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闔上雙目喘了口氣，又徐徐道，“晏晏，明日我不去了，陪你練刀可好？”

    楚晏不語，輕輕拭去他額頭汗珠，沉吟片刻，有些猶豫地道：“柳靜水……你這毒……現(xiàn)在能與我說了么？”

    柳靜水睜開眼，目光閃爍，卻不曾回答，半晌之后只道：“晏晏，我很想告訴你……可總歸是無藥可解，便不要想它了?！?/br>
    “或許只是中原無藥可解呢？”楚晏見他仍舊閃爍其詞，更是心急，“西域諸多秘法，興許就能解了你身上的毒呢？”

    “若能解……我也不想一直忍受這疼痛……”柳靜水緩緩舒了口氣，“唯一的解藥在一個人手里，他不可能給我，而我又不能殺了他?！?/br>
    話音一斷，他又痛吟一聲，看來就算楚晏用內(nèi)力壓制了那寒毒，他仍舊疼痛不已。

    楚晏還不及細想，就看他又在忍受劇痛，忙往他身上一瞥，道：“你……你要用那個香球嗎？”

    上次他疼得厲害，就是用了香球里的溫明草，似乎見效奇快。

    “不用……我不用溫明草了?！绷o水勉強露出一個笑，抓住了他手腕，卻又使不上什么力氣，只能是虛握著，“我舍不得你出去……”

    溫明草的氣味一散開，楚晏可不能留在這屋里聞那味道。可他現(xiàn)在正是情意濃時，連楚晏一刻不在眼前都覺難受。

    楚晏聽得出他的意思，連這時候都還要調(diào)情，也是服了他?？煽此鄣靡恢泵袄浜梗棠哪苄陌?，便道：“不用也好……那東西用多了也不好，你的藥呢？”

    “我的藥……”柳靜水凝視著他，抬起手往身前一指，“這里?！?/br>
    楚晏朝他指的方向回頭一看，卻什么也沒見到，正奇怪著，又聽他輕聲笑道：“你親我一下，我就不疼了?！?/br>
    愣了一下，楚晏反應(yīng)過來，臉上忽然就著了火。還能說出這種調(diào)笑的話……楚晏都要懷疑他寒毒發(fā)作是裝的了！

    可看他那有些虛弱卻還強顏歡笑的模樣，楚晏心軟得不行，盯著他看了一眼，便緩緩俯下身去。接著就是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他臉頰上，親了那么一下，楚晏又覺得rou麻不已，連忙退開些。

    便聽得柳靜水笑了幾聲，疼得額頭冒汗，卻還是笑著道：“不夠……”

    他聲音還留在耳邊不曾消失，楚晏便覺自己身子被人勾了下去，而后唇上便被人親了幾下。桃花的香氣在口中綻放，竟還有幾分酒的醇香。

    是他方才喝下的桃花釀……

    輕微的酒意熏得兩人皆是情熱無比，柳靜水本就對他用情，現(xiàn)在四下無人，哪里還把持得住。擁著人唇舌交纏，耳鬢廝磨，刻意撩撥之下更是帶得楚晏也開始有幾分激動。

    那點寒毒都好像制不住柳靜水，也不讓楚晏坐著了。柳靜水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伸手將楚晏一拉，讓他整個人都上了榻。而那張小榻哪里躺得下兩個成年男人，柳靜水把他摟到懷里才勉強讓兩人都躺下，只不過這樣一來身體相貼，就實在是讓人不好意思。

    肢體的觸碰讓兩人的呼吸都變得更加凌亂。楚晏與他吻了許久，才停下來，看著身下之人低聲道：“不疼了？”

    “不疼了……”柳靜水手撫在他臉上，與他對視著，輕輕喘息，眸光幽深得像是極深的水淵。那一陣疼痛已經(jīng)過去，力氣開始慢慢恢復(fù)，他與人相擁著靜靜躺了一會兒，沒過片刻又勾住人脖頸肆意親吻。

    楚晏只覺與他親吻的感覺極妙，正想回味，也就沒有拒絕，當(dāng)即傾身壓了上去。又是一番激烈的交纏，兩人吻得暈頭轉(zhuǎn)向。

    正在親熱之中，房中卻有了幾聲響動。兩人察覺不對，卻又一時不好停下……就算此時停下也已經(jīng)來不及了，干脆親完了再說。

    只聽一個女子的聲音道：“晏晏……”

    楚鳳歌！

    楚晏急忙與人分開，回頭一望，竟然真的看到了楚鳳歌，不禁倒抽一口涼氣。他竟然忘了mama晚上會來！

    自己和這人躺在一處，姿勢曖昧，還那般親熱……只要不是瞎子，誰都看得出來他們在做什么吧？

    只見楚鳳歌怒目而視，咬牙切齒地道：“柳！淵！”

    那聲音似乎是極其暴怒了。

    楚晏還怔愣著，便見柳靜水起身上前，衣袂輕揚，朝人施禮道：“楚前輩?！?/br>
    那語氣從容不迫，那神情正色莊容，那姿態(tài)優(yōu)雅萬分，當(dāng)真是一位謙謙君子，就跟主持祭祀那時候一模一樣。

    臉變得還真快，楚晏心想。

    也不知方才那個趁著毒發(fā)占人便宜，三句話有兩句在調(diào)情的登徒子是誰。

    第43章 笑向晏郎

    雖然面上還是那般從容淡定, 但看楚鳳歌的面色不善，柳靜水心里還是如臨大敵, 有幾分慌張的。

    畢竟對面是“楚狂刀”，一位刀法精妙內(nèi)力深厚的前輩。這位前輩脾氣還不太好, 萬一直接一刀劈過來，那還是有點要命的。雖然柳靜水自己的武功也不差，但現(xiàn)在剛剛寒毒發(fā)作完, 內(nèi)力流失, 要是對上楚鳳歌, 他根本打不過。

    就算打得過, 他也不敢打, 楚鳳歌可是楚晏的娘親。

    他在等楚鳳歌開口，也暗暗準(zhǔn)備著接下她的刀。

    楚鳳歌胸口劇烈起伏幾下，似乎在強力壓下自己的怒火，而后她握緊了放在刀柄上的拳頭, 露出一個極其美麗卻又極其可怕的笑容：“柳淵，你在對我兒子干什么？”

    柳靜水被人喊大名的時候不多，心中不由緊張，回眸瞥楚晏一眼，尷尬地咳了一聲，道：“這個……不太好說，就跟前輩想的一樣。”

    還能干什么, 親熱唄。他能厚著臉皮調(diào)戲楚晏, 對楚晏說來親親來抱抱, 但是那只是對楚晏啊，在別人面前他怎么好意思說出口。

    楚鳳歌氣得瞇起了眼睛，還跟自己想的一樣？膽子不小?。?/br>
    那兩人之間火星帶閃電，炸得那叫一個霹靂轟鳴。楚晏莫名覺得好笑，直起身來往后一靠，躺得特別舒坦悠閑。

    他倒是不擔(dān)心，反正楚鳳歌一直都很疼他，要是真對柳靜水有什么不滿，他拉一下就好了。本來嘛他也想早點把事情說清楚，不過眼前這場面實在難得一見，他很想看看柳靜水該怎么應(yīng)對，便打算先躺一邊看戲。

    誰知楚鳳歌的下一句就直朝自己而來：“晏晏，怎么回事？”

    楚晏被嚇得瞪大了眼睛，不得不重新直起身：“我……”

    運氣可真不好，他還是第一次跟人卿卿我我的，居然那么快就被撞破了，還是被自己的娘親。

    這種事情，要跟自己娘親坦白，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事已至此，都讓人撞見了，想要瞞一下也不好瞞……可要怎么說嘛！

    他略一思索，朝楚鳳歌道：“mama，我喜歡他，我想帶他回去，做我的神妃?！?/br>
    我想帶你回去，做我的神妃。

    楚鳳歌眸光一動，恍惚之間，眼前似乎閃過了另一個紅衣身影。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神色忽然緩和下來。而后那充滿怒氣的眼中，竟然變得有幾分落寞。

    差不多的話她也聽過，那個人也是這樣對她說的。

    “mama？”楚晏也看出她心情忽然有些低落，不禁心生擔(dān)憂，輕輕喚了一聲。

    楚鳳歌輕輕吐了口氣，往門外走：“晏晏，mama有話對你說。”

    楚晏與柳靜水對視一眼，便匆忙跟了上去，只留柳靜水一人在屋里。

    月色如水，被滿心愁緒攪亂。

    楚鳳歌抬眸望著空中明月，聽見楚晏關(guān)門的聲音，才緩緩道：“晏晏，你長大了，有喜歡的人也好……但你可別被人騙了?！?/br>
    楚晏沉默了片刻，道：“他待我很好……”

    楚鳳歌嘆息道：“你喜歡就好……只是……mama最喜歡你了，不想讓你受半點委屈，怕別人欺負了你……你明白么？”

    心尖上的rou，哪里能不好好疼著愛著……若不是被逼無奈，她也不會離開自己孩子那么久。

    楚晏小時候她便那樣疼他，母子之間的情深到就算分別了十多年，再見面也不會覺得生疏。她的心思如何，她的孩子又怎么會不了解。

    聽她說完，楚晏更覺心中溫暖:“我知道的?！?/br>
    “柳靜水的為人如何，我不清楚。雖然都說他是正人君子，可誰又知道是真是假……就算他是正人君子，又能一直愛你么……”楚鳳歌垂下眸，“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楚晏微微皺了眉頭，他從楚鳳歌的話語里聽出了什么，輕聲道：“mama……你是不是因為爸爸傷心……”

    楚鳳歌緩緩搖頭：“沒有……晏晏，你記住，他真心待你，你才可以把真心交付，知道么？”

    見楚晏點頭，她才放心，道：“那mama走了?！?/br>
    “嗯?！背逃州p輕點頭，便要推開房門回房去。

    那房門剛一打開，柳靜水卻從中走出，朗聲道：“楚前輩請留步?！?/br>
    楚鳳歌回身，挑眉道：“前輩？不喊我一聲伯母？”

    柳靜水一怔，頓時明白過來，一轉(zhuǎn)眼便見楚晏笑吟吟地看著自己，更是心中歡喜：“伯母。”

    楚鳳歌這才算滿意，微笑道：“何事？說吧?！?/br>
    柳靜水這才定了定神，繼續(xù)道：“血刀門一事……”

    他還未能說完，楚鳳歌一聽“血刀門”三字，便出聲打斷：“血刀門之事你也在追查，真相如何，想必也不用我多說，論武會上，我自會給各派一個交代。倒是毒神宗進來動作不小，必然是要大鬧論武會……你自己小心，還有，護好我的晏晏。”

    楚晏有些不滿地道：“誰要他護了。”

    楚鳳歌只是笑了一聲，縱開輕功，幾個起落便出了院子，不見蹤影。

    見她離開，柳靜水便拉著楚晏回房，笑道：“你要不要人護著，和我護不護你，是兩件事?！?/br>
    楚晏心頭一熱，輕笑不語。

    被楚鳳歌那么一打岔，柳靜水可是慌得氣血翻涌，口干舌燥，連忙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

    “伯母同你說什么了？”柳靜水到底還是有些好奇，怎么那么一會兒工夫，楚鳳歌就從滿臉怒氣變成要自己叫她伯母了？

    楚晏支著下巴望著人笑：“她說你是個大壞蛋，要我小心你?！?/br>
    柳靜水險些嗆著，不過還是保持了儀態(tài)，生生把水又咽了回去，緩了好久才敢開口說話：“大……壞蛋？”

    “你不壞嗎？”楚晏數(shù)著這人罪行，調(diào)侃道，“比試的時候拿我耳環(huán)，趁我醉親我，才說喜歡就成天逗我戲弄我……靜水哥哥，你羞不羞??？”

    柳靜水還真被他數(shù)落得羞愧無比，又去拿茶壺倒水。

    楚晏難得見他心慌，笑得更是開心，忽然想起什么來：“對了……靡不有初，鮮克有終。這是什么意思？”

    柳靜水手一頓：“凡事多有善始，卻鮮有善終……怎么忽然問這個？”

    多有善始，卻鮮有善終……

    在西域的傳聞里，mama和爸爸當(dāng)年也是很要好的……可惜了，鮮有善終。

    “沒什么……”楚晏勾唇一笑，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沐浴更衣，回房睡覺?！?/br>
    方才一個疼得冷汗直冒，一個損耗內(nèi)力為人壓制毒性，都出了一身的汗。這兩人都是極講究極愛干凈的，過了那么點時間就受不了了，分別回了房中洗浴睡下。

    柳靜水寒毒發(fā)作，接下來幾日的雅集都不打算去，要靜養(yǎng)幾天。靜養(yǎng)的這幾日里就是準(zhǔn)備陪著楚晏練刀，等著他在那論武會上一展雄風(fēng)。

    第二日早上一出門，柳靜水便去把房中小案小榻都搬到了樹下陰涼處，給人休息用。又讓人送來各種水果點心擺在案上。累了往那榻上一躺，伸手就能那點東西果腹解渴，加上樹蔭下涼風(fēng)習(xí)習(xí)，也是愜意無比。

    練了一上午，楚晏覺得有些累，兩人便去了那榻上稍作休息。一個臥在人腿上，另一個往人口中喂櫻桃，伺候得極是勤快。

    柳靜水又拿起一個紅櫻桃，遞到人面前。

    楚晏張開口，輕輕咬下那小巧圓潤的果實，將那清甜的滋味嘗完，微微一偏頭，把那仍舊紅艷的果核吐到痰盂里。本來吃個櫻桃也沒什么稀奇的，只是他樣貌明艷，眉目間自帶一股風(fēng)流，這樣側(cè)臥著的時候，就會顯得氣質(zhì)慵懶，像只瞇起眼小憩的貓，直撓得人心里癢癢。

    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何況這人本就是西施。方才這一番動作在那位情人眼里，則更是風(fēng)情萬種。

    柳靜水不禁心中一動，輕柔地理了理他那微卷的長發(fā)：“我想到一句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