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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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譏酸者惡毒者私底下笑話,說謝家姑娘之所以死活要離了他周博雅,蓋因這如玉公子中看不中用,就是個生不出兒子的軟蛋。謝四姑娘那般康健的女子嫁了他三年無所出,討不找好,還硬被扣上跋扈的帽子! 周家名聲是幾代人經營出來,不是你一句兩句話就能給說沒的。周老太爺自然不在乎這點小事兒,他惱火的是后一條。 說來周老爺子這輩子就那么一塊逆鱗,便是他這嫡長孫。 他家雅哥兒文韜武略,聰慧絕倫。三歲識千字,五歲能吟詩,他雖說嘴上不認承認心中卻頂頂驕傲的寶貝金孫,怎么就被污蔑成了個生不出子嗣的軟蛋? 郭家素來子嗣昌盛,郭家姑娘肚皮爭氣。今兒他孫兒娶繼孫媳兒,周老太爺較這口勁兒,非將娶繼孫媳兒這事兒給鬧得全京城都知曉。往后他曾孫出世,他非得叫這些背后嚼舌根頭的人瞧瞧,三年無所出生并非他雅哥兒不行,而是她謝氏不當用! 周家想大辦,自然少不了人捧場。只見周家前院幽幽竹林之中,滿滿當當的席案。 男女的席面是分開的。周家重禮,于細微處比京城其他人家就更顯分明。 竹林之中,周家的男丁在招呼。竹林向右轉的玲瓏水榭還特意放了兩架大插屏,那一頭,則是周家的夫人們招呼各府的女眷。南陽王府小王爺趙煜與鎮(zhèn)北將軍府嫡長公子沐長風兩人此時正一左一右夾著周博雅,替今夜小登科的好友擋酒。 周博雅雖說性情疏淡,卻有著不錯的好人緣。 貴公子們舉杯嬉笑著輪流敬他,這一圈子輪下來便是好一大幫子人。大喜之日又不能拒絕,于是便是有沐長風趙煜兩大酒壇子從旁相助,周博雅也著實被灌了不少酒下肚。等回頭再回內院,他身上全是酒氣。 回內院之時,天色已然黑了。 好難得這幫人愿意放他走,喜宴也快接近尾聲。周博雅立在院子前仰頭看紅彤彤的西風園,神情有些恍惚。這個院子,其實并非周家特意為嫡長孫媳婦準備的院子。嫡長孫媳婦的正院是南面的那棟落霞院,謝思思曾住過的院子。 不過因著謝思思人雖走,東西還未曾搬動,只能退而求其次,將他的院子改了喜房。 院里已經掌了燈,天兒猶如潑了墨,黑得越發(fā)濃厚。搖曳的燭光將白紗門窗映得有些紅,屋里人影晃動,看不分明。主屋廊下,兩粉衣襦裙的丫鬟一左一右地守在門前。兩人身后,兩排手捧新婚器具的丫鬟眼觀鼻鼻觀心地候著,四處靜悄悄的。 他才將將上前走兩步,兩粉衣丫鬟就跟頭頂長了眼睛似的發(fā)現(xiàn)來人,立即掛了笑迎下來。 兩人見他腳下蹣跚,上來就要扶他。 周博雅淡漠的眼睛跳動著廊下的燭火,一竄一竄的,顯得不像白日那般冷清。他眼兒淡淡一掃,示意她們不用扶。清歡清婉攙扶的手一頓,遂又放下。 “公子怎地這時候回來,前院散席了?” 清歡兩手自然地交疊放在小腹,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清歡清婉都是跟了他十幾年的大丫鬟,從他七八歲起便伺候在身邊。知道他的規(guī)矩,并不太敢隨意觸碰他。清麗的笑臉笑語盈盈,“喝了不少酒吧?瞧這一身的味兒,肚子可是難受的緊?奴婢備了醒酒湯?!?/br> “不必?!?/br> 才出竹林時是有些微醺,但方才叫晚間的涼風一吹,他已經醒了。 周博雅一人走在中間,身影被燭光拉得老長,投到地上更顯身姿頎長優(yōu)雅。他低低地垂著眼瞼,說句不中聽的,燭光迎面照下來,一個大男人堪稱冰肌玉骨。 “后廚備著熱湯,”清婉貼在周博雅另一側走,一雙水杏眼膠著在自家公子的身上。與清歡同等的身量,以及一致的衣裳發(fā)飾,在這麻麻黑的天兒里叫人瞧著分不清誰是誰,“公子可是要先沐???” 周博雅捏了捏鼻骨,頭有些疼。他這兩丫鬟素來都這般體貼,這么多年,他還是覺得太膩歪了些。不過想著方才酒席上沐長風那廝喝多了,不小心將金樽打翻,一杯酒一滴不剩灑在他袖子上。仔細嗅,味兒確實有些重,便點了頭。 清婉雙眼兒一亮,斜了清歡一眼,俏生生福了個禮轉身去備水。 清歡沒理會她,只扭臉繼續(xù)道:“今日主子大喜,怕是酒席上沒用多少吃食,光顧著飲酒。這般最容易傷身子,王mama在灶上溫了雞湯,奴婢這就叫王mama下碗雞湯面來。公子夜里不愛進食,可這雞湯面易克化,不礙事的。公子多少用些?” 酒水灌了一肚子,他腹中確實一陣一陣火燒,他哪兒還吃得下? 正要擺手拒絕,見紗窗上一個黑影又晃動了,屋里還坐著一個小姑娘呢。念著屋里人,他突然問了一句:“今日少奶奶可曾用了吃食?” 清婉溫柔的聲音卡了下,似乎沒想到自家公子會突然這么問。 不著痕跡抬眼瞥了眼周博雅的臉色,見看不出喜怒,她牽起嘴角道:“喜娘今兒臨走前交代過奴婢。說是新嫁娘嫁進夫家這日,是水米不能亂沾口的。奴婢們其實也不懂,聽說是規(guī)矩,怕不吉利,萬萬不敢打破……” 那不是一整日都未曾進食? 這怎么行!想起郭滿那副風大點兒都能被當風箏放著玩兒的身板,周博雅皺了眉:“去備些易克化的吃食來。” 清婉面上笑一窒,頓了頓,屈膝應是。 人一走,周博雅也到了門前。 郭滿頂著十幾斤的鳳冠仰著脖子靠在雙葉身上睡,要不是雙喜扶著,都能睡他個四仰八叉。只見兩丫鬟聽到門口動靜,立即刷一下站起身。可憐郭滿冷不丁失去依靠,差點沒一腦門磕床柱上磕死自己。 她慌里慌張坐直,鳳冠將將扶正,那頭周博雅推了門進來。 都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驚心。雙喜雙葉一人捧著喜秤的托盤一人捧著合巹酒的托盤,一左一右地站在床柱邊,低頭完全不敢看他。 周博雅款款地走過來,高大的身形落下的影子一下子便牢牢將榻上嬌小人影罩了起來。雖然帶著酒氣,卻意外的不會惹人厭。他先是看了一眼雙喜再看了一眼雙葉,不疾不徐地伸手取了喜秤,然后對準了蓋頭。 輕輕一挑,露出底下一張臉來,周博雅見了心里猛地就是一咯噔。 沒他一只手大的小臉兒,瘦巴巴的,臉頰沒rou。一雙黑黝黝的眼睛顯得十分醒目,大得離奇。好在膚色白皙,燈光下,仿佛一只白皮的猴兒。 他第一個反應是,丑,第二反應是,矮小,第三個發(fā)應是,前后一樣平。 第9章 第九章 繡馬踏飛燕繡面的屏風后,一雙身著大紅喜服的人影兒在隱隱綽綽的晃動。 桌案邊床榻旁立在古樸雁足燈,將屋里映照得亮堂堂的。兩根嬰兒臂粗的龍鳳燭燃著,燭火搖曳生姿。涼風從半合的門窗縫隙鉆進來,一股甜膩的香味從燭火中飄出。兩人隔了一桿喜秤靜默相望,四下里靜得仿佛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郭滿倒吸了一口氣,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雖說早在上輩子便賞略過中外小鮮rou美男不知凡幾,像眼前這樣隨意一個眼神就令人失神的,她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真是真人么?不該吧?哪有如此夸張的容?蒼天不公啊! 在沒見到人之前一直以為是雙喜雙葉夸大其詞的郭滿此時只想跪謝老天爺。這婚結得太特么值當了! 雙葉適時舉起托盤湊近:“合巹酒,請公子少奶奶交杯共飲?!?/br> 周博雅淡淡收回了視線,眼瞼垂下,鴉青色的纖長眼睫在高挺的鼻梁處拉下一道黑影。將喜秤遞回托盤,他轉身便取了兩杯酒遞一杯給郭滿。郭滿接過來,眼巴巴盯著大美人,終于體會到古人云‘色授魂與’的含義。 小心肝兒砰砰跳,郭滿連忙扶著厚重的袖子站起了身,舉杯。 然而站得筆直,她也才到周博雅胸口的高度。就算算上鳳冠,撐死了也只周博雅的脖子,還是看不見臉那種。郭滿眨了眨黑黢黢的大眼兒,后知后覺地覺察出兩人之間呼吸著不同層面空氣的差距。 不僅她,雙喜雙葉也早早注意到。 這事兒真沒法子,她們姑娘自小病弱,難免長得比旁人矮小些。不過姑娘家嬌小些可人疼兒,何況她們姑娘年歲還小,往后有的長,算不得什么短處。只是這喝個合巹酒都要姑爺彎下腰來遷就,姑爺該不會嫌棄她們姑娘吧? 兩人偷偷覬了周博雅一眼,心中有些惴惴。 洞房花燭夜是她們姑娘與姑爺的大日子,馬虎不得,兩人不敢亂說話。見自家姑娘還愣愣地舉著杯子,暗地里連連給郭滿使眼色。 郭滿哪兒還注意到兩丫鬟的眼色,一直屹立海拔上層的她第一次直面殘酷的現(xiàn)實,她有點懷疑人生。仰頭看看周博雅,再低頭瞧瞧自己個兒,兩道眉毛自然就擰了起來。原來她這么矮的么?明明跟雙喜雙葉她們比著也沒見著多矮,怎地突然就這么矮了呢,她不接受。 郭滿思索之時,會習慣性地垂下眼瞼,眼皮子自然地就耷拉了下來。 本就眉眼沒長開,黑白分明大眼兒一團孩子氣。眼瞼再這么一低垂,配著她這幅小身板兒就十分弱小與可憐兮兮。 周博雅嘴角一抽,頓生一股莫名自己欺負了人家的錯覺。 淡然無波的眼睛不著痕跡地移開,不看她。周博雅彎下腰,將酒杯慢慢舉到小女孩兒面前。當真不是他以貌取人,實在是這么小的姑娘家,他稍稍貼得近些都有些良心難安。況且,就算他原本便沒對新婦的美丑抱多大期望,但也沒料到會這么丑。 眼角余光注意著小姑娘眉頭都快擰成了麻花,他心中嘆息,罷了,丑就丑些吧,娶妻娶賢。 如此告訴自己,周博雅抬了眼簾看向郭滿的眼睛。 他有一雙靜得如含遠山,廣袤且淡薄的雙眼。靜靜睇過來,若有情似無情,十分特別。郭滿正思忖著既然這么矮那絕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趁年歲尚小拔高身量之事,就突然落入了這么一雙眼睛之中。 她的腦子有那么一瞬卡頓,見大美人已然款款舉杯至她跟前,她色令智昏地連忙嘴湊過去叼著杯沿就喝了一大口。 猝不及防,周博雅:“……??” 辛辣的酒味兒刺激得小郭滿沒經過酒精洗禮的咽喉如被針刺,猴兒臉瞬間皺成苦瓜。酒水咽下肚,郭滿楞一下,然后反應過來:“……?。?!” 我去,他這是要交杯的意思吧她這個腦子??! 周博雅挑起了一邊眉,疏淡的神情變了變,突然意味深長起來。 雙喜雙葉冷汗冒出來,恨不能化身郭滿耳邊的蒼蠅,非到她耳朵里抽著鞭子地耳提面命。好好兒的合巹酒,能不能別在惹出紕漏?女子這一生就這么一次洞房花燭,再小心都尚嫌不夠美,能不能走點心啊她家姑娘喂! 一旁兩丫鬟越看越著急,若非這合巹酒非得夫婦親自交杯,她們都恨不能以身替之! 雙葉連忙又換了個杯子,滿上酒。用眼神催促著郭滿趕緊替周博雅換掉,郭滿不知道為啥有點慌。開頭出了錯,后面就更容易出錯。頂著一張慌到懵逼的臉,趕緊把手里的一杯送到彎腰的周博雅嘴邊。 她的本意是換一杯再交杯,心想反正周博雅手里的她已經喝了,自己自然不會嫌棄自己。然而手懟過去又意識到不對,這不還是互相喂么? 眨眼的功夫,手又收回去。 郭滿這萬年城墻拐的厚臉皮,藏在鳳冠下的耳垂破天荒地灼熱了起來。周博雅饒有興味地瞧著,郭滿是硬是撐住了才面無表情地換過來換過去,就是換不對。 周公子終于出聲:“罷了,就這么著?!?/br> 于是低頭弓下腰,胳膊穿過郭滿的手臂將杯子遞到她嘴邊,自己則學她咬著杯沿一口飲盡了杯中酒。郭滿被他這舉止暖到了,簡直熱淚盈眶。 真是個好人,人真好,她以后一定好好對他! 磕磕絆絆喝了交杯酒(…),姑且算交杯吧,周博雅彎了彎眼角說了句郭滿感動到想為他高歌一曲的話:“這鳳冠斤兩怕是不輕,你們奶奶辛苦了,去服侍她摘了吧!” 雙喜雙葉連忙扶著郭滿起身去了屏風后頭。 清歡清婉正巧送了熱水與吃食過來,輕輕扣門。周博雅淡淡說了聲進來,轉身去了飄窗變的軟塌坐下。取了一只玉盞,心情頗為放松地為自己斟滿了一杯。輕啜一口,茶水放了一天沒人換過,早已涼了透,喝進嘴里有些澀。 他不以為意,就見那頭粉襦裙的清歡清婉邁著碎步進來,身后是一排抬水拎食盒的綠襦裙。兩人壓低了嗓音,一人指使小丫頭兌水熏香,一人親自布菜。 “不必,”周博雅就著冷茶,“你們奶奶還在里頭,先伺候她梳洗了再來?!?/br> 清歡清婉低聲應是,轉身裊裊婷婷進了屏風后頭。 郭滿拿掉蓋頭才看清楚了兩大丫鬟的相貌。清歡是一幅圓臉圓眼睛的嬌俏相貌,人中有些深,一雙眼睛咕嚕嚕的,十分伶俐的模樣。清婉則長得頗為溫婉清麗,秀挺的鼻梁配一雙棕色的杏眼,舉止之中透露著文雅,不經意便流露出高傲來。 兩人立在一旁看雙葉手腳麻溜地替郭滿拆頭發(fā),手束著垂在小腹前,并不搭手。 雙喜雙葉也不需要她們搭把手,替郭滿拆了頭發(fā),就立馬弄了濕帕子替她擦臉。郭滿今兒只上了淡妝,撐了一天其實也不剩下什么。只是沒了口脂的點綴,顯得人更蒼白些罷了,總的來說算不上丑。 然而這般相貌對于清婉清歡來說,還是太差了。 且不說拼不過前頭那個,連她們兩都比不上,當真是誤了她們公子!清歡有些生氣,怒氣都擺在臉上,直接表露出看不上郭滿。清婉看向一邊,轉而又將視線轉回來,聽不出喜怒地說一句:“奶奶,奴婢備了些雞湯面,可要用些?” 郭滿整整一天就靠袖子里藏的幾塊點心撐,早餓得前胸貼后背,立即點了頭。 清婉款款屈膝福了一禮,垂手出了屏風。 清歡默默嘟了嘟嘴,心里埋怨清婉雞賊。明明說好了一起給新奶奶下馬威,結果臨了事兒就她乖巧知禮,圖落她一個沖鋒陷陣。 雙葉不著痕跡地掃了清婉的背影,轉頭小聲問郭滿要不要沐浴。 按理說洞房花燭夜,新婦自當要沐浴熏香,以示尊重。只是外頭姑爺還在等,她們太磨蹭了也顯得怠慢,于是才問郭滿的意思。郭滿骨頭都要酸得散架,哪有拒絕的道理?于是便在雙喜雙葉的攙扶下,痛痛快快地泡了個澡。 周博雅也是耐心,等她梳洗好都已然戌時了他也不慌不忙,拿了一本書在打發(fā)。 雞湯面早已糊了,郭滿餓過頭突然什么也吃不下,于是就這么撤了膳。 夜?jié)u深,等周博雅也洗漱過,丫鬟們攜著洗具抬著污水退出去,屋里就只剩郭滿與周博雅兩個人。合上書起身,他看著丁點兒大的新婦犯了難。 這么點兒的小姑娘,若是要動,他實在下不去手,不動的話,明日福祿院里不好交差。 周博雅坐在床沿,眉頭皺起來。 郭滿眼巴巴看著大美人,似是猜到他心中顧慮,無辜地吐出了一句話。而這話一出,叫拿不定主意的周博雅瞬間就綠了臉。她說:“我初潮還沒來?!?/br> 周博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