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殿看她半晌，將她攬進懷中。

    婚后的日子過得相當愜意。

    紫檀殿君上除去忙于政事，其他時候大都是帶著她四處亂轉(zhuǎn)，一樣的漫不經(jīng)心，嬉皮笑臉，同之前的日子沒什么區(qū)別。

    不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會去各處挑事情：以比武為由激怒仙友，再以高深莫測的修為欺壓對手，最后得意洋洋地將一大堆戰(zhàn)利品賭注堆在她房門口。

    “重華，我贏了應(yīng)龍十片龍鱗，你快來看，可以當鏡子照。”

    “重華，我贏了搖光好幾匹天絲織布，給你做裙子，快來試試。”

    “重華，我把你師兄打得落花流水，鳳凰族的明月珠送給你，開心嗎？”

    “重華，我又贏了……”

    重華站在院中，打量著堆成山的珍奇寶物，擰眉看著他：“君上……”

    只見自家夫君興致勃勃道：“這次巍因那小老兒輸?shù)煤脩K，答應(yīng)給我們孩兒做一百件玩物呢！”

    重華遲疑地勸道：“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紫檀殿眨眨眼看她片刻，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定是我打架不帶你，你生氣了?！?/br>
    重華捂住臉：“不是……”

    紫檀殿攬住她的肩膀，輕柔地將她往房里帶：“可你現(xiàn)在懷著孩子，等你生下來了，我一定叫你一起去，你想打誰我都幫你?！?/br>
    重華無奈極了：“我不去打架?！?/br>
    紫檀殿奇道：“你從前不是最喜歡打架，不跟你打一架，都不肯正眼瞧我。”

    重華扶著肚子，嘆口氣：“那是從前。”

    “現(xiàn)在呢？”

    她站起身來，面上飛紅，轉(zhuǎn)身進了內(nèi)室：“現(xiàn)在最喜歡你。”

    魔界大軍攻入時，重華已有孕六個月，日日坐在窗前，愁眉不展。

    紫檀殿政事愈加忙碌，再也沒有閑心找別人約架，余下的時間全部陪著重華，二人靜靜坐在一起，享受片刻的安心。

    夜里，紫檀殿輕輕拍著重華的肚子，突然道：“孩子的名字想好了？”

    “師兄們擬了幾個字，我也想了幾個，在冊子里寫著?！闭f著便要翻身起來，紫檀殿攔住她道，“別動了，我來給我們的女兒起名字吧?！?/br>
    重華看著他：“女兒？”

    他頷首，燭光下的笑意暖融融的：“是女兒——其他的給不了，便讓我這個父君給她一個名字吧?！?/br>
    重華壓下心中的不安：“叫什么？”

    紫檀殿繼續(xù)拍著她：“我年少時候，得到的第一件法器，是師父送我的一枚玉環(huán)。無論對方攻勢如何，靠它都能一一攔截。當然啦，現(xiàn)在不覺得稀奇了，只是當時那是我擁有的第一件法器，故而最為珍惜。那時我想，倘若以后有了喜歡的人，便將它作為定情信物送出去，牢牢套住她?！?/br>
    他頓了頓，接著笑道：“玉環(huán)中空，通體生寒，它有個名字，就叫做涼玉本無心?！?/br>
    重華在他懷里靜靜聽著——他很少提及從前的事，這一段她從未聽他講過。

    正凝神，感覺到手里被他塞進一枚冰涼的硬物，是一枚溫潤閃光的玉環(huán)：“吶，套住你。”

    “這孩子就叫做涼玉吧。”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讓人幾乎疑心他睡著了，“要是無心就好了，輕易就能熬過生離死別?！?/br>
    “君上……”她敏感地握住他的手，指尖冰涼。

    “嗯？”他笑著望她，似乎先前的喟嘆是她的錯覺，他又恢復(fù)了平日吊兒郎當?shù)臉幼樱骸爸厝A，是不是睡不著？給你講個狼來了的故事吧?！?/br>
    重華默了片刻：“……好像講過了。”

    “是嗎？那講一個牛郎織女的故事……”

    重華緘了口，靜靜地聽著她夫君講著她聽過八百遍的故事。

    紫檀殿講了一晚上的故事，直講到重華沉沉睡去，他默然望著她的睡顏：“還有一個故事，你絕對沒聽過。”他的聲音很低很低，幾乎像是夢囈，“從前有一個少年，他極其卑鄙，明知道不能負責(zé)到底，還要招惹一個無辜的少女……”

    天亮了。

    紫檀殿站在床邊，輕輕扣上銀甲的搭扣，發(fā)出清脆的“咔噠”聲，重華看著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低眉看她，笑道：“醒啦？還早呢?！?/br>
    “君上去哪里？”

    紫檀殿挑眉笑道：“邛戾打到家門口啦。咱們的人太笨，教人困在陣里出不來，我去將那個勞什子陣破了，把他們撈出來?！?/br>
    重華臉色蒼白，掙扎著坐起來，下意識要去取自己放在床頭的長劍：“我跟你……”

    “重華?！弊咸吹顡踝∷氖郑樕闲θ菀稽c點消失，“好好待在家里，照顧好涼玉和你自己。”

    重華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眼里浮上淚光——她預(yù)感到了什么，卻無力阻攔。

    紫檀殿摸了摸她的臉，平靜道：“你記得嗎，我說過，這條命早晚要還給仙界的?！?/br>
    重華望著他，努力牽起一個笑，成婚這些年，每一日都是笑著的，這是她第一次含著眼淚笑著：“郎君，你記得嗎，當時我也說過，到時候同你一道?！?/br>
    他看她半晌：“現(xiàn)在不行了，我不準。”

    她的眼淚啪地落下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