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四周籠罩在一片看不到邊的灰色迷霧中,神識同樣受到阻隔,只能探查到十丈方圓。 殷琊再臨故地,心情有些激蕩,被南顏足足套了三層佛言枷鎖,才將陣法壓制之力削弱不少,道:“封妖大陣與穢谷大致相同,海面上的封印呈環(huán)狀,越向內(nèi)環(huán),被罰來戍守大陣的修士越厲害,海面之上只有修士,妖族都被鎮(zhèn)封在海下?!?/br> “那海下是何種情況?” “海下則是一層一層的,越往深海,封印的妖族越是厲害,所有的王脈妖族都被鎮(zhèn)封在深海第九重。”殷琊說著,割開手腕,往每人手上滴了一滴妖血,“化神期的修士都會被鎮(zhèn)封在海上核心島嶼,負責殺除妄圖沖出海面的高階妖族。另外封妖大陣內(nèi)的海水是重水,一旦跌入,除非及時找到島嶼爬上去,否則極難浮起。你們?nèi)舻脒M去,多半會遇上徘徊在海面下的妖族,屆時你們便憑妖血自稱天狐族,便不會有妖族會為難?!?/br> 南顏走到腳下這片島嶼的海邊,伸出一根手指接觸海水,瞬間感到一絲極冷的寒意順著指尖傳來,甚至感到這片海水在把自己往下扯。 “二哥,這海水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弱水?掉進去浮不起來的那種?” 殷琊強調道:“我警告你別搞事情,尤其是掉到海下的天工千鎖陣,千萬別試圖掙扎或開鎖,等著我抓頭妖魚把你替出來?!?/br> “那又是什么。” 嵇煬道:“道生天是把諸門道統(tǒng)各取其長煉為重合大陣,天公千鎖陣是偃甲一道的道統(tǒng),據(jù)說被困住的修士會被瞬間切斷靈力,如同凡人一樣掛在鎖陣上耗盡體力而亡。妖類還好,人族掉下去倒是痛快,直接會被淹死。” 他這么一說倒是提醒南顏了,她立時從乾坤囊里拿出數(shù)顆避水珠發(fā)出去:“修道十年苦,一朝被淹死,那多丟人?!?/br> 眾人準備停當,便朝內(nèi)環(huán)的島嶼飛去,途中除浪花翻涌外,俱是一片死寂,偶爾有出現(xiàn)的小型島礁,還能看到周圍漂浮著一些不知名的破碎骸骨。 深入七八十里后,嵇煬忽然道:“你們看。” 南顏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見右前方迷霧中出現(xiàn)一個二十余丈見方的小島,島上釘著一個巨大的銅柱,銅柱上鎖鏈蜿蜒而下,捆著一具修士的骨骸,那骨骸保持在奮力朝海水那頭爬去的姿態(tài),顯然死前仍向往自由。 縱然這修士一具皮rou枯朽,南顏仍能感覺到這骨骸殘留的壓迫感。 “這怕是一尊元嬰期的元君,熬不過,死在這兒了。” 南顏不禁擔心起她那個素未謀面的舅舅來,見她神色有所憂慮,旁邊嵇煬低聲安慰道:“銅柱上所錄,這元嬰修士在此地被關押了四百年,乃是壽盡而亡。你舅舅是化神修士,壽元足有千年,被罰鎮(zhèn)守于此僅二十年,應是無恙?!?/br> 此時,穆戰(zhàn)霆盯著那銅柱,道:“阿顏,你想不想直接把你舅舅放出來?” 南顏略一沉吟,道:“舅舅當年屠城之舉,我不敢為亡者” 嵇煬瞬間領會了他的意思:“你是說,我們?nèi)r截巳洲那一行人的釋令,用他們的釋令解開南頤的鎮(zhèn)封?” 南顏震驚道:“這樣也行嗎?!” 嵇煬道:“可以,因為就算南頤出來了,要重新判罰化神修士入封妖大陣,極必須要讓帝君再次下旨。別忘了,上一任帝君……辭世多年,如今諸洲帝子爭奪帝位。在新的帝君選出來之前,除非道生天玄宰親自出手,否則無人能將化神修士重新打入此地?!?/br> 南顏想了想,道:“事到如今,當年之事個中雖有內(nèi)情,可舅舅當年屠城之舉畢竟不可輕赦,我縱然私心里想直接把舅舅放出去,也并不敢擅自代亡者原諒什么。” 可話又說回來了,要拿下一個化神修士何其難也,南頤愿忍者失愛之痛為屠城之過束手就擒,也說明他也是敢于擔當之人。 “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南頤有罪,不代表他就必須要在這里贖罪,而放主謀逍遙自在。不如到時奪了釋令,你可與他一談。” “好?!?/br> 穆戰(zhàn)霆磨著牙道:“我是不懂你們糾結些什么,人心哪個不是歪著長的,胳膊肘不拐自己家的難道拐別人?巳洲那傻逼想放出他們天邪道的副宗主,想來為這釋令付出了不少心血,既然撞上了,懟不了道生天,還懟不了他們嗎?這一票得干了?!?/br> 辰巳相爭多年,尤其是化神修士之爭,足可改變局面。而道生天發(fā)下釋令的事既然不聲張,就說明此事多半是暗中達成的,就算他們截了這道釋令,道生天就算有意見,也只能吃個啞巴虧。 “那可有辦法尋到厲遲他們的蹤跡?” “化神修士都被禁錮在最內(nèi)環(huán),朝內(nèi)環(huán)走,總會遇見的?!?/br> …… 就在他們進入封妖大陣一個時辰后,一隊魔修姍姍來遲,一駕由筑基修士當牛做馬拉著的車上,巳洲帝子厲遲的胞妹厲綿從車中探出頭一看,立時氣得面色鐵青。 “這……這是怎么回事!給我調集所有在寅洲逗留的巳洲元嬰修士包圍此地,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壞我天邪道大事!”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才不給你 封妖大陣中, 越是往內(nèi)海飛,濃霧越重, 神識探查的范圍就越小。 厲遲等八名來自巳洲的結丹修士已飛了一個時辰, 才堪堪過了四重封妖大陣, 眼見得前方迷霧重重, 厲遲越發(fā)暴躁, 落在一處小島上, 道—— “徐量等人怎么還沒跟上來, 迷路了嗎?” “帝子息怒, 這釋令傳送門誰也沒試過, 也許是中間出了差錯, 傳送到別處去了。已派人持引路符去找了, 這會兒也該回來了?!?/br> 又過了一會兒,派出去探查的魔修姍姍歸來, 臉色難看道:“帝子,入口處我們的人沒有進來,倒是有其他人的靈氣殘留……看進來的腳印, 只有四個人?!?/br> 魔修們瞬間安靜, 緊張地看向厲遲的臉色,厲遲忽然踢翻一俱坐化多年的骨骸, 厲聲道:“傳送門外至少有七個人,難道還攔不下四個人?” “這……也許這四個人都是結丹后期的強手也未可知?!?/br> 厲遲的神色陰晴不定, 半晌, 冷笑一聲道:“好啊, 看來我巳洲的修士被人看輕了?!?/br> “帝子,那我們?” “這時候跟來的人,多半是想截我們的釋令。”厲遲目光陰鷙,“我倒要看看是誰。” …… 只要不掉進海里,封妖大陣對人族修士無禁,殷琊則是還有著多年前去穢谷前四處搜羅到的銀鮫紗,又在寺廟修行多年,足以把自身妖氣壓到最低。 前后左右都是迷霧,尚需緩行,如是飛了一個時辰,四人便開始覺得無聊。 嵇煬偶爾回頭,看見南顏一直乖巧地用靈力托起他的輪椅,替她感到累,道:“帶著輪椅飛很重,我能從輪椅上起來嗎?” 南顏道:“你就坐著吧,沒事就看看風景,實在無聊,我借你一本寂空大師開過光的楞伽經(jīng)陶冶一下心情,我自己都沒舍得拆封?!?/br> 嵇煬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道:“……左右你就是想讓為兄六根清凈是嗎?” 南顏:“我只是想讓你了解一下無邊佛法,哪一日你天魔擾心不得解脫了,皈依我佛也是一條退路”。 嗯,戒備起來了,有點意思。 旁邊穆戰(zhàn)霆和殷琊沒察覺到他們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涌,聊起巳洲的八卦就不停嘴。 “巳洲的魔修真的是一個比一個狗比,尤其是那個厲遲,戰(zhàn)場上活捉的女修士,但凡有點姿色的,都被他給抓去禍害了。他妹厲綿更過分,把她一處裝滿侍君和爐鼎的洞府直接開到岐天原前線來,我有個認識的修士在里面當細作策應,說厲綿有張釘著鎖鏈的極樂床,只要看上誰先鎖在那兒,不出一盞茶的時間就跟吃了不干凈的藥一樣……” 殷琊越發(fā)長見識,道:“我就看那女人不是個好東西,還敢肖想我,南顏你下次見到那女人,一定要掄起佛珠就打,把她胸給打凹?!?/br> 南顏好奇道:“二哥你原來不是無女不歡的嗎,現(xiàn)在怎么了?” 殷琊幽怨地看著她:“我六根清凈了還不行嗎?!?/br> 他這么一說,南顏信心倍增,正要拿殷琊為例向嵇煬弘揚佛法,忽感一道龐然妖氣徐徐靠近…… “噓,別出聲,別動。” 四人靜止不動,收斂氣息,南顏目光下探,看見下方深藍色的海水里,徐徐浮出一片陰影。 那片陰影太過巨大,遠遠浮來,竟好似一座島一般,散發(fā)出相當于元嬰期的波動。 南顏看清了那陰影的輪廓……那是一頭鯨妖。 鯨妖的動作并不快,似乎靈智并不高,但妖獸的本能讓它察覺到了上空的修士,龐大的身軀正好停在四人下方的海下。 修士的血rou對妖獸來說是大補之物,鯨妖徐徐直起軀體,殺機鎖定上方,似要從海底躍出吞噬掉上方四人。 “別動!千萬別動!”殷琊在神識中連連示警。 南顏有些緊張,那頭鯨妖太過龐大,如果它躍出水面,他們絕對逃不了,幾乎是本能地想要逃跑。 “別怕?!憋鸁坪跏枪室庹{戲她,道,“怕的話,我們換一下位置,我推你?!?/br> “……” 鯨妖蓄勢了數(shù)息,一股龐大的妖力隨著海水下陷釋放開來,南顏幾乎能看得見鯨妖蒼白幽暗的巨口,在水下漸漸清晰,她甚至能嗅得到來自深海的幽寒水霧。 也正是在鯨妖的巨口堪堪貼近水面的瞬間,海水驀然輕震,隨后海水不知何處涌現(xiàn)無數(shù)條鎖鏈,這些鎖鏈每隔一尺便由一把骰子形的鎖鎖住,一息之間,那些鎖鏈如亂蛇飛舞,瞬間貼上鯨妖龐大的身軀,從骰子鎖的鏈接處斷開又組合,而鯨妖在被貼上的瞬間,鯨妖一身龐大的妖氣徹底消失,不多時,便拖著鯨妖往深海沉去。 那鎖鏈還在海面上方來回掃動,只不過并未探向南顏四人,只在三丈范圍左右探查之后,便徐徐沉入海中消失。 “這鎖鏈是?” “潛行鎮(zhèn)靈鎖,你看這海水好像沒什么,其實有不少鎖鏈隱身在其中游蕩,只要抓到活物,什么妖氣靈氣魔氣都會被切斷。除非是化神修士,能抓天地元氣為己用,否則幾乎無解。” “……還是有解的?!憋鸁粗L妖離去的方向喃喃出聲,只不過他的聲音太小,并沒有其他人聽到。 南顏定了定神,忽然眉頭一皺,身形從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現(xiàn)在右前方百尺開外,一掌蘊含佛力的滌罪招式打向一側礁巖。 礁巖炸開,后面一處空空如也的地方現(xiàn)出一個滿面駭然魔修,他怎么也想不清楚為什么南顏會這么快察覺到他的存在。 “巳洲魔修!” 那魔修一眼看見穆戰(zhàn)霆,毫不猶豫地一咬舌尖噴出一口精血,掉頭施展血遁逃跑。 血遁是修士消耗精血的最快逃命之法,南顏畢竟還未結丹,短程還可依靠七佛造業(yè)書中縮地之法來個出其不意,長程就沒辦法了。 “大哥慢點,我們追不上!” 幾人連忙追去,可惜穆戰(zhàn)霆速度太快,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遠處的迷霧里,追了足一盞茶的時間,才堪堪停住。 “前面又有被流放在此地的修士?!?/br> 被打入封妖大陣的修士大都修為精甚,包括前面逃遁的魔修在內(nèi),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收斂氣息,下一刻,卻發(fā)現(xiàn)那被困束的不過是個結丹修士。 南顏對魔修十分敏感,加之那魔修剛剛一路所用的是血遁,留有魔氣痕跡,南顏馬上確定那魔修就藏匿在這島上。 “……我怎么覺得不太對,這魔修哪兒跑不好,怎么跑到這流放了結丹修士的島上,同級修士,又不一定認識,這不是找死?” 南顏剛疑惑出口,下一刻,小島上一道炎流沖天而起,顯然是穆戰(zhàn)霆開始動手了。 “走,進去幫忙?!?/br> 嵇煬則是低頭看了一眼海水,似乎想要說什么,但又不知為何沒有阻止他們進入島上。 這座島不大,南顏踏進去時,一眼就看見有個披頭散發(fā)的修士被圈在銅柱前,而在他身后的小山坡后,穆戰(zhàn)霆正在和魔修交戰(zhàn)。 好像有哪點不對。 南顏的預感剛冒出個頭,忽然那看似被流放的結丹修士掙脫虛束著自己的鎖鏈,五指成爪,須臾間化作五條黑蟒向離得最近的南顏一纏而去,瞬間把她整個人吞沒。 “南顏!” 那結丹修士冷笑道:“別動,否則這女修性命不保。” 同時,一道囂狂笑聲響起。 “想黃雀在后,你怕是沒這個腦子!” 島上瞬間亮起陣法,足以抵擋結丹后期全力攻擊兩日,原來是早早有人在此布下陣法只待請君入甕。 陣法外巳洲魔修的身形出現(xiàn),中間一人,朱唇紫袍,面貌俊美,但神態(tài)極其惡毒,看見穆戰(zhàn)霆之后,眼中露出嗜血之色:“凡洲來的下等修士,憑什么敢與我上洲并列,左右你辰洲已經(jīng)死了一個帝子,何妨再死一個?!?/br> 只有一種情況,上洲之主留在帝子身上的神念不會啟動,那就是在沒有外人打擾的情況下,帝子之間的生死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