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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酌風(fēng)流,江山誰主在線閱讀 - 第114節(jié)

第114節(jié)

    二人飯畢又去瞧小瓏兒,依然昏迷不醒,高燒不退。

    十一焦灼,也顧不得宮里的美酒已經(jīng)送來,先去看小瓏兒的藥,又坐在齊小觀跟前陪伴。

    齊小觀見宋昀始終守在屋中,明知他不舍師姐,遂打起精神道:“時辰不早,師姐不如護送皇上先回宮吧!”

    十一道:“不急。我尚有些事需處置,今晚便住在這邊?;噬弦厝r,還怕沒人護送?你臉色不好,不如先去那邊榻上休息休息,待小瓏兒醒了,我再喚你?!?/br>
    齊小觀搖頭,凝視著小瓏兒,輕聲道:“師姐,我要陪著她。她等了我那么久,必定不肯錯過一刻和我相處的時候。不過……”

    他揉搓.著干涸的眼睛,居然笑了笑,“也許也不必太計較。人間也好,地獄也罷,橫豎我都會陪著她,再也不離開她?!?/br>
    十一喉間哽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床榻上的小瓏兒似乎低低呢喃了一句什么,十一等忙看時,卻依然闔著眼,只是眼皮下似乎見得眼珠轉(zhuǎn)了兩轉(zhuǎn),然后便再沒有動靜。

    李藤過來診脈,又扎了十余針,總算沒讓他們預(yù)備棺木沖喜,十一才算稍稍松了口氣。

    一時又有鳳衛(wèi)請出十一有事商議,十一去了許久方回,見宋昀尚未離去,便問道:“阿昀,若有人希望我改回柳姓,你覺得如何?”

    宋昀一怔,“似乎有點麻煩?!?/br>
    十一道:“太礙眼總會有人想著搬開。只是為這個被人搬開,本就不曾安息的亡者再被驚擾,我終究不太甘心?!?/br>
    宋昀沉吟,“看來,我是得回宮了……”

    他忽抬眼看向十一,似笑非笑,“介不介意使些權(quán)宜之計?”

    “嗯?”

    “沒什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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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但宋昀得回宮,第二日一早,即便小瓏兒還是不見起色,十一也不得不回宮了。

    相府和瓊?cè)A園本就是針尖麥芒,彼此視若仇讎,待新帝登基,瓊?cè)A園幾乎被滅,朝中重臣無人不知內(nèi)情。

    只是此時連本該是大楚天子的宋與泓都快要保不住,誰又顧得上朝顏郡主?誰又有能耐保全朝顏郡主?

    至于后來朝顏郡主能活著歸來,并被新帝旗幟鮮明地置于翼護之下,著實出人意料。

    這場生死大劫沒能送了朝顏郡主的命,容貌被毀似乎也沒能消除她對宋昀的影響力,若有機會,難免再施展些別的主意。

    十一匆匆趕回宮時,大臣們正齊集選德殿議事,彼此爭執(zhí)不休。

    老太監(jiān)郭原早在殿外候著,一邊親領(lǐng)她從側(cè)門繞到珠簾后去見云太后,一邊給她說著殿內(nèi)之事。

    原來這日施銘遠(yuǎn)上表,竟將朝顏郡主身世公之于眾,直指當(dāng)年酈清江偷梁換柱,將罪臣柳翰舟的女兒充作己女送給喪子的云太后,罪犯欺君,居心叵測。

    這對于朝中許多大臣是秘密,但對于帝后和十一來說,此事在三年前便鬧出來了,且鬧得夠大,施銘遠(yuǎn)本人便是其中的直接參與者。但去年十一回歸,此事等于已經(jīng)完結(jié)。——帝后都不愿追究,愿意繼續(xù)將十一當(dāng)女兒看待,哪輪得到外人置喙?

    十一嘆道:“那老兒怎不鬧些新鮮的出來?”

    郭原愁眉苦臉道:“誰說沒鬧出新鮮的來?在說郡主居心叵測,謀害忠良,想要顛覆大楚江山哪!”

    十一摸.摸自己臉上的傷疤,“謀害忠良……有點意思!”

    說話間,已行至簾后的云太后跟前。云太后正皺眉凝望著簾外的爭執(zhí),見十一過來行禮,才舒展了眉峰,牽過她立于身側(cè),低聲道:“莫要擔(dān)心,昀兒剛悄悄跟我說,他已有所準(zhǔn)備,不必著急。只是我想著你沒在宮里,身邊未必有多少鳳衛(wèi)隨著,身子又沒養(yǎng)好,怕你再被

    人算計,所以先把你召回宮里才放心?!?/br>
    十一才知云太后怕她再在宮外被相府暗算,心下已是一暖,只輕笑道:“光天化日,他想動手也需多掂量。不過宮禁都在他掌控下,內(nèi)外消息傳遞多逃不過他的眼睛,一旦有所變故,的確頭疼?!?/br>
    云太后低嘆一聲,眉峰蹙得愈緊,眼角的皺眉便層層地浮了上來。

    十一也不再說話,立到她身后,為她輕輕地揉.捏肩背。

    她是習(xí)武之人,于血氣運行之道了若指掌,那力道也便用得恰到好處,云太后不由地松馳了肩背,只是盯著外面說話的那人,神色間依然難掩惱怒煩憂。

    顯然,今日施銘遠(yuǎn)的行止,又不曾與她商議過。

    扶立新君后,施銘遠(yuǎn)越發(fā)不把她和宋昀放在眼里。朝堂之上,輔政丞相已成為真正的主政者,上面的兩位,不論珠簾之后還是龍椅之上,都不過是披著錦繡華衣的傀儡罷了。

    簾外,施銘遠(yuǎn)似已從喪子之痛中走出,目光炯炯,神清氣爽,呈上證物時更是掃了簾后一眼,分明已經(jīng)知曉十一到來。

    如此勝券在握……

    是打算當(dāng)眾便定下十一的罪名,讓她再難翻身么?

    宋昀從內(nèi)侍手中接過呈上之物,卻是兩封書信。

    只看了一眼那信封上的字跡,他便已皺眉,急取出其中信箋匆匆覽過,便依舊交在托盤中,令內(nèi)侍遞予簾后的云太后。

    云太后取過那兩封信,卻見下方尚有一頁小小紙箋,忙打開看時,卻是宋昀親筆,不知何時用蠅頭小楷寫了一行字:“母后可傳濟王妃前來質(zhì)證?!?/br>
    云太后略一沉吟,便令郭原去傳尹如薇。

    而下方大殿上,施銘遠(yuǎn)已朗聲道:“聽聞先前南安侯與朝顏郡主相交甚深,但此次帶傷歸來,卻和郡主形同陌路。算來南安侯沖鋒陷陣,頗有斬獲,卻不曾聽聞受傷之事。究其原因,大約也可從這信函中窺出一二吧!”

    宋昀道:“既如此,何不請出南安侯,一問便知?”

    施銘遠(yuǎn)搖頭道:“南安侯為人忠義,乃是性情中人,又念著朝顏郡主相救之情,只怕不肯指證郡主。何況,聽聞南安侯近日病得不輕,恐怕不宜驚動。但臣已找到參與此事的濟王府侍從……”

    話未了,卻聽那邊通傳道:“回稟皇上,南安侯在殿外求見!”

    宋昀唇角微勾,擺手道:“有請南安侯!”

    施銘遠(yuǎn)微微皺眉,側(cè)身看時,韓天遙已經(jīng)踏入殿中,如儀見駕。

    他的臉色并不好,連唇邊都沒什么血色,一身素色官袍披于高頎的身軀,愈發(fā)顯得瘦削如竹。

    施銘遠(yuǎn)嘆道:“南安侯忠貞為國,傷病在身,何不多休息些日子?”

    韓天遙瞥過他,淡淡道:“聽說宮中有事,連病中的朝顏郡主都已驚動,我也很好奇究竟出了什么事。”

    施銘遠(yuǎn)才知他是聽說十一匆匆入宮方才緊隨而至,不覺搖頭道:“南安侯果然是至情至性之人,明知當(dāng)日路過乃是受郡主之命刺殺于你,令你重傷在身,命懸一線,至今傷勢未痊,卻還是打算維護郡主到底嗎?”

    朝臣已然大嘩。

    經(jīng)了三年前的事,對大臣們來說,雖有太多宮廷秘聞不得予聞,卻無人不知相府與瓊?cè)A園仇隙極深,如今見施銘遠(yuǎn)拿朝顏郡主的身世大作文章,左不過是兩人又斗上,為的又是皇家秘事,只要不至于讓大楚傷筋動骨,大可置身事外,看太后、新帝是怎樣的態(tài)度再作打算。

    但如果十一謀害征戰(zhàn)中的主將南安侯,當(dāng)真稱得居心叵測,說她妄圖顛覆大楚江山并不為過。

    韓天遙目光掠過簾內(nèi)那個清素.人影,已輕笑道:“施相遠(yuǎn)在京城,尚關(guān)心韓某在北境安危,著實感激不盡!只是我與郡主雖有些不愉快,卻絕不可能刀兵相向。天下誰不知朝顏郡主最厭魏人占我大楚河山,忠心為國,又怎會在我出征之時暗算于我?施相多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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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見!

    213 詔,莫誤花期(一)

    施銘遠(yuǎn)嘆道:“南安侯果然和寧獻太子一般,是個癡心之人……可我這邊尚有當(dāng)日和路過同行的濟王府侍從,曾親眼目睹路過將你刺成重傷,踹下山崖呢!”

    韓天遙唇角微勾,“施相,若如此說,撇開追隨郡主的侍從不談,我還可以安縣找出一群人來證實是郡主護送我前去養(yǎng)傷呢!”

    施銘遠(yuǎn)便笑起來,“若是郡主對南安侯如此好意,不知南安侯為何令人送信給聞博,說你為路過所傷,讓聞博提防郡主和濟王?后來為何又密令聞博在回馬嶺設(shè)計,要活捉朝顏郡主,將她和鳳衛(wèi)一起囚禁?燔”

    韓天遙不覺黑眸一暗,舉目看向簾內(nèi)。

    簾內(nèi)那那年輕女子已將兩封信函仔仔細(xì)細(xì)看了幾遍,依然放回太監(jiān)所持托盤上,一雙清眸冷若幽潭,淡淡地轉(zhuǎn)向他窠。

    施銘遠(yuǎn)正繼續(xù)笑道:“郡主無情,南安侯卻還念著舊情,只想囚住想害自己的郡主再作打算,不料郡主逃脫,又遇匪人截殺,差點送命,南安侯便心懷愧疚,哪怕明知郡主想害的是你,甚至是這大楚江山,也一心打算不辨是非袒護著了?可惜南安侯那兩封親筆信已將前后之事說得明白,恐怕南安侯也袒護不了吧?”

    親筆信……

    韓天遙九死一生逃得性命,卻在岳王廟發(fā)現(xiàn)她正冷眼看他奉仇人為主,讓聶聽嵐持龍淵劍,帶他的親筆信找聞博,的確提過路過相害,以及濟王、鳳衛(wèi)不可信任之事。

    聞得先帝病重,他起程回京,的確又另給聞博送去密信,安排暗算幽囚十一和她的鳳衛(wèi)……

    他忽然想起聶聽嵐離開后,趙池幾乎失控地指責(zé)他薄情,因為絕望的聶聽嵐回相府送死去了……

    原來,只是想著如何將旁人送往死路!

    他心地冰寒,已來不及去感受這其中的荒謬感,只向上行了一禮,說道:“回太后、皇上,因為臣和朝顏郡主有所誤會,的確曾在與部屬來往私信有所抱怨,甚至心存報復(fù)。信中所言郡主或路過相害之事,俱是無中生有,憑空捏造,只為讓部屬甘心領(lǐng)命。不想?yún)s引施相誤會,玷污郡主清譽。此事臣有罪,臣愿領(lǐng)罰!”

    “……”

    施銘遠(yuǎn)、宋昀等齊齊向他注目,卻已忍不住地驚訝。

    明知親筆信抵賴不過去,他居然一口認(rèn)下,順路認(rèn)下是自己栽污郡主,那么所謂的證物證據(jù),都已成了無根之木、無源之水,再難成立。

    旁邊已有素日與韓家交好的大臣忍不住提醒道:“南安侯,攀污郡主,你可知是何等罪名?”

    宋昀不由回過頭,看向十一。

    珠簾光影交錯,泠泠如水紋晃動。十一沉靜立于云太后身畔,宛若云中皓月,瞧不見其形其狀,但覺其風(fēng)采峻傲,光華逼人。他再無法看清她眼底是怎樣的情愫。

    韓天遙面色似比先前更蒼白了些,但神情越發(fā)平靜如水,“當(dāng)日臣與郡主有些私怨,只是一時私念想略施薄懲,絕無害其性命之意。給部屬的也不過私人信函,背地議論而已,倒也沒覺得是攀污。臣一介武夫,不如施相清高,天天盯著朝中大臣不說,還得日日盯著出征將相,做些雞鳴狗盜的勾當(dāng),著實辛苦!”

    施銘遠(yuǎn)不覺變色。

    相府煊赫,無人不知。

    尤其cao縱新帝廢立之事,雖有云太后拿先帝遺旨壓著,可宋與泓做了三年的皇子,大臣多將其作為未來國君看待,事先也絲毫未見先帝有另立太子之意,縱然沒法在朝堂之上當(dāng)著新帝和太后的面質(zhì)疑,背后議論紛紛則是難免之事。

    施銘遠(yuǎn)心中有鬼,的確格外留意朝臣動靜,眼線遍布京城,此時被韓天遙提及,早有不少大臣向他看去,神色各異。

    旁邊端明殿學(xué)士薛及已忍不住喝道:“大膽!你攀污郡主不算,還打算攀污施相嗎?”

    “是攀污么?臣未聽說屬將把臣的私人信函交予旁人,若非*狗盜,難道施相會召喚術(shù),生生將這信函從北境守將那里召喚到了京城?”

    韓天遙一拂袖,笑意絲毫不掩譏刺鄙夷,“臣讀書少,薛學(xué)士多編些故事糊弄臣不妨,可別把滿朝文武都當(dāng)成了傻.子!”

    聶聽嵐私逃出府去尋韓天遙,本是相府一樁大丑事,此時縱然回府,施銘遠(yuǎn)也沒法說出這信函乃聶聽嵐所盜。

    如果聲明是他兒媳盜了南安侯給部屬的密信,必定牽扯到聶聽嵐和韓天遙的關(guān)系;她一介弱女子,能從武藝高強的韓天遙或忠勇軍部將那里盜來密信,若

    說她和韓天遙沒那么點不可告人之事,只怕鬼都不信。

    施銘遠(yuǎn)丟不起這個臉,便不得不承認(rèn)是自己處心積慮得來的信函,便免不了雞鳴狗盜的帽子,連韓天遙所說監(jiān)視群臣的惡名也難免被扣上一扣……

    施銘遠(yuǎn)到底是臣子,不是君王。

    這專權(quán)跋扈的聲名見長,可不是什么好事。

    本是施銘遠(yuǎn)在彈劾十一乃是罪臣之女,謀害忠良,居心叵測,可他口中的“忠良”韓天遙一來,三言兩語便將矛頭指向了他。

    云太后在簾后聽著,已禁不住向十一道:“這孩子看著不聲不響,倒也是個厲害的,怪不得你父皇看重他。居然還這么向著你,也是難得……”

    施銘遠(yuǎn)原得到消息,韓天遙病勢不輕,且與朝顏郡主嫌隙已深,不可能上朝議事,便是上朝也不太可能再如先前那般維護她,如今這情形自然意外之極。

    但他不過頓了片刻,便已負(fù)手笑道:“南安侯忠良傳家,卻不知是怎樣的私怨,要指使部屬關(guān)押郡主?事前南安侯被人重傷,事后又有郡主帶傷回京,一個是擔(dān)負(fù)邊境安危的主將,一個是皇家郡主千金之軀,這是何等大事?恐怕不是南安侯輕輕一句私怨便能敷衍過去的吧?”

    那廂已有許多大臣附和,監(jiān)察御史李之孝甚至道:“聞得郡主美貌無雙,見者無不傾心。莫非南安侯見色忘義,為了哄回佳人芳心,不肯計較被刺之事?那也需得想想,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她蟄居兩年,卻意外歸來,不為名不為利,分明就存著為父報仇的念頭,要害我大楚主將,毀我大楚江山!”

    群臣有沉默的,有觀望的,有暗自擔(dān)憂的,但此時發(fā)聲的,竟大多是對郡主的討.伐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