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jié)
=============================== 妹紙們有月票的丟幾張罷!后天見! 266 弈,多少傷心(一)【4000】 乳.母松了口氣,忙告退而去。 維兒已有些不耐煩,又或者殿內(nèi)的壓迫感也令他不適,小.嘴兒扁了扁,啼哭了一兩聲。 宋昀便將他抱到懷里,拍了兩拍,維兒便安靜下來,睜著大眼睛看著宋昀。 宋昀這才笑了笑,向行畢禮的韓天遙說道:“南安侯,坐吧!跖” 韓天遙淡淡道:“不用了!皇上也該猜到,我私自回京便罷了,還敢跑來面見皇上,自然沒打算閑話家常?!?/br> 宋昀微笑,“嗯,其實我倒打算找個人閑話家常??上н@世間能和我閑話家常的人,已經(jīng)太少?!?/br> 不知不覺間,韓天遙并未再以“臣”自稱,而宋昀并未以“朕”自稱。 在滿朝的文武官員中,大約只有韓天遙曾那樣近距離地接觸過微賤時的宋昀。 那時的宋昀,溫雅有禮,卻自有風骨,曾不顧于天賜反對,將韓天遙和十一救起??v然他對十一心存他念,但韓天遙不得不銘記這份相救之德,才會在察覺花濃別院被滅真.相后扶他繼位。 如今,韓天遙面前的少年帝王心地玲瓏,聰穎入骨,甚至多半已猜到他來意,依然鎮(zhèn)定若斯,居然完全不曾回避韓天遙懾人的眼神,——就如當日發(fā)現(xiàn)韓天遙、聞彥等能輕易為十一覓到陳年美酒,讓十一錦衣玉食,而他離開相府的扶持,連尋常酒水都未必供得起,他只是安靜地看著他們,不卑不亢。 他似乎并沒做什么,似乎也沒怎么努力,偏偏就在短短的年余時光里,在眾人不經(jīng)意間,悄然走向了高處,更高處…… 韓天遙終于噫嘆,“皇上閑話家常的人太少,只因皇上站得太高。機關(guān)算盡,難免高處不勝寒!” 宋昀懷抱著維兒,白得接受透明的右手半支著額,粹玉般的面龐微微抬著,含笑看向韓天遙,“高處不勝寒,卻能與心愛之人相伴;清貧自守,只能仰望他人幸福。南安侯,換你,你選哪一個?” 韓天遙道:“至少,我不會在走向高處時,罔顧他人性命,拿自己女人冒險,甚至犧牲濟王這樣的皇室宗親!” 宋昀莞爾,“南安侯,你在說你自己嗎?” 韓天遙微微挑眉。 宋昀道:“回馬嶺之事,于我也許是天大機緣。但于你同樣也掙脫了向仇人稱臣的危機,令韓家和忠勇軍更加顯赫??赡銥檫_自己目的,何嘗不是利用了柳兒的感情?且識人不明,險些送了她性命!便是濟王,在你將他拉下皇位時,難道就沒想過,歷朝歷代奪位失敗的皇子,有幾個能有好下場?南安侯,這一路走來,沒有人稱得上清白?!?/br> 他將懷中的維兒托高,悠悠道:“真要說清白,大約只有這個孩子,不但清白,而且無辜!” 維兒打了個呵欠,結(jié)束了他醒著時難得的安靜,又開始哇哇地哭了起來。 宋昀皺眉,已站起身來,在殿中來回走動著輕拍維兒,努力地安撫他。 韓天遙聽維兒哭泣,竟也覺心下繚亂,見宋昀走到他跟前,反而不敢細看他懷中孩子的模樣,退后兩步方道:“皇上如此說,其實也已承認湖州之事乃是皇上一手安排?” 宋昀笑了笑,“我安排什么了?是我安排尹如薇謀反,還是我安排南安侯秘報朝廷,說濟王謀反?” 他不如韓天遙高大,更不如韓天遙武藝卓絕,但他抱著嬰兒與韓天遙說話,全無半分懼色,言語間甚至有些譏嘲調(diào)侃的意味。 雖明白宋昀只是在試探他究竟知道多少,韓天遙也不得不佩服這少年的定力。 他靜靜地凝注著宋昀,緩緩道:“皇上英明睿智,洞察人心,制敵無形,可謂無招勝有招,無為勝有為,的確無可挑剔。聞博行.事可恨,若有人治聞家的罪,貶聞彥的官,甚至摘聞博的腦袋,連我都未必愿意去保?;噬蠎?yīng)該是從貴妃那里得知聞博與聶聽嵐的舊事,立刻利用聶聽嵐去撕開了聞博這道缺口,并把消息透給想為濟王奪回權(quán)位的姬煙和濟王妃。除了刻意安排一個聶聽嵐,皇上幾乎什么都沒有做,——便是有些人刻意的傳話和挑唆,最后也沒法算到皇上身上?!?/br> 宋昀沉吟,“嗯,于是,南安侯是因?qū)β櫬爫蛊鹨刹呕鼐┑???/br> 韓天遙搖頭,“我追到聞博軍中時,發(fā)現(xiàn)那個從聞博軍營逃出、懷著一片忠心向我傳遞聞博叛亂消息的士卒,根本不是聞博親信。這人本來隨我一起入營,后來留書說怕聞博報復(fù),所以先回魯州躲避。如果我料得沒錯, 他應(yīng)該早就逃得無影無蹤了。他只是一個被收買的棋子,為的就是向我傳遞消息,阻止聞博謀反。畢竟,這江山還是皇上的江山,皇上當然不希望京城腳下掀起一場兵亂,動搖大楚的根基?!?/br> 宋昀點頭,“還有呢?” “貴妃離開京城,應(yīng)該是一樁意外。貴妃曾與我相交,更與濟王情同手足,皇上怕她查出不妥,隨即也趕去湖州,并故意安排了一起刺殺事件,一則把自己撇清,二則讓貴妃疑心我,三則……恕臣斗膽猜測,是為了給施相時間,頒下那道賜死的詔書?濟王一死,皇上除去心腹大患,貴妃恨我入骨,同時施相為千夫所指,皇上要聯(lián)合貴妃對付他時便省力許多。一石三鳥,何等高妙的計謀!” 他黑眸炯然,定定地看向宋昀。 維兒似也覺出了那壓力,大著嗓門哭得透不過氣,面色都有些泛青。 因這一向哭得太多,小家伙的嗓子很快又開始啞起來。 宋昀皺眉,一邊哄著,一邊轉(zhuǎn)頭道:“南安侯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韓天遙聽維兒哭得鬧心,又退開一步,才道:“皇上是不是認定,既已將聶聽嵐滅口,天下再無人可以指證,便是我說再多,也是口說無憑?” 宋昀忽冷笑,“便有憑據(jù),又能怎樣?” 言畢,他又垂下頭去輕拍維兒,柔和了聲線安撫道:“維兒乖,乖……不哭了!” 他似根本不曾將韓天遙的話語放在心上。 韓天遙有種將手搭上劍柄的沖動。 宋昀已是皇帝,大楚的皇帝。 別說他只是四兩撥千斤,利用了一個微不足道的聶聽嵐,便是真的誅殺皇兄,頂多有幾個直臣跳出來罵幾句暴君,又能拿他怎樣? 但韓天遙終究只是淡然一笑,慢慢道:“天下自然沒人可以懲治皇上,何況從皇上角度看,并沒有錯?!?/br> 宋昀已被維兒哭得焦躁,眉眼間便也有了些不耐煩,“南安侯,你也不必再猜,朕便明著告訴你,是朕布了這個局。但朕不是想要濟王的命。朕只想他離我們遠遠的,省得柳兒總是掂念,要奔湖州去看他,更免得有人居心叵測,總想著將他扶上皇位,——如今你也看到了,這樣的人并不少!若有機會,不僅聞博、尹如薇會這么做,朝中也有大批官員會或明或暗支持他!甚至……包括柳兒和鳳衛(wèi)。只要江山穩(wěn)固,大楚振興有望,柳兒根本不會介意是朕還是濟王當這個皇帝。也許,更樂意是濟王呢,畢竟?jié)醺H近!” “于是,其實皇上早已容不下濟王,至少,容不下他就在近在咫尺的湖州?” “朕故意漏了些消息給施相,讓他知曉姬煙心底還戀著濟王,希望他得了機會能把濟王貶謫到新州、崖州這類的邊遠之地。誰知朕在驛館遇刺后淋雨生病,有兩三日不曾與京中聯(lián)系,施相擔心朕是不是已經(jīng)遇害,唯恐太后和大臣會讓濟王繼位,便搶先賜死他,便是另立新君,也不會有人威脅到他的地位。他依然會是一手遮天的大楚丞相!” 韓天遙盯著他,好一會兒才能說道:“皇上……好算計!卻不曉得貴妃娘娘知不知道皇上所為?” 宋昀輕笑,“你告訴她,她會信?” 韓天遙眉目不動,面色已微白,“她已恨我入骨,再不可能信我。這大約也是皇上目的之一?” “這不是很好?”宋昀盯著他,“南安侯,她既已入宮,你們根本無須親近,而朕也會因此再無顧忌。你愿建功立勛,光耀門楣,朕也想收復(fù)故土,振興大楚。朕不會虧待你,不會虧待忠勇軍,豈不雙方得益?” 雙方得益…… 于富貴名利,可以雙方得利;獨他們最想贏得的那女子的心,從此會徹底倒向宋昀那邊,而將刻骨怨恨盡數(shù)留給韓天遙。 韓天遙的眸光微微泛紅,看著宋昀有些忙亂地哄著維兒的模樣,忽道:“聶聽嵐很聰明,也料得可能會被滅口,早早遣出一名心腹侍女,帶著她的日志逃了出來。那侍女在我回京后,立刻將那日志給了我。” 宋昀驀地轉(zhuǎn)過頭來。 韓天遙盯著他,“日志中說,皇上命于天賜安排她重回相府,讓她成為皇上在相府的耳目,幫助皇上扳倒施相。等施相被扳倒時,我也該對貴妃死了心,皇上便可為我和她指婚,重圓舊夢。她已窮途暮路,又不甘避世隱居平淡一生,只得聽從皇上安排。她以為自己就是被滅口,也該在皇上扳倒施相后, 根本沒料到皇上只是打算利用她策反聞博。只因和趙池見面的事似乎被人察覺,她才未雨綢繆讓侍女先帶日志離開?!?/br> 韓天遙盯著宋昀,“貴妃誠然已經(jīng)不相信我,但那侍女是貴妃認識的,聶聽嵐的筆跡貴妃也辨識得出。何況貴妃同樣耳目眾多,我不信她對皇上全無疑心!畢竟,事到如今,只有皇上是最大的贏家!” 宋昀最大的斬獲,應(yīng)該就是十一失去宋與泓,痛恨韓天遙,再不會離開他。 可如果知道一切都是宋昀的設(shè)計,進而和韓天遙一樣,猜測是宋昀刻意害死宋與泓,宋昀很可能會失去他最珍視的東西。 維兒已哭得撕心裂肺,宋昀卻只抱緊他,再沒去安撫。 聽韓天遙一字一句說完,他的呼吸已然不穩(wěn),一雙眸子清冷地掃過韓天遙,“這日志,你自然不會帶在身上?!?/br> 韓天遙點頭,“臣來見皇上,只是想請皇上替臣設(shè)個法子,別讓濟王府部屬和鳳衛(wèi)認定是臣設(shè)計誘反濟王。臣不想背負這個罵名,也不想因此年年遭人追殺,不得安寧!至于為國報效,臣也希望能毫無顧忌地為國效力!” 本就已冷徹心肺,痛徹心肺,他絕不想再背負他不該背的黑鍋,領(lǐng)受伊人恨入骨髓的目光。 既然這結(jié)是宋昀打的,他便要宋昀親手將那結(jié)打開。 宋昀已明了他言外之意,“便是朕依了你,你也會留著日志,以防朕以后尋機構(gòu)陷你?” 韓天遙道:“臣不敢!” 但眉目間再無不敢之色。 面對這個心機深沉到可怕的帝王兼情敵,若無自保籌碼在手,他帶忠勇軍深入敵境,浴血拼殺,必有后顧之憂。 或許他已失去一切,但即便不為自己打算,也該盡量為忠勇軍籌謀一條后路。 ================================ 謝謝閱讀!后天更精彩! 267 弈,多少傷心(二)【4000】 忠勇軍,本就是為屏蔽魏人而存在的一支勁旅。當魏人自身難保,再不能對大楚構(gòu)成威脅時,大楚何必還要留著這么一支從來都沒那么聽話的虎狼之師? 宋昀摸著維兒漲紅的面龐、泛紫的嘴唇,忽道:“你大約也聽說了吧?維兒有胎里帶來的弱疾,經(jīng)不得大哭大鬧,偏又格外吵鬧,常把朕和柳兒鬧得不得安生?!?/br> 此刻他已站到韓天遙近前,韓天遙聞言不由地看向維兒,只覺小家伙雖在哭鬧間,猶見得五官清秀,眼睛黑亮,十分可愛,且看來有些眼熟拗。 十一親生的孩子,自然眼熟。 心下又似被什么煎沸,他無聲地又退開一步,再次和孩子拉開距離跖。 宋昀問:“你不抱一抱嗎?” 韓天遙道:“不必。臣剛從戰(zhàn)場歸來,身上血腥味重,恐怕會驚到皇子?!?/br> 宋昀點頭,卻走到門口,喚乳娘抱走維兒,“去瞧瞧貴妃回來沒有,若不曾,就先交給皇后帶著,傳太醫(yī)瞧瞧脈象?!?/br> 乳娘忙應(yīng)了,小心翼翼地抱著維兒走到廊邊,那邊早有人抬了小轎打了雨傘奔來接住,唯恐讓維兒著半絲兒風,淋半點兒雨。 宋昀立于檻內(nèi),看小轎載著維兒走得不見蹤影,方才輕輕掩上門扇,看向韓天遙。 韓天遙一直靜立于殿內(nèi),等著宋昀開口。 宋昀走到御案前,自己倒了盞茶來喝著,又向韓天遙道:“坐吧!不聊家常,說些別的事。那邊幾上有酒,若不想喝茶,喝幾盞酒也好。” 韓天遙走過去,便見幾上有一把燒制得極精巧的映青酒壺,正是往日十一所愛的那類,旁邊還有嵌著綠寶石的銀制酒盞。韓天遙果然坐了,自己動手倒了酒,慢慢地啜飲。 是陳了二三十年的美酒,甘醇綿厚,入口竟有些像當日十一所釀的醉生夢死酒的味道。 宋昀已在輕嘆道:“近來柳兒寢食不安,藥吃的比飯還多,朕便想著她若喝酒能開懷些,讓她喝幾盞也不妨,所以這邊也預(yù)備了酒。不過她當真已滴酒不沾,算是白替她預(yù)備了!” 韓天遙將銀盞斟滿,漠然道:“皇上聰慧絕頂,才智無雙,既然能讓貴妃戒酒,自然有辦法讓貴妃開懷?!?/br> 她已完全不必他去費心,更不稀罕他去費心。 經(jīng)歷那么多以后,他的一切仿佛又回來了原點。 這寂寞而空落的生活,哪怕是一壇苦酒,他只能一口一口飲下,用每一個難以入眠的長夜慢慢品味。或許,日子會一直這樣持續(xù),再沒有盡頭。 可再怎樣的苦楚,他似都沒有懊悔過曾經(jīng)的相識相知。 只盼未來戎馬倥傯,能在血與火的淬煉里將伊人的身影漸漸消磨,直至面目模糊,可以無視她所有的怨憎和他所有的懷戀。 宋昀瞧著他冷峻沉靜得無可挑剔的眉眼,忽輕笑道:“想她開懷,只怕已不容易。太醫(yī)不敢跟她明說,但她心中應(yīng)該清楚得很,稍有不慎,維兒就可能長不大?!?/br> 韓天遙黑眸中有銳芒閃動,目光在宋昀俊逸的面容掠過,不動聲色地啜著酒,只是手掌忽然一陣陣地發(fā)涼。 太醫(yī)時時被召,小皇子身有弱疾之事幾乎人盡皆知,卻再不曉得竟會如此嚴重。但此事與他韓天遙……有何關(guān)聯(lián)? 宋昀已繼續(xù)說道:“朕故意讓宮人傳說,維兒的弱疾,可能與早產(chǎn)有關(guān)。其實不是。維兒雖未足月,也差不了幾天。只是柳兒剛懷上他時并不知道,日日飲酒,生產(chǎn)前后又受了驚,維兒才會帶病出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