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好嘞?!敝裨侥_底抹油,溜得飛快。 “媽?!敝癖甭牭侥沁吀O窸窣窣的動靜,聲音瞬間軟了幾分。 走之前因為轉(zhuǎn)學(xué)的事倆人吵了一架,竹北脾氣倔,堅持認(rèn)為自己不用轉(zhuǎn)校也能考上重點大學(xué),而歷來都順著她的趙美蘭卻在這件事上出乎意料地強硬,說一不二,自作主張?zhí)嫠k好了所有手續(xù)。 直到竹北離開家,母女倆都還在鬧別扭。 竹北叫了一聲“媽”后就為之前的所作所為后悔了——那是她媽,全世界待她最親的一個人,她怎么能忍心對她發(fā)火甩臉色啊。 想到這些,竹北聲音愈發(fā)軟了下來:“媽,我錯了?!?/br> 母女哪有隔夜仇,趙美蘭本來就但心竹北在那不適應(yīng),一聽到她軟糯糯的撒嬌聲,瞬間找到臺階下了:“我查了天氣預(yù)報,過幾天你們那有雨,會降溫,記得穿厚點,別忘了帶傘......” 竹北乖乖應(yīng)著,聽熟悉的絮叨聲隔著聽筒傳出,眼睛霎時蒙上了一層薄霧。 “......你愛吃的幾樣菜我都發(fā)給你心姨了,晚上餓了就和她說,在學(xué)校和大家好好相處......” 竹北扭頭看向車窗,眨眨眼,將這一刻差點兒沒忍住的水霧逼回去,歡快回道:“嗯嗯我知道,老師和同學(xué)們都好著呢,很照顧我,您不用擔(dān)心......” 竹北輕輕呼出一口氣,掛斷電話。 “姨媽,到家了。”竹北見趙美心坐車上沒動,小聲提醒。 趙美心猛然回過神,“哎”了一聲,和竹北下車。 因為心里的小別扭終于解開,竹北下午的壞心情一掃而光,吃完飯就鉆進(jìn)了臥室,悶頭做題。 新班級不僅題量多,出的題也大都角度刁鉆,繞是竹北自恃知識點學(xué)得夠扎實,也碰到了一兩道非常棘手的難題,她試了好幾種答題思路,卻始終沒能解到最后一問,有些抓狂,扔下筆。 算了,再想一想。 竹北換上短褲和運動鞋,拿上鑰匙,決定出門跑會兒步醒醒腦。 以前在津陽時也是這樣,竹北遇到不會做的難題或是心情不好,都會去cao場跑步發(fā)泄,順帶著在腦海里推算解題,她這件事做得極其自然,以至于她在小區(qū)吹著夜風(fēng)醒過腦子后,才記起又被自己遺忘的一件事。 姨媽家那棟樓在哪兒來著? 趙美心一家前幾年才搬到這個小區(qū),竹北來的次數(shù)不多,再加上每次都是開車來,從來也不需要她記路。 此刻竹北茫然地睜著一雙近視二百度的眼睛,站在即將進(jìn)入深夜的安靜小區(qū),為自己在同一坑里犯兩次錯感到羞慚。 岑野打完球,沒走幾步,就看到了似曾相識的一幕場景——那只才被他遛過的小白兔,好像又迷路了。 月光透過靜謐而空曠的池塘,在鵝卵石上落下一道斜長的影子,沿著清風(fēng)勾出兩條筆直纖長的腿,比水中盛放的花還要撩人。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哎~布丁也沒想到剛開文就又接了新項目,忙成狗,只能隔日更了,抱歉抱歉~作為名不敢生病不敢任性睜眼就是北京寒冬的社畜,最近因為身體原因分外想念上學(xué)時光,不過也只能想想啦(誰說上學(xué)一定會輕松呢,不管什么時候都不輕松呀) 第5章 (送人) 岑野站在起伏的樹蔭下,看竹北一陣風(fēng)似的朝準(zhǔn)一個方向奔出,一分鐘后,又退了回來。 然后,換了另一個方向。 手環(huán)上的時間不慌不忙地走過兩分鐘,岑野看到竹北又繞回了原點。 嗤——岑野忍不住笑了,聲音很輕。 他這會兒開始懷疑,新來的轉(zhuǎn)學(xué)生腦子和眼睛都不太好使,教室找不到也就算了,自己家在哪兒也沒能記住。 籃球從手里滑落,在寂靜的夜發(fā)出“咣”的一聲,骨碌碌往前滾,正好停在竹北腳邊。 竹北被突然蹦出的籃球嚇了一大跳,她彎腰撿起,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投籃姿勢準(zhǔn)備還給對方時,愣住了。 岑野怎么會在這? 雖然沒帶眼鏡,但不妨礙竹北借著稀薄的月光認(rèn)出少年瘦瘦高高的身影,他穿了一身白色球衣,兩只手上分別戴了同款護(hù)腕和運動手環(huán),清爽利落。 岑野在竹北身前站定,看她還保持著投球姿勢,平靜開口:“你若想打球,我可以把球借給你?!?/br> 不想打球想打人的竹北沒好氣地瞥了岑野一眼,心說明明是你球砸到我的。 她剛才沿著小區(qū)轉(zhuǎn)了足足半個小時都沒走夠一圈,這會兒心情著實不太好。 “你住這嗎?”她把球遞給岑野,試探問道。 岑野“嗯”了一聲,接過,自顧自地往前走。 救星! 竹北蔫了半天的小臉?biāo)查g飛揚起來,跟上喜從天降的鄰居:“你知道三號樓怎么走嗎?” 岑野微側(cè)過頭,見少女額頭沁出了一層薄汗,稍稍放緩腳步:“幾期?” “嗯?什么幾期?”竹北懵了。 岑野蹙了下眉:“清和灣一共有四期,每期都有一個三號樓?!?/br> 竹北傻眼了。 難怪這小區(qū)這么大,敢情是四期小區(qū)都在一起。 岑野看她咬著嘴冥思苦想,知道自己剛才恐怕都白說了。 “平層還是樓房?”他換了個問法。 “樓房,在三樓?!?/br> 樓房,那可以排除都是平層別墅的一期。 “從停車場走到你家多遠(yuǎn)?” “很近,出了車庫就是。”竹北記得很清楚,當(dāng)時姨媽發(fā)了會兒呆,她透過即將黑透的夜空看到正對面就是門棟,上面寫了一個醒目的“3”。 岑野沉思片刻:離車庫很近,那可以排除最后開發(fā)樓層最高的四期,二期和三期都是每棟樓只有六層,一個全都在花園池塘的左邊,一個在右邊,位置南轅北轍。 少頃,岑野開口:“開窗戶的時候,有沒有聞到一股花香?” “花香?”竹北回家后就關(guān)了門窗開空調(diào),還真沒注意,她老老實實地?fù)u搖頭。 二期整體靠西,錦西省夏季風(fēng)向又多東南,住在二期又樓層不高的話,如果開窗就能聞到一股清淡的荷花香味,三期則不大可能聞到。 那就只能賭一把試試。 岑野偏頭看了眼竹北穿著,短褲,運動鞋,像是準(zhǔn)備出來跑步,如果以這個假設(shè)作為前提,從三期的三號樓出來,往東走會經(jīng)過一段碎石子,有些硌腳,往西則是平坦的柏油,正常人會選擇往西,再然后會經(jīng)過一個交叉路口,左拐將直接去往最空曠的四期周邊,右拐則將進(jìn)入一條不算寬闊的小徑,常用右手的人慣性一般朝左,這樣的話,基本不太可能跑丟到位于小區(qū)中心位置的花園池塘。 岑野轉(zhuǎn)身朝二期的方向走去。 竹北連忙跟上:“你去哪兒?” 岑野沒搭腔,余光看到竹北用左手挽起有些松散的馬尾,腳步一滯:“你左撇子?” 竹北:“嗯?” 她見岑野盯著自己的手,明白過來:“右撇子,左手也能用,但是沒右手那么靈活?!?/br> 岑野不知道這個“能用”的范圍包括哪些,就在剛才,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主觀推論犯了一個致命錯誤,那就是他怎么能以常人思維推斷竹北——畢竟,才短短一天,她就給了岑野諸多超乎想象的觀感。 竹北見岑野停下,也跟著收住腳,隨口和他解釋:“寫字吃飯一般用右手,左手削水果切菜比較順,我也不知道自己這算什么毛病?!?/br> 岑野看竹北邊說邊抬起兩只纖細(xì)的手,蜷縮,舒展,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月光穿過她白而纖巧的十指,在指縫間漏下跳躍的音符。 他抿了下嘴,收回視線。 竹北跟上岑野,目光掃過兩旁迎風(fēng)搖曳的枝條,試圖喚醒一丟丟熟悉的記憶。 但很快,竹北就氣餒地嘆了聲氣,這些樹怎么長得都一個樣啊...... “到了?!?/br> 竹北驚喜抬眸,聽見岑野難得多解釋了句:“二期,三號樓,你可以上去碰碰運氣?!?/br> 她點點頭,現(xiàn)在這種情況,也只能用挨個試試的笨方法。 竹北找出鑰匙,正要走,突然又反應(yīng)過來,倏地回身,遲疑地看著岑野:“你要走了嗎?” 岑野腳步倏地一滯。 他看到少女仰起頭,眼睛定定地看著他,里面似有一層氤氳的光亮。 他準(zhǔn)備轉(zhuǎn)身的腳徹底頓住了。 岑野沒再說話,倚著墻,用行動代替了答案。 路燈透過婆娑樹影照在地上,映出少女瞬間展顏的一張小臉,她不笑時眉眼微微下垂,美得含蓄,但此刻一雙美目卻彎如弦月,極其靈動。 竹北轉(zhuǎn)身,輕盈地踏上樓梯,身后留下一片昏黃的聲控?zé)簟?/br> 岑野移開目光,盯著重又恢復(fù)黑暗的走廊,微闔上眼。 趙美心聽到一聲很輕的鑰匙插孔的聲音,立刻從淺眠中醒來,疾步開門,嗔怪:“跑個步怎么跑了這么久,擔(dān)心死我了?!?/br> “啊,您一直在等我?”出去之前竹北說了讓姨媽先睡,不用管她,沒想到趙美心還是等她到這么晚,竹北心里內(nèi)疚,正要道歉,反被趙美心一把拉進(jìn)了屋里,而她另一只手已經(jīng)夠到門把手準(zhǔn)備鎖門。 糟了!岑野還在樓下! “姨媽,我餓了!”竹北急中生智,連忙拽住趙美心的胳膊,詢問道,“還有吃的嗎?” 見竹北說餓,趙美心笑著揉揉她,一邊回道“有有有,你最愛吃的芝麻餡兒的小湯圓”,一邊轉(zhuǎn)身去廚房。 失去人力支撐的房門緩緩打開,在寂靜的夜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嘎吱。 岑野抬眸,從聒噪蟬鳴中辨清樓上極輕的嘈雜,輕輕揚了下眉。 想來竹北已經(jīng)回到家,不需要他再帶她去三期小區(qū)進(jìn)行試驗,岑野直起身,正要走,突然聽到一聲輕輕的脆響。 沿著樓梯扶手,先是咚的一聲,像一種隱秘的信號,緊接著,又輕輕叩了三下。 夜色已經(jīng)很深了,整個樓道都陷入安寧,聲音輕得仿佛岑野的錯覺。 但他還是聽到了。 岑野走上前,指尖搭在扶手,待那秘而不宣的最后一聲脆響過去后,彎指,輕叩。 秒針悄無聲息地跨過數(shù)格,再然后,一聲關(guān)門的動靜從樓上傳出,似乎還夾雜著少女輕快的腳步。 岑野轉(zhuǎn)過身,從地上抱起籃球,往家走,眼底有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極淺的弧度。 “北北,湯圓好了,快來吃。” “哎?!敝癖闭驹陉柵_,應(yīng)了一聲,看岑野的身影沒入小徑盡頭,和月光一起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