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大約是想著即將見面,再無趣的家伙也開始忘情了吧? 當著許多人,十一略窘,忙收起信,笑道:“既是特地討來的酒,倒要好好嘗嘗!” 小侍女已將韓天遙特地送來的凌云酒開了壇,先替十一滿上,再去給齊小觀倒時,齊小觀已掩過酒碗,笑道:“南安侯送師姐的酒,我可不敢搶!” 小侍女提著酒壇在手,一時尷尬,好一會兒才撅著嘴道:“一個大男人,這么矯情!” 齊小觀樂了,“我矯情?好吧,咱不矯情!小妹子也別矯情,替我喝了這碗里剩的酒,我再喝妹子新倒的酒,如何?總不能讓我喝著一碗里的兩樣酒吧?” 小侍女自然扭著不肯喝。 十一閑閑道:“小觀,若是小瓏兒在這邊,大約會拎著你耳朵拽你出去了吧!” 齊小觀哧笑,“她敢!” 十一道:“若她不敢,必定淚汪汪跑出去了!” 齊小觀怔了怔,便向那小侍女揮了揮手,“下去吧,這里不用你侍奉?!?/br> 小侍女一呆,然后便換成她淚汪汪地跑出去了…… 聞博忙笑道:“這姑娘其實是附近一個漁夫家的女兒,臨時喚來幫忙,不懂規(guī)矩,郡主萬勿生氣!” 十一淺笑道:“聞將軍多慮了!是我這師弟欠教訓!” 齊小觀做了鬼臉,低下頭安分地夾菜吃飯,再不敢胡鬧了。 ============================== 閱讀愉快!后天見! 殤青送魂(二) 十一嘗著凌云酒,卻已不由皺眉。 那酒極烈,入喉如有一團烈火灼過,燙得胸肺間都似騰起了烈火。 聞博覺出十一神色古怪,已笑了起來,“我雖不愛飲酒,倒也聽說過這凌云酒是棗陽那邊的釀法,有些軍中將士很愛,據說酒極烈,后勁也大,飲后如生雙翼,對敵時更是壯志凌云,悍不畏死,故名凌云酒?!?/br> 十一點頭,緩緩飲著酒時,忽然有了種怪異的感覺窀。 她忽問向聞博,“聶聽嵐呢?” 聶聽嵐等了好多天才等到韓天遙過來相見,必定不甘就此離去。施浩初已尋到附近,她也絕無跟隨韓天遙前往棗陽的可能。 因軍中都是男子,聞博擔心十一有所不便,特地找了個漁夫之女過來侍奉,卻為何不喚出聶聽嵐相伴? 這時,十一腹中猛地一抽,仿佛被捅了一刀,劇痛迅速擴散開來,流向四肢百骸。 她盯向那酒,然后盯向聞博躲閃的眼神,一掌擊在桌上,喝道:“聞博,你……下毒?” 并且,只有剛剛送來的凌云酒有毒! 聞博頓了頓,忽抬腳,猛地將桌案踹起,飛向十一等人。 飯菜羹湯淋漓而下時,只聽聞博冷笑道:“朝顏郡主,是你聯(lián)合濟王毀了花濃別院,幾乎滅了韓氏滿門,你需怨不得侯爺無情無義!” 驚愕之中,齊小觀不忘揮動溯雪劍,努力在狹窄的空間里護住師姐,怒喝道:“你胡扯什么?韓天遙……竟敢害我?guī)熃?!?/br> 十一忍著腹部的絞痛,握緊流光劍,一顆心卻已猛地沉了下去。 ------------------- 別院最深處的一間屋宇,依然小小巧巧,一半借山壁鑿成,一半磚木砌成,比別處愈發(fā)隱蔽。 陳設和別處一樣簡單,卻因屋中那個眉目楚楚、飽含愁郁的美貌女子顯出格外的清逸超俗。 施浩初正坐在桌邊,捻著茶盞,失魂落魄般看著她,聲音有些嘶啞,“阿嵐,你……其實是利用我除掉朝顏郡主,除掉……你情敵?” 聶聽嵐蘊了霧氣般的黑眸微帶迷離,笑意苦澀,“浩初,你為何到現在還不肯信我?我承認我來得太沖動,而且……毫無意義。眼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是朝顏郡主找到了他,將他安置在安縣。他明知我千里迢迢前來尋他,就在回馬嶺上,連看都不曾過來看一眼便回了京……若到此時還不死心,我也枉自來這世上一遭了!” 施浩初嘆道:“可韓天遙到底相信了你,竟讓聞博暗算朝顏,倒讓我……大開眼界!” 聶聽嵐道:“我當日便曾跟他解釋過,花濃別院之事與施家無關。這次濟王和鳳衛(wèi)的人險些害死他,恰我又寫信告訴他,我在避雨時親耳聽到濟王承認覆滅花濃別院,云朝顏一意維護,他在安縣時應該也試探過云朝顏,以朝顏郡主的傲氣,露出破綻并不出奇。幾下里都對上,他又怎會不信?” 她曾遇韓天遙相見并悄悄離開之事,親眼目睹的只有小傅等兩個濟王府侍衛(wèi),早已跟宋與泓回京。而宋與泓不會承認他曾幫助施家少夫人逃走,必定吩咐他們三緘其中。 至于朝顏郡主一行人并未親眼見到她,并且……很多事應該都沒機會再說出來了吧? 聶聽嵐側耳傾聽,前面那間最大的廳堂忽然傳來喧鬧人聲,以刀兵相擊的打斗聲。 而其他地方,竟然一片死寂。 本該聞聲奔往前廳相援的鳳衛(wèi),一個都沒有出現。 施浩初明明親見二三十名鳳衛(wèi)分散進入三處屋子吃飯,也能一眼看出這些人都是鳳衛(wèi)中的精英??善@些人吃著吃著便沒了聲音,連那邊門窗震破,齊小觀和杜晨、秦南等人護著中毒的朝顏郡主奔出,都沒人探頭瞧上一眼。 施浩初問:“那些鳳衛(wèi)是死過去了,還是睡過去了?” 聶聽嵐氤氳黑眸微微一暗,低低道:“我不知道。” “嗯?” “我告訴聞博,這些鳳衛(wèi)一旦有人離開,將消息傳到京城,便是鳳衛(wèi)已經群龍無首,也會同仇敵愾,設法為他們的統(tǒng)領報仇?!?/br> 施浩初不覺認真地再打量她數眼,才輕笑道:“這樣的時候,京中再起風.波,恐怕于韓天遙和忠勇軍不利?!?/br> 于是,聞博必定不會讓鳳衛(wèi)離開,一個都不會讓他們離開。 聶聽嵐依到他身畔為他斟茶,柔軟的烏發(fā)隨著暮春暖洋洋的山風拂到他面龐,芳氣襲人,她的輕軟話語便越發(fā)地溫柔悅耳,“也會對施家不利。這關頭,不該再出任何岔子。若能從源頭剪除,自然再好不過。” 聶聽嵐手中所執(zhí)茶壺是銀制,施浩初所用的茶盞亦是純銀雕花。其實銀器泡茶味道并不特別美妙,甚至還不如普通陶土所制。但眼見鳳衛(wèi)連同朝顏郡主都已受了暗算,聶聽嵐真拿別的器具裝來茶水,只怕他真的不敢飲用,——哪怕這斟茶的女子,是他同床共枕足足五年的結發(fā)妻子。 施浩初盯著她,慢慢飲著杯中茶水,低低道:“也罷……至少,這一回,施家和韓天遙的目標是一樣的。至于其他的,且……先放一放吧!” ----------------------- 前廳外,齊小觀黑眸掃過那些安靜得異常的屋子,一手扶抱起十一,咬牙道:“師姐,咱們先撤!” 杜晨猶在疑惑,向內高喊道:“兄弟們,快來幫忙!” 秦南一把拉過他,橫刀劈開一名試圖上前攔阻的士卒,喝道:“聞博居心叵測,必定已將他們害了!快走!” 杜晨駭然,“可他不是南安侯的人嗎?怎么會……” 齊小觀側頭看向十一,“師姐,是不是韓天遙在陷害我們?” 他們雖年輕,卻已歷過不少風.波??v然聞家和瓊華園走得頗近,也不至于對初次見面的聞博毫無戒心。以他們的閱歷,若聞博一開始便在酒菜中下毒,很難不被察覺。 可令十一中毒的酒卻是和韓天遙的書信一起送來的。那酒既嗆且辣,十一卻絲毫不曾生出疑心,自然和那書信有關。 十一未及回答,那邊聞博又在指揮近侍前來截殺。 齊小觀眸光一閃,溯雪劍在山影間拖過一道銀瀑,便聽慘叫聲起,截殺之人已滾下陡坡,只剩一溜血珠隨風漂灑,頓讓他們衣衫染上點點猩紅。 這所別院偏僻高陡,秘密害死那么幾十個人再拋尸青江雖不難,但要在如此逼仄的山路上阻截住如齊小觀這樣的高手卻很不容易。 十一終于能騰出手來,從荷包里尋出解毒的藥丸來,也不管多少,倒了一把在掌心,塞入口中嚼著,努力咽下那被灼燒般的喉嗓。 苦。 沒有水,沒有酒,就那樣干干地嚼著藥,那苦意從舌尖蔓延開去,漸漸在四肢百骸流漫,似在逼出眼底發(fā)苦的淚水來。 信函雖只短短兩行,筆鋒熟稔如斯人面容,稱呼與自稱間無一無二的親昵,憑他是誰也模仿不出。 何況,聞博已將因由說得明白。 他們要報的,是花濃別院之仇…… 安縣相處時,韓天遙與她溫柔相處時不經意般的試探和警惕,以及那和聶聽嵐一起突然失去蹤影的龍淵劍…… 原來,猜忌和布局,早已如蛛網般織了過來。 就像當年,她毫無戒心地走入母后布下死亡棋局的屏山園,她再度毫無戒心地步入韓天遙為她設下的死局,飲下他贈她的絕命酒! 十一低頭瞧著腰間的流光劍和畫影劍,以及流光劍上飄拂的合.歡花劍穗。那樣古樸黯淡的顏色,竟在昏暗山影下閃著奪目的嘲諷的冷光。 劇痛仍在持續(xù),層層的冷汗往上浮泛,她倚在齊小觀臂膀上,仰一仰頭,低聲道:“小觀,是韓天遙?!?/br> 齊小觀驚愕一頓,目光焦灼不解地凝望向她。 十一面色蒼白如紙,壓著胸口咳嗽著,勉強道:“花濃別院之事,是濟王所為,可并非出于私心。韓天遙應該已經知曉,并知道我代為相瞞,也許還認為我在暗中相助……” “于是,他竟向我們動手?” 齊小觀牙齒格格地響,不知是因為驚愕還是憤怒。然后,他想到了一事,“他……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 閱讀愉快!明天見! 殤青送魂(三) 十一手足陣陣地虛軟,身體止不住地往下墜著,估料所中毒性極烈,她所服的尋常解毒之藥難起作用,愈發(fā)心灰意冷,勉強答道:“應該……在路師兄向他動手時便已發(fā)現……師兄可能不想他做坐大,希望為濟王斬草除根。對不起,小觀,我一直沒跟你說明?!?/br> 她這樣說著,已忍不住胸腹間的漲痛,一彎腰已吐出一大口鮮血,竟是發(fā)黑的。 “師姐!” 齊小觀白了臉,慌忙也在自己懷中翻找,尋著兩粒藥丸,匆匆塞入十一口中。 十一勉強咽了,抬頭看一眼站在稍遠處猶豫觀望卻不曾追趕過來的聞博,搖頭道:“小觀,先別管我,快離開這里!聞博一意取我性命,不可能放任我們離去,必定……還有陷阱!” 齊小觀應了,一彎腰將十一負到背上,向杜晨等人道:“小心戒備!” “是!窀” 杜晨、秦南眼見其他鳳衛(wèi)一個都沒見出來,猜得必定出事。 可此時他們斷斷無法返身前去察看,只得忍痛不去回顧,紅著眼圈持劍跟在齊小觀身后。 十一愈發(fā)地暈眩,眼前山道人影晃出層層重影,忙闔上眼催動真氣,努力催化解藥,阻止毒氣攻心。 仿佛又是屏山園中伏時的驚怒和絕望,但這一次,她總算不是孤獨一個人。 齊小觀雖嗜酒,并不像她那樣貪杯,對韓天遙送來的美酒也沒那么大的好奇心,毒酒點滴未沾;杜晨、秦南也是鳳衛(wèi)中屈指可數的高手,方才和他們一桌。 以三人武藝,行軍打仗雖不好和忠勇軍比,但要從大多只有些蠻力的忠勇軍截殺中逃脫,應該不是太困難。 何況,不是心腹之人,聞博不會輕易調動。 韓天遙應該心知肚明,雖然云皇后對十一心存猜忌,楚帝卻對她疼愛有加,若她出事絕不可能置之不理,絕不能留下把柄。 如今聞博并未追擊,必定另有伏兵。 韓天遙到現在都不曾出現,難道竟是韓天遙在親自設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