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是……”小苗急的嘴里都要長泡了，她怎么還沒事人似的。

    “哎呀你就別可是了，快來挑挑有沒有喜歡的?！?/br>
    “令娘，好歹找塊紅蓋頭來吧，你穿的這樣素凈，再露著臉，出門子的時候可要怎么說呢？”她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街坊鄰居的，肯定要笑話死了，便是姑爺那里也不好看啊，再進(jìn)談家門，那么多人瞧著看著……嗚嗚……怎么就這樣了呢？”

    她蹲在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沈令菡只好拉她起來，勸道：“好小苗，我知道你對我好，可咱能相處的日子就這一晚了，別哭著過行嗎？”

    她拿著帕子給她擦臉，“你聽我說，談小郎君不會在意的，嫁衣就是穿給他看的，可他看不見啊，所以穿什么戴什么就沒那么重要了是吧，其實我開始就沒打算蓋蓋頭的，你想啊，他眼睛不方便，我再蒙著臉，這不是倆睜眼瞎嗎，我還怕摔跟頭呢，我領(lǐng)著他走，挺好的啊?！?/br>
    小苗攥著帕子抽搭，不敢再哭出聲，怕前面的人聽見，到底是令娘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的不吉利，可她這心里并不能因為令娘的解釋而釋懷，覺得更委屈了，更替她委屈。

    “小苗，你將來還是要在何家住的，所以別因為這事跟她們生嫌隙，明日不管別人說什么你都別吱聲，由著他們?nèi)チT了，反正我自己心安理得，便也不在乎別人怎么樣，出了門就跟何家無關(guān)了?！?/br>
    “哎，我知道了令娘。”

    可真正到了明日，小苗才知道忍著不吱聲有多難。

    沈令菡早早起來，就著熱水吃了幾塊冷點心，然后還讓小苗給裝在小包里一些，留著餓的時候吃。她趕在喜娘來之前把自己裝扮好了，讓小苗給梳了個好看的發(fā)髻，往鏡前一照，還是平日里的那個自己。

    爹娘一定想不到，她出嫁的時候會是這樣吧，不過沒關(guān)系，反正他們都不在，而且她自己很滿意，因為她不喜歡紅燈籠皮，就覺著這樣順眼。

    談小郎君應(yīng)該不會怪她的，這小別扭自己也是個不按俗禮來的，所以，都妥了。

    至于其他人，愛誰誰去吧。

    “哎呦我的小祖宗！”負(fù)責(zé)給她穿戴上妝的喜娘進(jìn)門就嚷嚷，“你怎么穿戴成這樣了？發(fā)髻也不對，哎呀，快趕緊拆了，嫁衣呢？”

    “小苗，給喜娘添份喜，一大早趕來怪辛苦的?！?/br>
    小苗揣著個大紅包塞進(jìn)喜娘手里，笑說：“讓您見笑了，我們家遭了老鼠，嫁衣啃爛了，沒法穿，所以就不用麻煩您忙活了，您啊就坐下喝杯熱茶，只管等吉時到了便罷?！?/br>
    “這這……”喜娘著實沒見過這樣的，拿錢都覺得怪不好意思，“瞧這話怎么說的，那我就不客氣收下了，有什么要我做的，可千萬言語。”

    應(yīng)付過了喜娘還不算完，天亮的時候老太太跟于氏過來瞧她，一見她這模樣，差點沒撅過去。

    “這是還沒換嫁衣嗎，吉時都要到了，怎么還不趕緊的啊？”鄭氏踉蹌著進(jìn)來，左看右看沒瞧見嫁衣，“衣裳那，還不快找來？”

    沈令菡瞥了眼門外的于氏跟阿瑤，說道：“嫁衣我給扔了，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倒霉老鼠，都給啃成了碎布，連上頭的珠子都給吞了，所以我就只能這樣出門了?！?/br>
    “老鼠啃了？”鄭氏訝異無比，“哪里來的老鼠，令娘，你跟我說實話。”

    “呦，大冷天的，老鼠都不愛出門，哪里就這么巧單咬了嫁衣呢?！庇谑险f風(fēng)涼話，“別是她不稀罕您給做的衣裳，故意給扔了吧，到底是要嫁進(jìn)談府的人，瞧不上咱們尋常人家的東西?！?/br>
    “就是就是，阿姐她從來不稀罕帶色的衣裳，嫁衣送來的時候，她也沒多看兩眼，肯定是不喜歡的?！?/br>
    母女倆一塊誅她的心，鄭氏痛心疾首的看著她，“令娘，可真是如此？”她想起那日，令娘臉上流露出來的淡漠，竟是信了這話，“你還在因為嫁妝的事埋冤我們嗎？你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能拿成親來開玩笑，這可關(guān)系到兩家的名聲，關(guān)系到你一輩子?。　?/br>
    “外祖母，我說了嫁衣壞了沒法穿，并不是不想穿，您別多想，我覺得我這樣挺好的，別人要說就說，您別上心?！?/br>
    “你還讓我不上心，你這個樣子出門，是誠心讓我活不了！”鄭氏捂著心口，氣的眼前發(fā)黑，“我這倒底是什么命，閨女跑了，外孫女又是這樣，你不念著我們，好歹念著你娘，穿成這個樣子，我們何家往后還有什么臉?。　?/br>
    說來說去，也還是為著何家那點臉面。

    沈令菡過去扶她，被她甩開，“外祖母，我這個樣子不丟何家的臉，真正丟何家臉的，是那些只會散德行的，還有，我娘她沒跑，她會回來的?！?/br>
    “令娘，你怎么還氣你外祖母??？”于氏好心的過來攙著老太太，“娘，您別跟她一般見識，氣壞了身子不值得，她自己不當(dāng)回事，您還替她cao什么心，反正出了門子就跟咱家無關(guān)了，丟不著咱家的臉?！?/br>
    小苗在邊上氣的不行，幾次都想出來說話，想起令娘的囑咐，又艱難的咽回去。她不懂令娘為什么要忍著，衣裳本來就是她們給糟蹋的，誰家姑娘還能去剪自己嫁衣嗎，端上來給大家瞧瞧就是。

    不認(rèn)就罷了，還倒打一耙，令娘出嫁的時候聽見這樣的話，得多寒心??！

    鄭氏擺擺手，被于氏攙扶著走了，竟是不再過問的意思，把個要出門子的外孫女晾在那。

    “這也太過……”

    “小苗。”沈令菡拉住她，“沒事的，外祖母年紀(jì)大了，受不住離別，回去歇著也罷?！?/br>
    阿瑤學(xué)著她娘的樣子，妖聲妖氣的嘖嘖兩聲，“穿這樣可真丑，白瞎了那么好的嫁衣嘍，不過阿姐，你不用擔(dān)心沒人送你出門子，不是還有我嗎?！?/br>
    她會跟著去談家看熱鬧的。

    “那倒是要謝謝阿瑤了?！?/br>
    “令娘！泉哥來背你出門?！眲⑷暨曛鵁釟廒s來，拍拍健壯的胳膊，“你家沒有兄長，有我！”

    沈令菡心一熱，“謝謝你了泉哥?！?/br>
    “咳，跟我還客氣甚，哎？你怎么穿這個，是沒換嫁衣嗎？”

    “這就是我的嫁衣啊，怎么樣，還行不？”她抬起胳膊給他展示了一圈，“沒穿過的新衣裳。”

    劉泉一愣，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何家人沒有給她準(zhǔn)備嫁衣，心里頓時就要冒火，不過沒忍心對著她發(fā)出來，“好看，令娘穿什么都好看，千篇一律的紅嫁衣，看來看去都一個樣，還是這樣特別?！?/br>
    果然泉哥就是泉哥。

    沈令菡笑開了，“那咱走吧，我最近吃胖了不少，你可用點勁?！?/br>
    劉泉蹲下來，拍拍堅硬的膀子，“來吧，吃成豬都背的動?！?/br>
    沈令菡覆在他肩上，方才懸空的心立刻踏實了，感覺走出何家的路，仿佛也沒有那樣艱難。

    如果她能從小木屋走出去就好了。

    談家的喜矯等在門外，圍了好些看喜事的人，新婦一出門，細(xì)小的議論聲就蔓延開了。

    “怎么穿這樣出來的，這是新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