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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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露點頭,拍拍手把狗崽子們召回來,好不容易才讓他們安分一點,結(jié)果忘了布偶貓園長還在室內(nèi),于是小崽子們又大喊著‘好漂亮!好可愛!’,一窩蜂地朝妙妙涌去。 接下來,夏露看到了永生難忘的場景:只見剛才還亭亭玉立、氣質(zhì)高貴的妙妙園長瞬間變色,蹬著九厘米的高跟鞋躍上圓桌,半蹲著身子,滿臉嫌惡地瞪著撲過來的小狗崽,粗聲吼道:“小蠢物!快把這些骯臟的犬科動物趕開!” “抱歉抱歉!”夏露招呼李建國過來幫忙,手忙腳亂地把小崽子們趕回了餐廳。 世界清靜下來,妙妙收回戒備,從圓桌上跳下來,又恢復(fù)風(fēng)姿綽約的模樣,撩了撩頭發(fā),高傲地對白鹿說:“那就這樣,晚上七點市中心醫(yī)院匯合?!?/br> 說完,她扭頭看向黃天賜,軟綿綿瞪了一眼,海藍(lán)色的眼睛里盛滿了委屈:“小蠢物,你再來晚一步,我身上就全是惡犬的臭口水啦!” 變臉?biāo)俣戎?,令人望塵莫及。 夏露也是后來才知道,那位老婆婆收養(yǎng)了大小三十來只流浪動物,成精化形的只有那只橘貓和三花貓,以及汪汪幼兒園里的兩只小田園犬——豆奶和芝麻。 兩只狗崽子都是女孩子,李建國帶著出門不太方便,加上夏露對人界的街道熟悉,所以白鹿將這次給老婆婆送別的任務(wù)交給了她和李建國負(fù)責(zé)。說是任務(wù),其實也挺簡單的,用帽子遮住小孩兒的狗耳朵,再將他們的尾巴塞在裙子里,保證不露餡的前提上去醫(yī)院和老人家道個別,任務(wù)就算完成。 只是需要加班,少不得要晚回來幾個小時。 想了想,出發(fā)前夏露還是給賀猙發(fā)了條消息:【今晚要加班,帶小崽子們?nèi)メt(yī)院見一個人,大概九、十點回來?!?/br> 很快,賀猙回復(fù)語音,聲音不悅的樣子:“我和你一起?!?/br> 第56章 春節(jié)期間, 醫(yī)院顯得格外擁擠和逼仄。 黯淡的夜空下,一股濃厚的妖氣借著夜色的掩護悄然降臨在醫(yī)院空無一人的屋頂上。落地妖氣散盡, 漸漸現(xiàn)出大小幾個人形輪廓, 正是夏露、賀猙和李建國等人。 夏露還是沒習(xí)慣妖怪間的傳送陣法, 落地時一個踉蹌, 還好賀猙伸手拉了她一把才不至于跌倒。 “謝謝啊?!毕穆董h(huán)顧一眼四周, 感慨般對賀猙說道,“還是法術(shù)方便些,以前出門怎么不用傳送陣?” 賀猙眼睛看向一邊,低聲說:“坐車能和你相處久點?!?/br> 沒想到是這么個原因。夏露乜了他一眼,拉長語調(diào)說:“哦?原來你這么有心機?” 賀猙一臉的理所應(yīng)當(dāng), 催促她:“快點完成任務(wù), 回家?!?/br> 身后的李建國抬頭看了眼天空,點頭說:“時間快到了?!?/br> 屋頂?shù)娘L(fēng)很大很冷, 夏露拉起芝麻和豆奶的手, 替她們把帽子遮嚴(yán)實些,這才拉著兩個小孩兒下樓。 住院部大樓的屋頂是鎖住的,不過這對于賀猙來說難度不大, 稍稍動用了一絲妖力,門鎖就自動打開了,一行人沿著空蕩寂靜的樓梯下去,又乘電梯到了十六樓,見到黃天賜帶著兩個喬裝過的貓耳小孩兒已經(jīng)等候病房門口。 “夏露!”黃天賜站起身,壓低聲音朝夏露一行人揮揮手, “這里!” 夏露牽著小孩兒走過去,和黃天賜打了聲招呼,問道:“就你一個人送小孩兒來?” “我一個人就夠了,妙妙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秉S天賜順手捏了捏芝麻和豆奶的臉,惹得身邊的兩只小貓險些炸毛吃醋。 走廊外還停靠著臨時的病床,護士醫(yī)生來來往往,間或傳來幾聲壓抑的咳嗽聲。芝麻和豆奶是第一次出小區(qū),對外面的一切都十分好奇,吸著鼻子?xùn)|嗅西嗅。夏露將兩個小家伙的臉轉(zhuǎn)回來,叮囑道:“不可以亂聞哦!” “露露老師,何阿婆在哪里?”芝麻緊緊拉著夏露的手,圓溜溜的狗眼中倒映著醫(yī)院清冷的燈光,像一汪澄澈的潭,奶聲奶氣問。 “在房間里,馬上就能見到她了?!毕穆稖芈暤?,“待會兒要乖乖的問阿婆好,知道嗎?” “知道啦~”芝麻和豆奶齊聲答應(yīng)。 黃天賜也有樣學(xué)樣,逗了逗身側(cè)兩只小豆丁的下巴,說:“橘子,小花,待會兒要乖乖問阿婆好,知道嗎?” 兩個貓系小孩兒冷冷瞥了他一眼,從鼻子發(fā)出短促的‘哼’聲,當(dāng)做回應(yīng)。 黃天賜攤了攤手,無奈道:“你看,這就是貓系和犬系的區(qū)別。” “現(xiàn)在七點多了,還是先進去吧。”說完,夏露望向身后皺眉不語的賀猙,“賀猙,一起進去嗎?” “不用了,消毒水味道難聞?!辟R猙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有些不適應(yīng)地說,“我在外面等你?!?/br> “好?!毕穆饵c點頭,和李建國一人抱起一個小孩,推門進了病房。 城市還沉浸在新年的余韻中,街道上一片喜氣洋洋的中國紅。城市喧囂,醫(yī)院沉寂,誰也沒留意到一陣紅色的妖霧掠過上空,殘月被染上了一片血色的朦朧…… 這間病房很小,放著兩張病床,中間用一道藍(lán)色的簾子隔開??看暗哪菑埐〈惨呀?jīng)空了,床上凌亂地擺放著老人的衣物和洗漱用品,一個神情麻木的中年女子紅著眼將那些東西一股腦塞進大箱子,朝進來的夏露等人點點頭,就拖著大箱子開門出去了。 查房的護士敲了敲門,問道:“探病的?” “對,我們是阿婆的孫子?!秉S天賜率先回答,大喇喇笑道,“小jiejie能不能行個方便,讓我們單獨陪老人家一會兒?” “當(dāng)然行,不過我聽說老人家沒有子女,哪來的孫子?還是派個人過來登記一下探望表,做個記錄?!闭f著,小護士嘆了聲,“老人家情況不容樂觀,可能就是這兩天的事的,你們要有個心理準(zhǔn)備……誰來登記?” “我來吧?!崩罱▏畔聭牙锉е亩鼓蹋瑢ο穆兜?,“你們先聊?!?/br> “嗯。”夏露點頭,也將懷里的芝麻放下來,摸摸她的腦袋道,“去看看阿婆吧?!?/br> 安靜的病房里,芝麻和豆奶在左,橘子和小花在右,四個小孩圍繞著病床,踮起腳尖注視著床上白發(fā)蒼蒼、瘦骨嶙峋的老人家。 “阿婆!”最先開口的是膽子較大的豆奶,她伸出小rou手扯了扯何阿婆的被子,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裙子下的尾巴已經(jīng)搖成了螺旋槳。 病床上的老人家似乎感應(yīng)到了什么,干枯的眼皮微微顫抖,氧氣面罩隨著呼吸而蒙上一片又一片的白霧。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老人顫巍巍睜開了眼,渾濁的瞳仁渙散,好半晌才覺察到眾人的存在,她干裂的嘴唇微微張開,發(fā)出老水車一般破舊衰敗的嗬嗬聲,用一掐即斷的聲線道:“這都是誰啊?老婆子眼花,認(rèn)不出來啦……” “阿婆!我是豆奶!” “我是芝麻~” “小花。” “我是橘子,阿婆。” 老人有些怔愣,看了眼夏露,又看了眼黃天賜,艱難地說:“這些孩子……怎么和我以前……養(yǎng)的小貓小狗,一個名兒?” “何阿婆,他們就是你以前收養(yǎng)的小貓小狗,現(xiàn)在化成人形,特意來看您的?”夏露說著,摘下了芝麻和豆奶的帽子,兩個小孩兒垂著軟趴趴的狗耳朵,搖著尾巴,朝病床上慈善的老人展開一個大大的笑來。 “妖怪嗎?”老人扯了扯嘴角,嘆道,“看來,我這個老婆子……大限將至了,竟然會……碰到這種事……” “您不喜歡我們這個樣子嗎?”小花扯了扯自己頭頂?shù)呢埗暧桌铣傻卣f,“我們還不太會化形呢,不過等我們化形成功的那天,一定會找您結(jié)緣的?!?/br> “對!您一定要等著我們來找您!”豆奶興奮地舉手,“我們買個大房子,一起養(yǎng)您!” 月光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妖嬈的血色,緩緩西沉,八點轉(zhuǎn)瞬到了,病房內(nèi),四個小孩兒兩左兩右地躺在老人懷里,和她做最后的告別。 “……我總喜歡打翻了裝狗糧的碗,您沒有罵我,只是摸摸我的頭,把房子打掃干凈。”回憶起過去,芝麻靦腆笑了笑,“您的手很粗,但是很暖和,摸起來超~舒服~” “我咬壞了您的拖鞋,您也沒有用棍子打我,您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豆奶搶著道。 “我掉進了下水道,是您把我從臟水里撈了出來?!遍僮右缿俚夭湓诶先烁墒莸膽牙?,軟甕聲說,“那年,您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br> “我流浪街頭,皮膚有病,是您給我擦藥。”小花溫柔地趴在老人身邊,如數(shù)家珍般,“您救了我?!?/br> 老人已經(jīng)沒有力氣說話了,出氣多進氣少,只有一滴渾濁的淚從眼角滑落,沁入花白的鬢發(fā)中。 隨著心電圖漸漸變成一條沒有生命力的直線,儀器發(fā)出尖銳的滴滴聲,老人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醫(yī)生和護士急匆匆趕過來進行最后的搶救,夏露和黃天賜只好帶著小崽子們先退出了病房。 小孩兒們還太小,不太懂得死亡的悲傷,只是一個勁地問“阿婆什么時候投胎”“阿婆什么時候再醒來”……倒是黃天賜,一個大男孩悄悄抹了好幾次眼淚。 不多時,醫(yī)院走廊盡頭出現(xiàn)了兩個戴著墨鏡的黑衣男子,走在最前端的赫然就是戚流云。夏露有些驚訝,看著徑直朝自己走來的戚流云問:“他怎么會來這?” 一旁的賀猙抱臂倚在墻上,冷冷道:“他是陰司管理局的人,主管本地人類生死輪回?!?/br> 夏露恍然,失笑道:“是噢。差點忘了,當(dāng)初我這一年的陽壽還是向他借來的?!?/br> “喲,你們也在?上班第一天,可真熱鬧?!逼萘髟普履R掛在西服口袋上,朝身后的棺材臉男子說,“小劉,去把何金花的魂魄帶出來,搖號投胎。記住,何金花生前積攢功德無數(shù),要給她上上簽的筒,爭取轉(zhuǎn)世到一個好人家。” 棺材臉男子領(lǐng)命,徑直穿過墻壁進入了病房。 夏露驚愕,問道:“他就這么穿墻而過,不會嚇到別人嗎?” “不會,除了你們,別人看不到他?!逼萘髟菩恚瑧醒笱蟮刈卺t(yī)院長椅上,敲著二郎腿看賀猙,“嘖,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黏糊啊?寸步不離地守著人家夏露?!?/br> “礙眼的家伙。”賀猙哼了聲,真是一眼都不想多看他,不動聲色地往夏露身邊挪了挪,努力汲取戀愛的養(yǎng)分。 戚流云已經(jīng)習(xí)慣被他嫌棄打壓的日子了,不在意地聳聳肩,吐槽道:“千年老妖情竇初開,要多惡心有多惡心?!?/br> 正說著,冷面男拿著一個發(fā)光的小瓶子出來,將手機上的搖號程序遞給戚流云,道:“戚先生,請過目。” 戚流云接過手機一看,頓時樂了:“嗬,投胎時間地點就在今晚此地,父母都是高知分子,倒省了拘魂的流程了。小劉,直接送她去投胎吧,別讓隔壁婦產(chǎn)科的人等久了?!?/br> 于是,四個小孩兒又眼巴巴地跟在小劉的屁股后,直到瓶子里的靈魂飛入產(chǎn)房,隨著一聲響亮的啼哭降世,小孩兒們才依依不舍地告別了醫(yī)院。 夏露和李建國的任務(wù),也算是完成了。 離開醫(yī)院,和黃天賜告了別,李建國主動抱起兩只犯困的狗崽子,對夏露說:“今天街上很熱鬧,時間還早,夏老師和賀先生再逛逛吧,芝麻和豆奶我會送回園里?!?/br> 聞言,賀猙遞給李建國一個贊許的眼神。 “不要?!毕穆毒芙^得很干脆,抻著腰說,“累了,想回去睡覺,下次再逛吧?!?/br> 見夏露拒絕約會,賀猙一開始有些不開心,但接著聽到‘睡覺’兩個字,他又有些期待起來,遂點頭:“好,一起睡?!?/br> 夏露怎么會不知道他腦子里想的什么?多半是變回妖獸原形賣賣萌,再趁機占她點便宜之類,試圖曲線救國、攻破夏露的心理防線。 她白了賀猙一眼,冷漠道:“把‘一起’兩個字去掉。” 說完,她向前幾步走到路邊,又回身問:“打車回去還是用妖力什么的傳送……” 話還沒落音,她看到賀猙的面色倏地變了,仿佛見到什么可怕的東西般,猛地朝她撲過來道:“夏露,躲開!” “什……” 夏露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只見一股血紅的妖氣如隕石般從天而降,劃過血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夏露包裹其中!接著,空間像是被折疊般,夏露眼前的景象一片扭曲,身體倏地消失在紅霧之中,跌入無盡的黑暗。 她瞪大眼,最后的景象只看到賀猙朝她伸長的手臂。 那手腕上戴著的黑頭繩顫動,指尖只來得及碰到夏露的衣角。 下一秒,紅霧消失,夏露站著的地方成了一片空白,唯余車子呼嘯而過,仿佛什么都不曾發(fā)生過。 第57章 “醒了?”一個沙啞陰狠的嗓音傳來, 像是毒蛇嘶嘶吐信,令人毛骨悚然。 夏露睜開眼, 視野還未清晰, 倒是先感受到刺骨的冷風(fēng)撲面而來。 這應(yīng)該是在城東新建的工地, 建的江景房, 水泥鋼筋凌亂地扎在夜空下, 像是城市中一根根嶙峋的枯骨,而夏露此時就坐在百米高的吊車橫欄上,身下赫然就是冰冷的江水和萬丈高空,光是瞥一眼就足以讓她頭暈?zāi)垦缀醪荒芎粑?/br> 她動了動身子,剛要起身, 才發(fā)現(xiàn)手腳都被繩索束縛住, 根本沒法挪動。身上的繩索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質(zhì)做的,不像普通的橡膠, 一頭綁在她手上, 一頭固定在吊車的鐵架上,細(xì)且有韌勁,使人沒法掙脫分毫。 “別白費力氣了, 龍蛇筋脈煉就的繩索,刀劈不斷,火燒不爛,豈是你這種人類能掙脫的?”身后那陰冷沙啞的聲音再一次傳來。 夏露吁了口氣,雙手因為被綁,血液不流通而感到又冷又麻。她回頭一看, 果然看到了老冤家——瞎了一只眼的窮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