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竹北還在認(rèn)真做題,沒察覺。 坐她對面的鄒沛只看到竹北答得滿當(dāng)當(dāng)?shù)木碜?,還以為她抄得過分投入,用力咳了一聲,提醒竹北。 誰曾想,這一聲咳嗽不僅沒讓竹北get到,反而引來了監(jiān)考老師的注意。 監(jiān)考老師放眼望去,全考場大多數(shù)人都在抓耳撓腮,一副“眾生皆苦我最苦”的悲壯樣,唯獨坐最后面的一個女生,手上的筆唰唰寫個不停。 監(jiān)考老師放輕腳步,不動聲色朝竹北的座位走。 她可不相信,這最后一個考場的學(xué)生成績能好到哪兒去,敢頂風(fēng)作案,那就別怪撞槍口。 “東西拿出來——” 竹北作文寫了一半,頭頂突然傳來一個嚴(yán)厲女聲,她茫然抬頭,一臉不解。 監(jiān)考老師這會兒站得近,才發(fā)現(xiàn)竹北桌子上干干凈凈的什么都沒有,她臉上有些掛不住,又看看竹北身上,依然有些懷疑。 竹北就算再遲鈍也想通了監(jiān)考老師是在找什么,她一臉平靜,攤開手,又把卷子正面朝上放,以無聲行動狠狠打了監(jiān)考老師的臉。 來監(jiān)考的老師雖說是教高一其他科目的,卻也知道竹北的卷面單憑小抄可抄不了這么好,此刻她騎虎難下,只好拿起竹北的答題紙,裝模作樣地檢查了一番,而后訕訕走了。 喲,有意思,看來玫瑰花不僅帶刺兒,還不喜歡裝花瓶。 目睹全程的鄒沛瞇眼一笑,收起卷子,拿起一張沒用的草稿紙,不消片刻就疊成了一朵白色的紙玫瑰。 而其他同學(xué)不明真相,還以為上午的監(jiān)考老師格外大度,心里暗自興奮,考試結(jié)束的鈴一響,就揣著下一門考試再猖狂點的小九九開始狂打小抄,哪知正撞槍口,上一場臉腫老高的監(jiān)考老師正憋著勁沒處使,這場干脆變身成孫悟空,一雙火眼金睛360度無死角掃視,揪出了好幾個作案典型。 竹北做完題,距離考試結(jié)束還有二十分鐘,她沒再干坐著等鈴響,直接交卷離開。 她一走,考場里其他人也跟著蠢蠢欲動,想走,奈何不能走,畢竟學(xué)渣的自我修養(yǎng)之一是不到鈴響絕不放棄最后一絲抄卷子的機會,只要能堅持到最后一秒,就先從精神上贏了。 鄒沛合上空了大半的答題卡,翹著二郎腿,撕下一半草稿紙,卷啊卷,卷成一根迷你樹枝,然后拿起玫瑰花,往上一粘,一朵仿佛剛從枝頭采下的玫瑰花就活靈活現(xiàn)地出現(xiàn)在了桌子上。他滿意觀摩了片刻,隨即輕輕一拋,送入竹北的考桌。 竹北走到樓下時,看到幾個熟悉的面孔從對面第一考場走出,而岑野站在圍欄旁,仿佛在等人。 回高一二班會經(jīng)過隔壁的第一考場,竹北下意識加快了腳步,眉眼不自覺地微微彎起,但緊接著,她身形就慢了下來。 長廊盡頭,一個齊肩發(fā)的女生拿著筆袋,疾步走到岑野身后,臉上是矜持卻明麗的笑。 她微仰起頭,笑吟吟看著岑野,不知道在和他說著什么。 竹北眸中自己都未發(fā)覺的笑在此刻倏地散去了,她放緩腳步,一時間不知是先回教室放東西還是先去食堂吃飯。 “北北?!?/br> 竹北回眸,看到是竇雪,心里沒來由地松了一口氣。 她轉(zhuǎn)過身,加快步伐朝竇雪走去,沒注意到在她轉(zhuǎn)過身的瞬間,身后岑野也同時抬起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上午去了趟醫(yī)院,趁排隊的時間先寫了點~ 第9章 (驟雨) “我看你最近都沒去輔導(dǎo)班,資料我?guī)湍阆仁掌饋砹??!甭櫷]察覺岑野的心不在焉,眼睛里含著隱隱期待,輕聲說,“都在我書包里放著,你現(xiàn)在和我去拿?正好可以一起吃午飯?!?/br> “不用?!痹捯袈湎拢耙呀?jīng)回身。 聶桐眼里的光芒瞬間黯淡下來:“那下午我給你帶來吧?” 她沒等到岑野的回話,反而看到岑野停下腳,一雙無情也似多情的眼眸淡淡看著她。 聶桐心底適才即將熄滅的火苗又悄悄升騰了起來。 “以后這些資料都不用給我?!贬暗_口,“你也不需要再幫我整理,我們并不熟?!?/br> 聶桐攥緊筆袋,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下:“都是同學(xué),舉手之勞而已,你要是覺得麻煩,下次我直接交給楊擎,讓他再給你。” “聽不懂話嗎?”岑野語氣里已然多了不耐,重復(fù)道,“你覺得我們是同學(xué),可我連你叫什么都沒記住,所以以后也別再拿這種事找我,我沒時間?!?/br> 聶桐呆立在原地,看岑野說完就徑直轉(zhuǎn)身,背影和往常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拖泥帶水。 楊擎坐在窗臺上,大口啃著排骨,圍觀前方千載難逢的?;ㄐ2萃蛘?。 位置挺好,就是離得遠,聽不清倆人都說了啥。楊擎遺憾地吐出一塊骨頭。 “野哥,吃嗎?!”見岑野進來,楊擎蹭得跳下,殷勤舉起飯盒里還剩一半的排骨。 岑野瞥了眼,拒絕:“哪兒來的?” “食堂的。”楊擎一臉得意,“一看你就不了解行情,這是考試福利,限量供應(yīng)的,我提前交卷了五分鐘才搶到的呢。” 岑野敷衍地嗯了聲,看了眼空蕩蕩的教室,開始找飯卡。 “野哥,你這會兒去食堂只剩下清湯寡水了?!睏钋胬^續(xù)炫耀,“吃我的,我打了三份呢,排我后面那小子氣壞了,到他時就只剩下半份排骨湯?!?/br> 飯盒被楊擎吃得杯盤狼藉,岑野剛才瞥了眼就沒啥食欲了,聞言搖搖頭。 食堂一層。 竹北沒什么胃口地?fù)苤}水煮白菜,盛起半勺米飯,慢慢咀嚼。 “北北,是不是不好吃?”竇雪支著腦袋,和竹北一樣,對著滿盤子的“素食”無從下咽,“一年了,食堂大媽的功力愈發(fā)精進,以前抖三抖還能有點rou沫,現(xiàn)在只抖兩抖,竟然一點rou絲兒都不剩。” 竹北“啊”了一聲,回過神:“豬rou太貴了吧?!?/br> “也是?!备]雪附和,勉強夾起一筷子菜塞嘴里,又說,“明天我還是讓我媽送飯吧,多送點,咱倆一起吃?!?/br> 竇雪吃飯慢,嘴也刁,平時都是回家吃午飯,但因為這兩天考試,中間只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她趕不及回家就和竹北一起在學(xué)校吃了。 竹北又“啊”了一聲,而后突然反應(yīng)過來竇雪說的什么,忙擺擺手:“不用,太麻煩阿姨了,我覺得挺好吃的?!闭f完往嘴里塞了一口,因為吃太急差點兒嗆到。 竇雪忙拍拍竹北的背,此時才發(fā)覺她好像情緒不佳,關(guān)切道:“北北,你是不是擔(dān)心自己沒考好?沒事兒,聯(lián)考題難,大家都習(xí)慣了?!?/br> 竹北笑了笑,沒再說話,加快吃飯速度。 從食堂出來以后,晴空萬里的艷陽天突然暗了一瞬,烏云密布,預(yù)示著一場暴雨即將抵達。 路邊已經(jīng)開始起風(fēng),高大的香樟樹被吹得嘩啦作響,溫度驟降,竹北飛快搓了搓胳膊,記起一周前mama就提醒過她會下雨要帶傘,可她還是給忘了。 莫名而至的壞天氣和中午偶然看到的那幕場景,也不知道是哪個在作祟,攪和得竹北心里也似是蒙上了一層陰云。 “啊,要下雨了,還想著下午考完試可以去新開的奶茶店呢。北北,你帶傘了嗎?”竇雪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一邊和竹北往教學(xué)樓跑,一邊大聲問竹北。 竹北搖搖頭,把竇雪被風(fēng)卷起的半裙往下拽了拽。 “我?guī)Ю玻纪昴阍跇窍碌戎?,我去接——哎呀這鬼天氣,奶茶店又去不成了。”竇雪忙騰出一只手護裙子,另只手扶扶眼鏡,愣了下,“誒,剛才過去的那人是岑野嗎?他怎么現(xiàn)在才來食堂?” 竹北下意識順著竇雪的聲音看去,但漫天狂風(fēng)亂舞,等她努力瞇起眼辯清前方人影時,卻什么都沒看到。 倆人一路逆風(fēng)回到教學(xué)樓,衣服上沾了不少塵土,抖落一地看不見的細菌后,忙奔向洗手池,洗臉洗胳膊。 竇雪洗完后直接去了考場,竹北扎好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回教室。 教室里已坐了不少人,嗡嗡嗡的背書聲立體環(huán)繞,唯獨岑野的座位還是空的。 竹北克制地收回不聽使喚的目光,開始檢查下午的考試工具,然而,一直等到她出發(fā)去考場,依然沒看到岑野。 下午第一門考物理,挺治瞌睡的。 不過,對打定主意學(xué)文的倒一考場來說,這就是送他們午休的天然睡眠環(huán)境,所以還沒到開考時間,一個個破天荒得早早齊聚一堂,枕著胳膊呼呼大睡。 竹北走進考場,見教室里難得安靜,放緩了腳步。 鄒沛背對門口坐著,四仰八叉地倚著課桌,雙手枕著后腦,閉眼假寐,他聽到旁邊輕輕拉開椅子的聲響,睜開一只眼,觀察竹北收到花的反應(yīng)。 果然,沒讓他失望。 竹北拿起未署名的玫瑰花打量了下,轉(zhuǎn)過身,拋物線式送入垃圾桶,動作干脆利落。 嘖,長得像白玫瑰花,性格卻跟紅玫瑰似的刺兒刺兒的,真特么的吊人胃口。 鄒沛對這個新來不久的轉(zhuǎn)學(xué)生,愈發(fā)感興趣了。 下午換了新的監(jiān)考老師,比上午更嚴(yán),站在全考場唯一一個認(rèn)真做題的竹北那盯了足足半個小時,竹北做題時一般自動屏蔽周遭環(huán)境,沒受什么影響,反而幾個打算睡覺的學(xué)渣如坐針氈,想睡不敢睡,硬生生坐成了一動不動的活雕塑。 考完物理休息了十五分鐘,緊接就是化學(xué)和生物。 外面天色開始忽暗忽明,晚上六點,暴雨終至,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戶上,時不時劃過一道閃電。 教室里開了燈,光線濃烈,在墻上影影綽綽地映出竹北認(rèn)真做題的剪影。 距離考試結(jié)束還有半個小時,竹北放下筆,盯著窗外出神。 玻璃窗被雨水沖洗得干凈,透過隨風(fēng)起舞的枝條,能模模糊糊看到對面。 緊接竹北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岑野一個人站在樓梯口,視線微垂,時不時看下腕表,像是在等某個特定的時間,他一只手插兜,另只手里似是還拿著什么,她看不清。 隔著雨霧,竹北看到岑野抬眸,仿佛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倏地轉(zhuǎn)頭,避開,后來一想,躲什么躲,又理直氣壯望去,卻已經(jīng)看不到岑野身影了。 鈴聲在此時打響。 煎熬了一個下午的學(xué)生呼啦啦交卷,魚貫而出,打鬧聲中還夾雜著細微的抱怨。 “我靠,鬼見愁居然監(jiān)考我們,怎么想的??!” “就是,他不一直都在前幾考場巡邏,今天的雨水都進他腦子了吧,害我覺都不敢睡?!?/br> “困死我了......” 講臺上,一個矮矮胖胖的男監(jiān)考老師封存好答題卡,見竹北走過,笑瞇瞇喊住竹北:“考得不錯?!?/br> “謝謝老師?!敝癖倍Y貌回應(yīng),覺得這個慈眉善目的老師聲音有些熟悉,沒記起是誰,只好乖巧地笑笑,這才出門。 鄒沛跟在竹北后面,脫下短袖,準(zhǔn)備替竹北擋雨:“看你早做完了沒走,是不是沒帶傘?我送你。” “不用?!敝癖崩渎暰芙^,看都沒看他一眼,疾步下樓。 鄒沛跟上,饒有興致地看著竹北,想看這么大的雨她怎么回教室。 竹北站在樓梯口等竇雪,倆人考場在不同樓,竇雪交卷再趕來,得花費一段時間。 “北北!” 然而,竹北等了沒多久,就聽到竇雪喊她的聲音,詫異上前:“怎么這么早?” 竇雪嘆聲氣:“我們那考場都是學(xué)霸,離結(jié)束還有五分鐘呢人都快走光了,我就也跟著交卷了,反正再干瞪眼有的題也不會做?!?/br> 雨勢驟急,風(fēng)從樓梯口呼嘯而入,差點兒掀走竇雪手里的傘,竹北忙接過,攥緊傘柄撐在倆人頭頂,一抬眸,竟看到了岑野。 他撐著傘,像是準(zhǔn)備出去,已經(jīng)邁開的長腿恰好對著竹北所在的教學(xué)樓方向,卻不知怎的,在撞上竹北的目光時,倏地轉(zhuǎn)身,折返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