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楚晏興沖沖地道，似乎對這個(gè)問題胸有成竹，“是韭菜！”

    柳靜水要是此刻嘴里含了一口水，恐怕已經(jīng)噴出來了。

    哪個(gè)人瘋了會用那么貴重的花盆，去種一株韭菜?。?/br>
    楚晏笑得可開心了：“我記得的！上次你下廚的時(shí)候用過。”

    柳靜水輕輕敲敲他腦袋瓜，又好氣又好笑地道：“什么韭菜，那是蘭草?！?/br>
    這異國小少爺哪里能分得清韭菜和蘭草了。空谷幽蘭，無人自芳，居然一下子成了桌上的菜了。

    楚晏被他手指輕敲得皺起了鼻子，疑惑道：“什么？居然不是韭菜嗎？”

    他來回看了幾眼，覺得那樣子明明都一樣啊。此時(shí)的他像極了分不清楚鴿血紅和石榴紅的穆尼。

    那邊的人在嘰嘰歪歪什么，兩人一時(shí)沒有注意。那小姑娘的哭聲忽然大了起來，他們兩個(gè)才又看了回去。

    “對不起……求求你們大人不計(jì)小人過，就放了我這次吧。我知道那東西很貴……但是我一定會賠的，我一定賠給你們?！毙」媚锱吭诘厣线B連哭叫，甚至朝他們磕起了頭。

    楚晏不禁皺眉，不就是個(gè)花盆嗎，因?yàn)榧揖巢缓觅r不起，就要這樣向人低頭……一個(gè)人有時(shí)候居然還沒有一個(gè)花盆有尊嚴(yán)。

    方才怒喝的那男子冷笑：“賠？你怎么賠？這東西可是天下獨(dú)一無二的圣藥，你就算有錢也賠不了！”他冷冷掃了那小姑娘一眼，繼續(xù)道：“更何況我看你根本也沒錢?！?/br>
    四周看熱鬧的忽然哄笑起來。

    旁邊另有一男人，看起來是那說話男子的下屬，怒氣沖沖地不斷罵著那小姑娘。那小姑娘本來就害怕的不得了，這下更是哭得急了。那男人越罵越怒，甚至抬起了手來，就要往那小姑娘身上招呼。

    楚晏看他為了一個(gè)破花盆就要打那小姑娘，便有些惱火，剛要出手阻攔，卻聽那男人忽然慘叫一聲，面色痛苦，似乎是被什么東西給打中了一般。

    眾人齊齊往那地上看去，就見那小姑娘身旁多了一根筷子。

    竟然就是這一根筷子，將那男人攔下的。

    楚晏一驚，回頭一看，就見柳靜水手上的那雙筷子，只剩了一根。

    第66章 稀世奇珍

    那男人登時(shí)揉著手往四周一看, 暴喝道：“誰干的！”而后他齜牙咧嘴地朝方才說話的那男子道：“少爺, 我的手動不了了！”

    被他喚作“少爺”的男子頓時(shí)皺了眉，只用一根筷子就把人弄成這樣。他知道是遇上了高手, 一時(shí)竟有些慌張，目光掃視一圈, 道：“是哪位兄臺, 有何賜教？”

    柳靜水手指微動, 手上那根筷子便在他指間旋轉(zhuǎn)起來, 直轉(zhuǎn)得連影子都看不見了，帶出些微風(fēng)和細(xì)碎聲響。他這樣把玩著一根筷子, 沒有多余的話，面上也沒什么表情，似乎根本沒有聽見那人的聲音一樣。

    他不笑的時(shí)候，身上便會少了那種溫潤儒雅之氣，變得凌厲似刀。任誰見了那一雙寒星似的眼睛, 都會不由自主地一震。

    楚晏見他朝自己望來，本來沒什么表情的臉上忽然就有了笑容, 雙眼中的目光也柔和了許多。好像剛剛那下了狠手, 還一身凜冽之氣的人就不是他一樣。

    毫無疑問, 那一筷子就是柳靜水射出去的。

    楚晏見那男人的手已經(jīng)被打得紅腫一片, 還連手都動不了……看起來傷得不輕。這里能有這種功力的人, 除了自己也只有他了。

    看著他手里那根旋轉(zhuǎn)不停的筷子, 楚晏笑道：“可以啊柳先生, 英雄救美呢？”語氣有一點(diǎn)怪怪的, 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柳靜水朝那小姑娘打量了一眼，他朝楚晏溫柔一笑：“嗯，小家碧玉……美人應(yīng)該是你這樣的?！?/br>
    這都還不忘夸自己一下，楚晏很是受用，接著歪歪頭，笑問：“那若是他要打我，你怎么救我？”

    柳靜水輕輕轉(zhuǎn)眸，瞥那人一眼，淡淡道：“若他要打的是你，這一筷子，可以直接廢掉他那只手?！?/br>
    他的話，楚晏是深信不疑的。

    那男人不過是個(gè)會些武藝的家丁罷了，算不上什么高手，要廢那人一只手，對柳靜水而言實(shí)在太容易了。

    楚晏聽他那么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話語間全是對自己的愛護(hù)，不由輕笑：“那柳大英雄可得記好了，以后可要好好保護(hù)我啊。”

    他故意用了種撒嬌般的調(diào)調(diào)，一句話直攪得柳靜水心里波濤翻涌，只得移開些目光去，免得又被這妖精迷得暈了。

    方才那一筷子去得極快，根本無人發(fā)現(xiàn)是從何處飛出，那群人亂了半天也沒能摸著頭腦。倒是有個(gè)眼尖的，此時(shí)瞧見柳靜水手里只有一根筷子，便朝柳靜水和楚晏這一桌一指：“是不是你們！”

    堂中之人頓時(shí)紛紛朝這邊看來，那撥人知道剛剛那一擊的威力，也不敢貿(mào)然上前，只在那邊嚷嚷。

    柳靜水完全不理會他們那邊的聒噪，轉(zhuǎn)了轉(zhuǎn)手里剩下的那一根筷子，而后將之扎進(jìn)了一塊年糕里。就這樣串著那年糕往糖漿里一裹，遞給了楚晏。

    糖漿和糯米的香甜氣味頓時(shí)在楚晏鼻間彌漫，見楚晏將年糕接了過去，他才道：“其實(shí)這樣比夾起來方便。”

    楚晏點(diǎn)點(diǎn)頭，學(xué)著他把筷子往年糕上一扎，將剩下的那幾塊年糕也串了上去。

    一小盤年糕全都被串在了那根筷子上，盤子里什么都沒剩下了。柳靜水一看那空蕩蕩的盤子，便有些郁悶地道：“晏晏，你就不給我留點(diǎn)了？”

    楚晏小小咬了一口年糕，對著他眨眨眼：“你不是不喜歡甜的么？這下又要跟我搶了？”

    那小姑娘震驚許久，此刻似乎終于反應(yīng)過來是有人救了自己，看到大家都朝柳靜水那桌看去，連忙轉(zhuǎn)身子換了個(gè)方向，朝他兩人哭泣道：“求求二位大俠，救救我……”

    “少爺，就是他們干的！”那男人登時(shí)暴跳如雷。

    柳靜水淡淡朝人一瞥，道：“是我們。”

    楚晏一口咬下那已經(jīng)被自己吃過一嘴的年糕，之后便一個(gè)轉(zhuǎn)身從座上站起，朝他們走去：“不就是個(gè)花盆嗎？她賠不起，我賠給你們就是了?！?/br>
    走到那小姑娘身邊，順手把人扶了起來，嫌麻煩便將手中那串年糕塞了過去。他直直望著那少爺，絲毫不示弱。

    小姑娘抬頭看著他，本來還滿心恐懼，看到他卻一時(shí)愣了神，心里只想自己還從來沒有見過那么好看的人。雖然樣貌不像平日里見到的人，有些奇怪……可是卻出奇的好看。

    待反應(yīng)過來時(shí)她便已經(jīng)被這好看的人扶起，手里還拿了一串裹滿糖的年糕。她不禁雙頰一紅，怯怯地低下頭去。

    楚晏話音方落，那男人頓時(shí)吼道：“這豈止是個(gè)花盆！”

    小姑娘頓時(shí)被這一聲吼得嚇了一跳，眼中淚光打轉(zhuǎn)，又要掉下淚來。

    楚晏微微回頭，忙輕聲安撫道：“別哭?！?/br>
    他可沒安慰過人，正愁該怎么讓這小姑娘不哭，結(jié)果卻是一點(diǎn)難題都沒遇見。那小姑娘聽了他的話居然就抽咽著點(diǎn)點(diǎn)頭，忍住眼淚，抬手去抹了臉上痕跡。

    也就是他有一副好皮囊了，換了哪個(gè)長得兇神惡煞的人，別說用那么兩個(gè)字讓人不哭了……恐怕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反而會把人家小姑娘嚇得更害怕。

    那男人似乎還想再罵點(diǎn)什么，少爺冷冷瞪了他一眼，他立即閉了嘴。這少爺也是見過世面的，一看楚晏這穿著打扮，還有走路時(shí)的步態(tài)，便知他身份顯貴且身懷武功，不是個(gè)好惹的人物，哪里敢讓下屬這樣造次。

    少爺踏前一步，朝楚晏道：“這位兄臺，這盆中所植的，可是圣藥雪琉璃，只長在紫晶砂土中，只能用冰雪融水澆灌，極為脆弱。被這樣摔了一下，可不知還能不能存活。這丫頭撞壞了圣藥，我不過是讓掌柜的教訓(xùn)幾下罷了?！?/br>
    那么嬌貴的東西，楚晏似乎也曾經(jīng)聽過。雪琉璃……傳說有活死人rou白骨之效，藥王谷那長安珠中就有這藥材。便是不拿來救人命，也可用于輔助人修煉，服下此藥之后，功力凝聚的速度便會快上數(shù)倍。若有人武功被廢功力全失，也可用此物恢復(fù)功力。

    越是珍貴的東西越是要小心保護(hù)，那盆雪琉璃本也是放在沒蓋的木箱里，墊了許多軟墊讓人抬著的，就怕出什么意外。結(jié)果還是被這小姑娘一下就撞碎了花盆。

    楚晏朝那株蘭草看了一眼，實(shí)在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處：“可我看這韭……雪琉璃，好像也沒傷著吧，就只是花盆壞了啊。用不著這樣為難人吧？”

    正說著，那小姑娘忽地又跪了下來，囁嚅道：“求求你……大少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要打我。掌柜也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楚晏這才發(fā)現(xiàn)那群人中站了一個(gè)模樣憨厚的中年男人，看著小姑娘連連搖頭，眉毛皺得死緊，該就是這酒樓的掌柜了。這小姑娘想來是在這酒樓里干活謀生，弄壞了那么貴重的東西，掌柜代她賠也是rou疼，她就算在這里干個(gè)幾十年都抵不上……

    少爺聞言掃她一眼，冷笑道：“把你的命算上都賠不起。”

    小姑娘一聽他說什么命不命的，還當(dāng)他要自己的命，嚇得渾身哆嗦，連連朝人磕頭：“少爺不要……不要?dú)⑽?！我會賠的！我給你做牛做馬，求你不要?dú)⑽?！?/br>
    少爺身邊那男人又是火氣起來了，破口大罵一句，就要上去抽她兩巴掌。

    仍在座中的柳靜水頓時(shí)一揮手，一道勁氣便直沖他而去，他又一次被柳靜水擊中手臂，疼得一聲大叫。

    只聽得柳靜水漠然道：“對一個(gè)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動武，非是習(xí)武之人所為。”

    那男人丟了臉面，卻又忌憚柳靜水，不敢出聲，只能是憤恨地瞪著他。

    楚晏輕飄飄地嘆氣道：“好歹也是武林中人，這樣欺負(fù)一個(gè)小姑娘，不嫌丟人么？不過磕碰了一下，那雪琉璃再嬌弱，也不至于就那么死了吧，賠個(gè)花盆就是了?！?/br>
    男人狠聲道：“就算只是那玉花盆，也要值個(gè)一百多兩銀子。我們少爺寬宏大量，一百兩就成，可是這一百兩，掌柜的原意賠嗎？”

    那掌柜面露難色：“這……”

    把那丫頭賣了都賣不得一百兩。

    楚晏微微蹙眉，踏前幾步一望。那花盆的確是用玉制成，而且是整塊的玉。那么大塊的玉，加上上面雕刻的花紋裝飾，看起來的確價(jià)值不菲……

    一百兩是肯定值的，興許還不止。

    楚晏心念飛轉(zhuǎn)，他還真沒帶什么錢，跟著旁邊那位世家少爺習(xí)慣了，出門根本就不帶錢的……可就是柳靜水，也不可能隨身帶那么多錢啊。

    柳靜水的口袋里裝了多少東西，他一清二楚。知道這事柳靜水也幫不了忙，他也不打算為難柳靜水。

    他只冷冷一笑，抬手便摘下了耳垂上掛著的耳環(huán)，而后又去解了手上的鐲子。今日戴的這對耳環(huán)，乃是用上好的紅玉髓制成。那鐲子為純金打造，鑲嵌的是翡翠。這兩樣?xùn)|西加起來，早超過一百兩了。

    楚晏手中握了那兩樣?xùn)|西，道：“夠了嗎？”

    那些人中有幾人驚嘆出聲，看他隨便從手上取點(diǎn)東西就值個(gè)幾百兩，不由又往他身上別處看去。就見他一身的金銀珠玉，華貴無比，活像是一箱財(cái)寶成了精，也不知那么多東西該值多少錢。

    少爺看了楚晏手里的東西一眼，正要開口，卻被人打斷了。

    “且慢。”柳靜水忽地開口，走到了他身旁，朝那少爺遞出一物，“還是用這個(gè)抵吧。”

    而后手按下楚晏手腕，把他手里的耳環(huán)手鐲都拿了過來，一一重新為他戴上。楚晏一感到他的指腹觸碰到自己耳垂，耳根便有些紅了。

    他遞出去的是一塊劍璲模樣的東西，卻又與尋常劍璲不太相同，看上去更像是用來裝飾刀的，而非是劍。

    那少爺看見楚晏的首飾，本只是有些驚訝，此刻見到柳靜水手上的東西，驚訝變成了驚懼，脫口驚呼道：“正心刀璲……你是……柳靜水？”

    面前這人一身白衣，身披貂裘，腰間佩刀，確實(shí)與那傳聞中的柳三公子一樣。

    楚晏還奇怪怎么這少爺忽然就認(rèn)出柳靜水來了，便覺肩上被人觸碰到。

    柳靜水手輕輕搭上楚晏肩膀，拍了兩下，微笑道：“那耳環(huán)手鐲，都是我這弟弟心愛之物，我知他舍不得，還是讓我來還吧?！?/br>
    少爺連連搖頭：“不必不必……此物我萬萬不可收下。”

    武林中人皆知，正心刀璲，乃是藍(lán)溪柳氏家傳之物，唯有柳家家主可持有。這東西，就是送給他，他也是不敢要的啊。

    旁邊那男人見他這般，急道：“少爺，誰知那刀璲是真是假……這附近這種打扮的人多了去了，難道都是柳靜水？我看也不過是個(gè)學(xué)人家打扮的小子罷了?！?/br>
    這種打扮的人很多……楚晏想起那山匪見到穿白衣貂裘用刀的人就嚇得跑的趣事，不禁大笑起來，那男人更加惱怒，喝道：“你笑什么！”

    “給我閉嘴！”少爺冷冷朝那男人道。

    他先前一看見楚晏的打扮就有些懷疑了……聽聞這些日子中原來了個(gè)浣火宮少宮主，胡人模樣，常穿著一身紅衣，腰佩彎刀……面前這人全都符合。

    這位少宮主與隱山書院大弟子柳靜水一戰(zhàn)之后，兩人引為知己。雅集時(shí)這兩人便常常一起出席，私交甚好。

    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了這正心刀璲……面前這白衣人不是柳靜水還能是誰？

    “柳先生，適才多有冒犯……”那少爺朝人一抱拳，“不過是一個(gè)花盆而已……柳先生俠肝義膽，不愿看這小姑娘受累，我也不好意思再這樣斤斤計(jì)較。這刀璲先生還是收回去吧，此事就此作罷?！?/br>
    掌柜的也松了口氣，忙把那小姑娘拉了起來。

    “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多說了?！绷o水接過刀璲，向人淡淡笑道，轉(zhuǎn)頭朝楚晏問，“吃飽了么？”

    楚晏依舊面上帶笑，聞言點(diǎn)點(diǎn)頭，他又道：“那我們先去尋個(gè)客棧住著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