他所求。 這位老者,莫不是真能預(yù)知未來不成? 心念一動,林沐風(fēng)上前幾步,神情恭敬道:“智者,在下今日前來確有一事相求。小女阿鸞身體羸弱,一直無法化形,族中靈醫(yī)也束手無策。聽聞玄武族占卜靈驗,在下便想來求一卦?!?/br> 老人聽完,靜默良久后,顫抖著雙手從腰間解下一個袋子,從里面倒出了三塊巴掌大龜甲。 玄湛看了嚇了一跳,一向淡然臉上難得帶上了一抹焦急,按在了他手上:“叔叔,讓我來算吧?!?/br> 占卜未來,其實是很折損壽命一件事情,他們玄武族壽命雖然比起其他種族長了許多。但是天賦越高,算得越準便反噬越厲害,也越折壽,他叔叔便是最好例子。 叔叔身體已經(jīng)非常不好了,走路都要別人背著,這一卦下去,后果不堪設(shè)想。 “你算不出來?!崩先耸植煌5囟哙拢瑓s堅定地揮開了侄子手。 玄湛有些無奈,他這是被叔叔鄙視了嗎? 老人目光望向林沐風(fēng)方向,聲音嘶啞道:“取一滴你女兒血來?!?/br> 眾人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林沐風(fēng)夫婦。他們又不傻,見玄湛阻止便知道這一卦對老人只怕有不好影響,他們是求人幫忙,又不是來害命,自然于心不忍。 “你們本就與我有緣,這一卦也本是我該為你們算??禳c吧,別讓我一個腐朽之人久等?!崩险叽叽俚馈?/br> 玄湛看著固執(zhí)叔叔,嘆了一口氣:“聽叔叔吧?!?/br> 林沐風(fēng)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抱過了女兒,仙力化成根細針,狠了狠心在她爪子上扎了一下。 “嘰!”小鳳凰吃疼,發(fā)出了一聲尖利而痛苦叫聲。 林沐風(fēng)伸手安撫地順了順女兒金色羽毛,而鳳璃正拿著碗,要去接那一滴慢慢匯聚在女兒爪上針眼表面血珠。 還不等那滴血掉在她拿著碗里,老人已經(jīng)抬手,那滴血直直地向他飛去。隨著他指尖移動,血滴慢慢散開,在空中靜立成一根頭發(fā)絲般細小線。 老人嘴里不知道念了什么,他一丟龜甲,那根血線慢慢匯入了三塊龜甲紋路里,形成了一個繁復(fù)而難懂血圖。 玄湛咦了一聲,這樣奇怪卦相他從未見過,上前一步正想看清楚時候,只聽‘啪嗒’一聲脆響,那三塊龜殼應(yīng)聲而碎,老人也‘噗嗤’噴出一口血來。 “叔叔!” “智者!” 眾人皆嚇了一跳,玄湛快速地扶住了老人手。林沐風(fēng)趕忙把女兒塞進妻子懷里,上前兩步把仙力往老人體內(nèi)輸送。 鳳璃一手抱著女兒,一邊從儲物戒指里拿了一顆自己煉療傷丹,急急忙忙要往老人口中塞。 夏云煙悲涼發(fā)現(xiàn),這一卦似乎耗盡了老人所有生命力,他臉色急速灰敗起來,顯然已經(jīng)油盡燈枯。 “別……別忙了,無用……”忙活了好半天,老人似乎是緩了過來,臉上帶著一抹讓人不安神彩,他擺了擺手,阻止了眾人施救:“我早已知天命終結(jié)之日,茍延殘喘這么多年,本就是為了等你們前來。” “只可惜我這身體不爭氣,剛才那一卦我并沒有感知完……” “智者,別說了……”林沐風(fēng)這樣冷心冷肺人,今日難得對一個人帶上了一抹愧疚,“今日是在下冒昧了!” 老人抓住了他手,低聲道:“你女兒之所以天生體弱,無法化形,是因為她少了一魂一魄,她主魂跟最重要那一魄都不在體內(nèi)?!?/br> “什么!”林沐風(fēng)大吃一驚。 他女兒怎么會缺了一魂一魄? 從妻子懷孕到女兒破殼,他一直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們母女,從未讓女兒涉險,她從出生起就體弱,那她魂魄是什么時候丟?又丟到了哪里? 林沐風(fēng)又急又氣,還滿腦子疑惑。鳳璃垂眸看著懷里女兒,也是一臉憂心忡忡。 老者輕咳了幾聲,繼續(xù)說道:“缺失魂魄之人,身體羸弱,天生癡傻,根本就活不了多久??墒悄闩畠核坪跏堑玫搅耸裁幢幼o,能活到現(xiàn)在,也算是幸運。” 林沐風(fēng)跟鳳璃對視一眼,他們不約而同想到了那片夏云煙送幽冥花瓣,自從把那片花瓣帶在身上后,女兒身體就比以前好了許多。 夏云煙皺了皺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片幽冥花瓣原因,她總覺得她跟小鳳凰有種若有若無奇怪聯(lián)系。 有一個秘密,她誰也沒有說。 她喝了崽崽那么多龍血,修煉也算勤奮,但是她修為卻增加得很緩慢。 并不是她天賦不好,而是她身體像是破了個大口子,有一大半修來靈力都會莫名其妙地消失。 據(jù)她觀察得知,那些消失了靈力全都到了小鳳凰身上,她幾乎成了一個輸入供體,用靈力養(yǎng)著小鳳凰。 而那片幽冥花瓣,倒像是傳送靈力媒介。 所以,老人口中庇護,她更愿意相信是來自她身上靈力。 林沐風(fēng)好半天才平復(fù)好心情,沖老人恭敬地行了一禮:“敢問智者,我要如何才能找回女兒缺失那一魂一魄?!?/br> “引……噗……” 老人才說了一個字,又吐出一口血來,他嘴唇翕合,鮮血蜿蜒成小溪,就是發(fā)不出聲音。 “叔叔,別說了!”玄湛心痛地抱住了枯瘦老人。 有些東西即便是算出來,也是不能說出來,叔叔這樣明顯是觸怒了上天,受到了法則之力懲罰。 老人顫抖了許久,才慢慢平復(fù)下來。剛才他精神狀態(tài)變好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樣,這一會又被打回了原形,神情已經(jīng)開始恍惚渙散。 他緩緩抬起了手,指向了夏云煙:“那人是誰?她給我感覺很奇怪,似是我故人,又似乎從未見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