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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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囑咐過了,誰也不許去救,都站在邊上以防萬一。” 涼玉表情沉穩(wěn):“毛毯、湯婆子、干衣服全都備好,等在岸上。老二身子弱,別讓她凍太久?!?/br> 跳進湖中時,鄭襯的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得冰涼的湖水沒過他的頭頂,沁入他每一寸肌膚。這樣寒冷而孤獨的感覺,是不是就是她的心境? 為什么不能再多等一刻鐘?他就快、就快成功…… 他在水中看見了下沉的人影,她身姿窈窕,衣裙在飄搖,像一只蝴蝶,有最繁復美麗的翅羽,在水中緩緩、緩緩伸展。他拼命向她游去,接近了她。 這光怪陸離的水底,日光是頭頂的眩光,漆黑的水下,他抱住她,他從未感受到如此溫熱鮮活的生命,猶如一顆新鮮而脆弱的心臟,就在他掌心里跳動。四周一片寂靜,仿佛一切都停止了,只有他緊緊抱著她。他們互相真實地擁有彼此。 他將她送出水面,日光投在她蒼白的臉上,她的發(fā)絲貼在臉上,雙目微張,是迷茫的模樣,半晌,眼中澀然含淚:“……你來了。” 他臉色冷厲,眼中有熊熊怒火:“你答應過我決不尋短見!” “我沒有……”話音未落,已經被他緊緊抱住懷里,他的聲音有片刻哽咽,“你不能這樣無情。” 水珠順著他英俊的臉龐向下流淌,一顆一顆,聚集在他蹙起的眉心,臉上水痕縱橫,分不清是水珠還是熱淚:“云拂月,我會娶你,你為什么就是不信?” 她愣住,彎出個苦澀的笑:“我……我聲名狼藉,你明知如此……” “我何時說過在乎這些?” “即使你現在不在乎,往后也會后悔?!?/br> “你怎么知道我會后悔?我并非三歲小孩,想得清楚自己的心意?!彼Z調升高,顯然怒極。 她怔怔看著他的臉,覺得他今日與往常不同,他一直是溫和的,此刻竟然被她逼到了這一步……腦中又浮現出奶奶同她說過的話,仿佛有什么在胸腔中蠢蠢欲動,越來越劇烈,就要破土而出。 “云拂月,你心里有我嗎?”他臉色蒼白。 “我……” “我要你一句回答?!彼掌鹚氖仲N在自己guntang的胸口,“現在?!?/br> 他的心臟是那樣有力地跳動,與她心中那份攀升的希冀重合,像是有人拿鼓槌在急促地敲響夔牛皮的大鼓,咚咚咚,咚咚咚,逼得她快要喘不過氣,逼得她想要一個發(fā)泄口—— “我們活在這世上,靠的不是白璧無瑕,而是問心無愧?!?/br> 他的眼睛緊緊盯著她,逼得她無處可逃,“你要是心中有我,就點一點頭,拂月……” 他喚她一聲。 柳絮飄飛時節(jié),溫和有禮的風流公子找不到路,在背后喚她一聲,帶著無盡的包容的笑意,像是羽毛在她心上掃過,桃花扇帶風,就吹走了她最艱難的年少時光。 拂月…… 心里有鬼的是她,不敢面對的是她,患得患失的是她,從來都是她。 越來越多的淚水從她眼中涌出,她大口喘息起來,遲疑地、緩慢地點了點頭。 他眉頭舒展,眼中迸現光芒。 “別離開我,以后也別離開我……”她哽咽道,聲音越來越響,如同積攢了數年的委屈一并涌出,如巖漿噴發(fā),暴雨侵襲,終于嘩嘩啦啦一場傾盆大雨,心甘情愿、脫口而出,“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她再也不在乎了,再也不想要做個發(fā)乎情止乎禮的淑女,撿拾著破碎的自尊,自欺欺人地活在自己構筑的高墻里,連希望都不敢擁有。 她可以得到的,只要她伸手。 他緊緊抱著她,“玄云……此生不負。” 他們渾身濕透,擁抱著彼此取暖,她在他懷中,起先是拼命抽泣,后來,漸漸爆發(fā)出像孩子一樣的嚎啕大哭,仿佛要流盡平生眼淚。 啼春驚得后退半步:“老太太……” 涼玉目不轉睛地看著,擺手道,“讓她哭。等老二哭夠了,再讓他們過來,其他人都先跟我回去?!?/br> 待啼春一走,錦冬面色嚴肅,小聲怯怯道:“二小姐沒有想跳湖呀,奴婢看見……是啼春jiejie把二小姐一把推下去的……” 幾個丫鬟一同笑起來:“你還小,還不懂呢。” 錦冬梗著脖子想了想,“我怎么不懂啦……哎,等等我呀……” 第43章 血蠱(上) 鄭襯與拂月的婚期定在來年二月,本來鄭家是極不情愿的,幾番大鬧,鄭家三夫人吊都上了好幾回,天不怕地不怕的鄭襯,總算知曉自己母親的厲害,一臉幾日,連笑也是苦澀的。 二人來奉茶時,手上緊緊牽著,見涼玉抬眼,拂月急忙把手抽出來,滿臉通紅。涼玉只裝作沒看見這些小動作,笑道:“玄云在府上住不住得慣?” “回老夫人,在下一切都好?!编嵰r嘴角一抹苦笑,“聽聞母親的事情,在下……實在是難以啟齒?!?/br> 涼玉微微一笑:“你擔心嗎?” “說不擔心是假的,只是母親一貫專斷,她這樣子,也是想再逼我一回……” 他長這么大,少不得家人的看護,雖說母親身上少不了闊夫人身上的毛病:嬌縱、虛榮、大驚小怪,但好歹是愛他養(yǎng)他的母親,她這樣鬧,他心底地沒有一刻真的安寧。 涼玉端起茶杯吹了吹:“老身并非不讓你回家,你也知道此番你母親是鬧給你看,倘若現在回去,就算前功盡棄,到時候再想出來也難呢?!?/br> 拂月聞言瑟縮了一下,眼里泛出少許決絕神色,忽然咬牙道:“奶奶,孫兒可以,就算讓我跟阿襯回家去,我也愿意!” 鄭襯心中一震,這個他決心要守護的女子,眼中似有無限光輝,襯得她嬌弱的臉龐都染上了些許剛毅。 原來,她比他想象中還要勇敢。 “你聽聽,老二向來就是這個性子,認定了的事就是死也要扛下去?!彼Υ蛄苦嵰r,忽然笑容一收,“不過,老二是老身的親孫女,我不心疼,誰來心疼?老身說過不讓她進鄭家受委屈,說到便做到,她妥協(xié),老身不愿妥協(xié)。你是個好孩子,明白我的意思?!?/br> 鄭襯回首看了拂月一眼:“玄云自對拂月說那些話那一刻起,便已經打定主意。不孝之罪由我來背,與拂月無關,我是個男人,會保護好自己的女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