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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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一顆心漸漸放回原處,碰到這樣的對手,只需要蟄伏,靜待時機就夠了。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長處,比她美的沒她聰明,比她聰明的人沒她沉得住氣,比她沉得住氣的又沒她的容貌。黎姬除了容貌一無是處,就是個實實在在的草包美人,她只要夠耐心,只要有帝子可依,就不怕扳不倒她。 幾個月后她產(chǎn)下一個男嬰,翻盤的機會終于來了。 黎姬果然不堪一擊,她一出手就讓她和穆帝維持了幾年的平靜日子土崩瓦解。 黎姬越來越偏激,穆帝越來越暴躁,他們終于成為一對兩看生厭的怨侶。無休止的爭吵、謾罵、相互折磨,曾經(jīng)有多恩愛,現(xiàn)在就有多痛恨。 姬嬿冷眼旁觀,再一次覺得黎姬蠢透了。愛,是這世上最昂貴也最廉價的東西,她早就看透了它摒棄了它,所以沒人傷得了她。黎煙寧肯被愛人傷得體無完膚,也要死死攥著不松手,活該痛苦如斯! 既然她這么笨,那就送她早超生吧。 終于有一天,黎姬狠狠打了穆帝一耳光,然后……宮里安靜了。明光殿再也沒了爭吵聲,甚至連說話聲都沒有,幾與冷宮無異;再然后,她成了麟趾宮的新主人,她的兒子成了太子。 回過神來的姬太后皺眉睇著芳洲,從第一眼開始她就不喜歡這個翁主。 脂粉堆里打滾三十年,一路披荊斬棘,遇神殺神,遇佛滅佛,她一身煞氣,從沒怵過誰,但這世上有兩種女子不得不讓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 一種是不依附誰,自己長成遮天蔽日的參天大樹,想要什么伸手自取,無須看男人眼色,也無須順男人脾氣,甚至反過來男人還得靠她庇護。 杜凌霄就是這樣的人。這樣的女人鳳毛麟角,百里無一,男人對她有敬有畏,卻獨獨生不出愛憐。 另一種女人才是真正的勁敵。嬌嬌怯怯,宜喜宜嗔,眼波流轉(zhuǎn),欲語還休。站著像一支秀美的翠竹,氣質(zhì)脫俗,風骨天成;躺下則軟得像一灘水,專門誘惑男人溺斃其中,沉醉不醒。 劉芳洲就是第二種女人,她一滴淚就能讓她冷情的長子動心,巴不得去舔她的腳才好。 姬太后對著芳洲蹙眉:“太皇太后需要靜養(yǎng),翁主一來就哭哭啼啼的,讓太皇太后怎么休息?臨江王平日就是這么教你的?” 芳洲怔愣一瞬,姬嬿的身份早在她進殿的時候就猜到了,她是怪她沒及時叩拜還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 “太后長樂無極。”芳洲先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一禮,接著說道,“太后說的是,芳洲不該一來就哭哭啼啼惹太皇太后傷心,芳洲謹遵太后教誨,以后不敢了?!?/br> 姬太后目光陰沉,果然跟她那胸.大.無.腦的大母不一樣。知道形勢比人強,不抗辯,不發(fā)怒,上來就乖乖認錯。 “知錯了就到殿門口罰跪吧?!彼龗佅螺p飄飄的一句,想看看她會怎么接招。若是個紙糊的燈籠,一戳就破,正好讓她嘗嘗她大母當年最喜歡的招術(shù)。 芳洲還沒說話,陸吾卻先叫了出來:“太后!” 他面色沉沉,薄唇緊抿,一看就是生氣了。姬太后更恨,越是這樣,她越要將一將劉芳洲。 “我不!”就在母子二人僵持間,大殿上響起清脆悅耳、擲地有聲的話語。 “你說什么?你敢再說一遍!”姬太后不敢置信地看向說話之人。 芳洲站得筆直,從容不迫:“我說不!” “男兒膝下有黃金,女兒亦如是。芳洲雖有錯,但不足以罰 跪,且芳洲是皇室中人,高祖曾云劉姓子孫跪天跪地跪君,不跪異姓人!” 這是當年異姓王作亂時,高祖為了激勵士氣說的一句話,如今被她拿來懟姬太后,躲在門外的劉熾聽了幾要叫絕。 姬太后氣得七竅生煙,胸脯起起伏伏,指著芳洲連說了幾個“好樣的”,女官見了連忙上前替她順氣。 順了好一會兒,梗在胸口的一團濁氣才呼了出來,她指著芳洲道:“以下犯上,該當……” 話未說完,殿外響起王卓的唱報—— “陛下駕到!” 劉熾一現(xiàn)身,除了姬太后,其余諸人全都跪倒。他繞過眾人,走到芳洲身邊將她扶起,說道:“翁主以后見了朕無須跪拜?!?/br> 芳洲呆呆看著他,姬太后和陸吾齊齊變了顏色。 這是他第一次在私下場合自稱為“朕”,陸吾明明白白地聽懂了他的意思—— 皇權(quán)至尊,無人可僭越。 姬太后卻被皇帝兒子給劉芳洲的特權(quán)惹惱了,她連天子都不用跪,那以后在她面前豈不是更得意?不行,黎煙被她踩在腳下,她的孫女就甭想站著。 “阿熾,丞相三朝元老,年逾古稀,見到你也要三跪九叩,她一個小小翁主,哪來這么大的臉面?” 劉熾撇下芳洲,臉上帶著笑意朝姬太后緩緩走過來,輕輕說道:“太后,你鬧夠了嗎?” 姬太后驚恐地后退一步。三十多年前,穆帝也是這么對黎姬說的,他當時怒不可遏,聲音極大,黎姬卻一點也不害怕;劉熾明明滿面笑容,聲音溫柔,為什么她會覺得如墜冰窟呢。 一定是因為他的眸子。 她被里面的冰冷、嘲諷、涼薄凍得瑟縮,穆帝生命的最后幾年,就是這么看她的。 她不敢再看,一刻也不愿多待,手一揮:“回宮!” 宮人潮水般跟著她涌出,但她的兩個兒子都留在了殿內(nèi)。她咬著牙狠狠說道:“誰要是敢走漏翁主和親的風聲,我扒了她的皮!” 宮人全都低頭應喏,大氣也不敢喘,姬太后這才滿意地笑了。 ——“黎煙,生前你斗不過我,死后也別想斗過我,你的無敵美貌只會送你孫女踏上不歸路。” 劉熾看了會兒太皇太后也帶著人走了,殿內(nèi)只剩陸吾和芳洲。 陸吾看著她,上前一步:“翁主,你不要怪太后,她……” “滾!”芳洲打斷了他的話。 陸吾臉色漲得通紅,額角青筋畢露,雙手也握得緊緊的,低吼:“不就是個侍衛(wèi)嗎,你要少不了他我再給你找回來就是,為什么非得這樣?” 芳洲不為所動,淡淡道:“在路上我就跟逸侯說過,不要動我的人,你聽了嗎?” 他一怔,看著她纖細的脖頸道:“從來沒有人可以威脅我,從來沒有!” 他目光似箭,堪堪對準她的脖子,仿佛隨時都要發(fā)動攻擊。 “陸吾,”她直呼其名,“你是男人嗎?” 他又一怔,意味明顯的目光在她胸前流連,故意輕佻地扯出一抹笑:“你說呢?” 芳洲腰身挺得筆直,不躲不閃,嗤道:“以為披了張人皮就是人,以為能征服女人就是男人?言而無信,寡廉鮮恥,連人都不配當,何談鐵骨錚錚男兒漢。你真讓人瞧不起!” 陸吾被她氣得炸裂,從小到大,她是第一個罵他的人。他上前兩步,欺近她,冷冷道:“伶牙俐齒,翁主以后會吃大虧的。” 他還要再說,卻聽劉熾在門口喊:“逸侯,說了那么久還舍不得走?” 他居然一直都在門口候著,陸吾悻悻地一甩袖子跟他一道走了。 送走一干人等,芳洲只覺得渾身脫力,這是她頭一回跟這么多人周旋,心累身也累,祝余和張寶連忙上前扶她。 張寶眼睛亮晶晶:“翁主,你剛才站在那里,奴婢還以為看見了太皇太后呢?!?/br> 芳洲雖長得像黎姬,但性子和軟,人畜無害,發(fā)起怒來卻像極了杜凌霄年輕的時候。 芳洲被他說得不好意思,朝床上瞥了一眼,不期與杜凌霄的視線相遇。她的雙眼仍睜得大大的,但芳洲怎么看怎么覺得她在笑。 “芳洲班門弄斧,讓曾大母見笑了?!?/br> 杜凌霄張著嘴,費力地吐出一個字:“腓……” 三年了,這是太皇太后說的第一個字。張寶驚呆了,又哭又笑,一把年紀的人激動得手舞足蹈。 芳洲笑中帶淚,埋在杜凌霄胸口應道:“哎!” 第18章 陰山山脈西北有一缺口,狀如門闕,名曰高闕,據(jù)傳為趙武靈王所筑長城之終點,是曾經(jīng)的趙國對抗匈奴的據(jù)點,也是前朝邊陲的重要關(guān)口,中原的金戈鐵馬曾經(jīng)從這里出塞越狼山北擊匈奴大捷而還,一度將匈奴驅(qū)逐到賀蘭山脈、狼山山脈以西以及趙國長城以北。 其后在高闕筑城,跨山結(jié)峰,謂之高闕戍。自古迄今,常置重捍,以防塞道。如今,長平侯趙破虜?shù)能婈牼婉v扎在這里。 一個月前皇帝剛下達出擊匈奴的命令,大軍還沒來得及拔寨,從豐京經(jīng)直道日夜疾馳、沿途跑死五匹馬的斥候就帶來了天子的最新命令—— 停止進攻,原地待命! 軍營一下子就炸開了鍋,兵士們?nèi)呵榧?,一致要求趙破虜向惠帝請命,直言不懼死生,不要朝廷撫恤,只想與匈奴決一死戰(zhàn)。 趙破虜?shù)男那楫惓3林?,他焉能不知部曲們?nèi)心燃燒的熊熊復仇之火,別人為功勛而戰(zhàn),他們卻是為了尊嚴,為了仇恨而搏命。 他們中的很多人是邊郡牧民,精通騎射和異族語言,原本與邊郡各族相處融洽。匈奴鐵騎南下,各族紛紛西遷避禍,世代為漢的他們避無可避,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被摧毀。家園被燒、父兄被屠、妻女被劫,人間至悲,莫過于此,棄牧從戎是他們報仇雪恨的最后希冀。 如今這唯一的希望也要被朝廷里一群尸位素餐、貪生怕死之徒給打碎了。 皇帝專門命斥候給他帶來一封密函,要求他看后即毀,不得外泄。密函說,匈奴木鐸單于主動求娶天.朝公主,三公和太后許嫁,并愿意向匈奴歲貢。 趙破虜緊緊捏著手里的密函,直到捏出褶皺也沒松開。 木鐸靠弒父殺兄繼位,其人殘暴至極,荒yin無度。他出兵攻打月氏,直把月氏人趕到河西以西,并將被俘的月氏王頭顱砍下來做成酒器;他還尤愛婦人,每到一處燒殺搶掠,上至老嫗,下至女童,統(tǒng)統(tǒng)掠走,一個不留。 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因為娶一個公主就鳴金收兵?這樣的人,又怎么能把花季女郎送給他白白糟踐?想要匈奴屈服,除了鐵騎,別無他法。 趙破虜眼前浮現(xiàn)出一雙盛滿淚水的美目,即使過了這么多年他仍忘不了她哀婉的話語。她說,破虜你就讓我去匈奴吧,以我一人之力換一方黎民平安,死了也值。 他紅著眼睛問她,那你的幸福怎么辦? 她看著他柔柔地笑,不能跟你在一起,哪里還有什么幸福? 趙破虜大慟,牽著她奔到麟趾宮,跪倒在劉熾跟前,懇求年輕的天子不要送她去和親,他愿意放棄與她的婚約,放棄現(xiàn)有一切,投筆從戎,殺敵報國。 他那時是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之孫,少年得意,前程似錦?;莸垡膊攀鍤q,剛剛登極,以為他是開頑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太皇太后來了,問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他不顧她的阻攔和痛哭,無比堅定地說是真的。 太皇太后又說,生在皇家沒有自由,若公主不嫁去匈奴,就得嫁給云中侯,問他愿不愿意。 云中侯郝忠時為抗擊匈奴的一員猛將,其父為代國丞相,受穆帝所托,輔佐年幼的代王替天子戍邊。他一直沒讓穆帝失望,在任期間,匈奴鐵騎從來沒有越過長城一步。 趙破虜沒有半分猶豫,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只要不讓她和親,讓他干甚么都行。 她哭到昏厥,他卻笑了。她出嫁那天,他跨馬披甲悄悄送了她一路,從此再未回過豐京。 而今,她的從女,又一位無辜的公主要被“獻祭”,天.朝還要向匈奴俯首歲貢,那他和同僚部曲們這十幾年的征戰(zhàn)廝殺算什么? 簡直是武將的奇恥大辱! 帳簾一撩,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閃了進來,趙破虜眼疾手快地將密函塞到袖中,朝來人露出笑容。 “無恙,你來了?!?/br> 魏無恙直覺趙破虜心情很不好,他十五歲就跟著他,迄今已經(jīng)有十年整。趙破虜救過他的命,他替趙破虜擋過刀,以命換命,刀槍劍雨中結(jié)下無比深厚的情義。 趙破虜至今未婚,對他的教導有如子侄;他有父等于無父,早在心里把他當作父親一般的人物。是以,趙破虜?shù)囊幌惨慌继硬贿^他的眼睛。 “趙將軍,您怎么了?” 趙破虜沉悶半晌,站起來說道:“無恙,陪我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