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自己掙錢?！?/br>
    “……也不會帶你逛街遛彎去游樂場！”

    “那正好，我一向宅，懶得動。”

    “……”賀猙似乎無話可說了，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那你圖什么？”

    前三個人類找他結緣，都是要這要那的，稍微對他們兇一點就嚇得屁滾尿流。阿拉丁撿到燈還要許愿呢，這‘豆芽菜’敢說別無所圖？怎么可能！

    夏露還是那句話：“我需要時間找回心魂，活下去，僅此而已?！?/br>
    “一年？”

    “就一年。各取所需，我絕對不拖累你?！?/br>
    良久的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腦中的聲音倨傲道：“還算識趣。既然這樣，那求我吧?！?/br>
    夏露：“？”

    “我不怕受罰，不過戚流云有句話說得對，過去犯下的錯不會因逃避而消失，我已經(jīng)被困在這個地方太久了……可如果我輕而易舉地就答應了結緣，未免太沒面子?！?/br>
    “所以？”

    “所以，你求我?！蹦X中，大妖怪的聲音兇狠中帶著幾分別扭，“看在你苦苦哀求的份上，我可以考慮和你合作。”

    “………………”敢情繞了這么大個圈，其實是要我給你找個臺階下？？？

    被戳到痛處的賀猙又要炸毛：“不配合就滾蛋?。。　?/br>
    第六章

    記得一個月前剛大學畢業(yè)，夏露去某家公司應聘文案策劃，面對禿頂?shù)娜耸虏恐鞴艽笫逄岢龅摹澳銥槭裁催x擇我們公司”的提問，她幾乎用盡了自己畢生的才學舌燦蓮花，將對方公司吹捧的天上有地上無的，最終主管大叔頻頻點頭，嘆了一聲說：

    “這姑娘，多適合去隔壁公司推銷保險啊！”

    而今天，當聽到賀猙那句‘你求我’時，夏露終于又回想起了被商業(yè)吹捧支配的恐懼。

    整整十分鐘，在運用了語言、動作、神態(tài)等多種表現(xiàn)方式后，夏露十分誠懇地做了總結：“……我會很聽話的，所以，求賀先生和我結緣！”

    嚴格的來說，這段表演算不上走心，不夠夸張不夠drama，但大妖怪就是吃這一套。他交疊著長腿坐在沙發(fā)椅上，下頜微微抬起，眸子里的血色消散，十分嫌棄地‘嘖’了一聲說：“人類就是麻煩！”

    嫌棄歸嫌棄，可微微瞇起的眼睛卻出賣了他內(nèi)心的愉悅。

    看到這一幕，連八風不動的小柔都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夏露給小柔使了個眼色，小柔立刻會意，趁熱打鐵將結緣協(xié)議雙手奉上，眨了眨翡翠的貓眼，微笑著說：“看在夏小姐這么喜歡您的份上，您看要不要……”

    墻上鳳凰令烙下的火星已經(jīng)徹底熄滅，只留下一個焦黑冒煙的圖騰印記。賀猙接過夏露遞過來的筆，筆尖落在協(xié)議下方簽名處頓住，接著，他抬起眼，刀刃般銳利的眼中倒映出夏露淡然的面容。

    夏露：“？”

    賀猙意義不明地冷笑了聲，龍飛鳳舞地簽下自己的大名，這才將筆一丟，重新靠回椅子中，像個睥睨眾生的大佬。

    ……然而筆又做錯了什么呢？

    夏露認命地將滾落在地上的筆撿起來，在賀猙旁邊寫上自己的名字，這份協(xié)議就算完成。

    “太好了！這么多年來，賀先生還是第一次和人類結緣呢！”小柔高興得像自己結緣成功了一樣，仔細核對了一番協(xié)議書，這才收好笑道，“那接下來，請二位互換結緣信物，結緣程序就算正式完成，剩下的就交給我去辦理?！?/br>
    啥？還要交換信物？

    這怎么看都像是結婚而不是結緣吧？

    賀猙顯然也頗為不滿，冷冷道：“聽說，在正式結緣前可以申請一個月的磨合時間？”

    小柔一愣，然后點頭說：“為了避免妖怪和結緣的人類性格不合，的確可以申請一個月磨合期，如果磨合期相處得不錯，再互換信物正式結緣也行?！?/br>
    “那就一個月后再說?！?/br>
    “呃……當然可以。不過我要提醒您的是：盡管您和夏小姐是半結緣狀態(tài)，但在正式結緣前她的衣食住行和日常安全還是需您負責的，待遇和正式寵物一樣。”

    賀猙不耐地壓低聲音：“知道了，啰嗦！”

    結個緣一波三折的，夏露的內(nèi)心十分復雜，心想我都昧著良心商業(yè)吹捧到那種地步了，你就給了我一個月試用期？

    吐槽歸吐槽，事到如今，也只能安慰自己試用期總比拒絕錄用要好了。

    正略微傷感，一旁的小柔收拾好資料，起身對夏露說：“夏小姐，請把手機給我一下，我將您的信息錄入結緣系統(tǒng)?！?/br>
    “你們還有專門的系統(tǒng)？”夏露稀奇地問。

    “那當然，我們妖怪也是要與時俱進的。為了防止居心叵測的人入侵干擾，這里設置了特殊的結界，只有錄入結緣系統(tǒng)的人類才可以享受網(wǎng)絡服務以及自由出入小區(qū)?！毙∪峤舆^夏露的手機，打開攝像頭掃了掃自己手機中的二維碼，登錄系統(tǒng)cao作了一番，然后將手機還給夏露，“好了。賀先生沒有手機，我暫且將結緣程序下到了您的手機上，打開這個app，就能隨時查看您與賀先生的結緣匹配度?！?/br>
    手機上果然多了一個紅色心形的app圖標，點開一看，首頁先是出現(xiàn)一行字“結緣一線牽”，接著出現(xiàn)了主頁中賀猙和夏露的名字和頭像，因為是剛注冊的原因，頭像是系統(tǒng)自帶的卡通畫。兩人頭像中間有一顆心，記錄著結緣的進度，目前是0％。

    點開頭像，可以結緣雙方的信息，細致到連夏露吃豆花是咸黨還是甜黨都寫得一清二楚。再看賀猙的信息，出乎意料的只有寥寥數(shù)言。

    姓名：賀猙；

    性別：男；

    品種：遠古大妖；

    年齡：不詳；

    喜好：不詳；

    結緣原因：殺人作亂，受罰于此。

    ……

    ‘殺人’兩個字格外刺眼。夏露忍不住從手機后抬眼窺探賀猙，從昨晚到現(xiàn)在，這妖怪先生雖然咋咋呼呼動不動就喊打喊殺，但并沒實質(zhì)性地傷害到誰，很難將他和簡介中茹毛飲血的怪物聯(lián)系到一起。

    還沒看出一二，沙發(fā)上坐著的賀猙敏銳地覺察到了她的窺視，冰冷的視線猛地刺過來，夏露只好迅速調(diào)開視線，裝模作樣地研究手機程序。

    下一刻，一只修長而充滿力量的手橫過來，奪走了夏露的手機。

    賀猙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夏露身邊，拿著她的手機翻看了兩眼結緣程序，目光落在兩人的頭像和簡介上，微微皺眉，很是不爽的樣子。

    夏露以為他在介意關于‘殺人’的那段簡介，有些擔心他又會炸毛噴火。然而賀猙只是陰沉沉地看了一會兒，就將手機丟還給夏露，一臉無趣的樣子，哼道：“頭像真丑！”

    “……”所以您介意的是這個？？？

    這樣一只妖——遠觀是大佬，近看是沙雕，真的會是個殺人成性的極惡之徒嗎？

    “賀先生，我會向上級匯報您請求磨合一個月的申請，在這一個月內(nèi)，也請您履行妖怪飼主的職責，給夏小姐準備溫暖舒適的房間，帶她買幾身漂亮的衣服……噢，對了，人類的零食和玩具也是必不可少的，還有，夏小姐白天可以自由出入小區(qū)，但天黑后離開結界則需要賀先生的陪同。畢竟，外頭還有很多惡靈虎視眈眈地盯著這些結緣者?！?/br>
    頂著賀猙一臉的不耐，小柔盡職盡責地叮囑了圈養(yǎng)人類應該做好的諸多事宜，才微笑著告辭，“這一個月內(nèi)，人保協(xié)會會隨時派人來回訪。如果回訪過程中發(fā)現(xiàn)您有任何苛待、虐待人類的行為，我們將單方面終止您與夏小姐的結緣儀式，并匯報上級處理。祝您和夏小姐結緣愉快！”

    ……

    夏日燥熱的風從破洞的窗戶吹入，客廳內(nèi)，賀猙抱臂坐在沙發(fā)上，瞇著眼打量夏露的樣子，像極了草原上匍匐狩獵的野獸。

    提問：當你和一只隨時可能暴走的妖怪獨處時，應該怎么做才能避免尷尬？

    小柔走后，空蕩冷硬的客廳內(nèi)，夏露和賀猙大眼瞪小姐，陷入詭譎的對峙中。

    夏露站得腿酸，裝作無意地挪到賀猙對面坐下。

    “站著?！辟R猙危險的一瞇眼，警告道，“我的地盤，只有我能坐?！?/br>
    “……”夏露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敗給了柔軟舒服的沙發(fā)，找了個借口說，“我是看賀先生一直抬著頭看我，太辛苦了，這樣平視說話輕松點?！?/br>
    賀猙冷冷一哼，滿臉戒備，看不出是信她還是不信。

    “我考慮和你結緣，不是因為多喜歡你，而只是為了尋找離開這個結界的契機?！?/br>
    夏露還沒想好怎么套近乎，賀猙倒是先一步發(fā)話了，聲音低沉冰冷，帶著冷兵刃的質(zhì)感，“我習慣一個人待著，沒事你最好躲遠點別來煩我，否則，別怪我拿你打牙祭！”

    夏露已經(jīng)習慣了他的威脅，心里沒有一點波瀾甚至還想……

    算了，笑是不敢笑的。

    她平靜的問：“賀先生有什么忌諱嗎？你提前告訴我，我才知道怎么做?！?/br>
    “我沒心思照顧一個人類，你自生自滅好了。”賀猙起身道，“房子可以給你住，免得那小貓說我虐待你，但有一點你記住，二樓的臥室是我的領地，不許你踏入半步！”

    那就是睡沙發(fā)的節(jié)奏了？

    也行吧，夏露點頭。畢竟大妖怪的沙發(fā)很寬很軟，還有個爬滿詭異藤蔓的全景落地窗，睡著多舒坦。

    見夏露還算懂事，賀猙勉強壓住心里那股‘巢xue被人入侵’的不適感，冷著臉越過夏露準備出門。

    擦肩而過的時候，夏露再一次近距離地看到了他臉上的傷。

    那道血痕從顴骨到下頜橫亙在臉上，凝固著黑紅的血漬，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大妖怪應該是過慣了刀口舔血的生活，這么大一條傷痕也不處理，硬生生捱著，原本就凌厲的長相更顯兇神惡煞。

    夏露沒忍住問道：“賀先生，你臉上沒事吧？”

    賀猙腳步不停：“要你管?！?/br>
    “不處理的話會感染的?！?/br>
    “與你無關！”

    “……”唉，你怎么這個亞子。

    第七章

    妖怪可以辟谷，但人不能?？斓街形缌?，怎么填飽肚子是個問題。

    外頭太陽火辣辣的，曬得馬路發(fā)白，吱呀一聲門開，夏露提著在小區(qū)買的油鹽醬醋和蔬菜進來，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水。

    好在賀猙的鬼屋天生陰涼，一進門就有森森寒氣撲面而來，倒省得開空調(diào)。將蔬菜碼進冰箱，順便從冷凍層拿了一坨貌似魚rou的東西出來解凍，休息了一會兒，夏露開始著手打理廚房。

    料理臺上的鍋碗瓢盆都蒙了灰，也不知道多久沒用過了，還好燃氣灶能使。夏露用皮筋扎起頭發(fā)，用抹布將廚房上下擦了個遍，緊接著又打開水龍頭，將鍋碗瓢盆一件件沖洗干凈晾著，正準備做午飯，轉(zhuǎn)身間卻恍惚看見有個高大的身影躲在廚房門外窺視，等她仔細看時，那鬼鬼祟祟的身影又消失不見了。

    想著這里賀猙的地盤，應該也不會有什么妖魔鬼怪敢亂闖，夏露就沒多在意，只拿起那坨解了凍的魚rou放在砧板上，仔仔細細研究了好半天，愣是沒看出這是個什么品種的魚類。

    這東西鱗片呈暗青色，身形又肥又短，長得和鯉魚有幾分相似，但你要說它是魚吧，偏偏側鰭的位置又生了一對拔了毛的雞翅膀……魚身子，鳥翅膀，不曉得是個什么變異品種，看起來有些嚇人。

    夏露在吃和不吃之間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選擇了紅燒。

    準備好配菜，夏露利落地起油鍋煎，轉(zhuǎn)身想拿個醬油瓶，就見賀猙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到了身后，鬼一樣涼涼地盯著她的舉動。

    夏露終于知道為什么前三個試圖結緣的人類都被嚇跑了：你說賀猙明明是只妖，為何偏偏學鬼飄？

    咦，這吐槽還挺押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