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也不怪劉泉這樣想,何東家往日人緣好,從來不與人生怨結(jié)仇,這種放火燒東西的行徑,要么是有大仇大怨,要么就是別有用心,放眼瑯琊郡,除了都尉府之外,一般人也干不出這樣的缺德事。 關(guān)了鋪?zhàn)佣紱]能逃過禍端,看來于氏是不達(dá)目的不罷休了。 沈令菡嘆氣,“泉哥你別去,有事我自己應(yīng)對,你別跟著摻合,你能幫著劉掌柜把藥材鋪?zhàn)涌春昧?,就是幫我大忙了。?/br> 劉泉從小跟她玩到大,最見不得她這模樣,在他概念里,令娘就該是個沒心沒肺整天樂呵呵的傻姑娘,讓人看著就高興那種,皺眉頭嘆氣的表情都不該出現(xiàn)在她臉上。何東家這才走了幾天,小丫頭連笑起來都摻雜著心事,歸根究底,都是何家人鬧的。 他越想越氣,一家子長輩就欺負(fù)她一個,也不怕遭報應(yīng)! “他們明擺著欺負(fù)人,你要如何應(yīng)對,忍氣吞聲百般討好,人家也沒放過,就跟這種不要臉的還講什么道理,不把他們打怕了沒有好!”劉泉擼胳膊挽袖子往外走,“你等著,泉哥給你出氣,大不了就一拍兩散,我們劉家養(yǎng)你,誰怕誰!” 他這么一陣風(fēng)似的跑了,沈令菡到底沒攔住,急的直跺腳,不行,得讓劉掌柜去拉住他,泉哥這個塊頭對上何都尉,不出三下就能把人打趴下,到時候有理也變沒理了。 何都尉是在署衙門口被堵住的,他一早起來眼皮子就跳,默念了一路祖宗保佑也沒躲過去,直接讓人從驕子上拽了下來。 劉泉拎著何有志的衣領(lǐng),朝著他下巴就是一悶拳,都尉大人當(dāng)場懵圈,懷疑自己可能還在做夢。 “不要臉的狗官,居然這樣欺負(fù)自家外甥女,說,是不是你讓人放的火!” “放,放什么火?” 何有志當(dāng)真冤枉,他確實不知道自家婆娘都干了什么好事,本來就不夠用的腦子,這下徹底傻了。 “裝蒜是吧?”劉泉懟著他鼻梁又是一拳,“不是你就是你家婆娘,放火燒了何東家的布料鋪?zhàn)樱辈蝗钡履銈?!?/br> “胡,胡說八道你!”何有志疼的直抽抽,“混賬混賬,又是你這個刁民,居然當(dāng)眾毆打本官,來人吶!” “砰!”又是一拳頭,這下門牙都打松了。 “不認(rèn)賬是吧,我就打的你認(rèn)賬,讓大家都來看看,你何都尉是個什么德行!” 噼里啪啦一頓暴揍,何有志連要說什么都忘了,趴在地上哼哼唧唧。 此時恰巧談內(nèi)史一早來上職,剛一落驕就聽見對街的熱鬧,皺著眉問,“都尉署又出什么事了?” 談樾倒是看明白了,“我路上聽聞沈家的布料鋪?zhàn)幼蛲碜咚?,看樣子跟都尉府脫不了關(guān)系?!?/br> 談內(nèi)史重重哼了一聲,“不上臺面的東西,像什么樣子,派人去把他倆都抓起來!” 他氣呼呼的進(jìn)去,談樾想了想,低聲跟幾個衙差吩咐幾句,自己也跟著進(jìn)去。 “父親,抓人就不必了,我只讓人去勸下,事情還沒鬧明白,不好連都尉大人都綁了。” “我看就是!”談內(nèi)史坐下來,氣的拍桌子,“一個都尉,混到讓人堵在公廨門口打,能是什么好東西,人家怎么不去打別人啊,你不用攔著,這回我非辦他不可!” 談樾頓了頓,說道:“父親,這時候可不好動何都尉啊?!?/br> 談?wù)汇?,“怎么??/br> “您想啊,瑯琊王府前兩日派人去都尉府沒接著人,已經(jīng)拿了咱家不是了,這時候最好別有大動作,不然瑯琊王還以為咱有多大野心,再者,到底是令娘的舅舅,將來咱娶人家過門,豈非尷尬?” 瑯琊王看上沈令菡,偏偏談家又想娶人家,這本身就是得罪,雖說談家跟瑯琊王站同一陣營,也都是為了拉攏沈約,但撞在一起的時候就不免尷尬,顯得談家多么有想法似的。 照理談家這時候就該順理成章的把沈令娘拱手相讓,但從大局看,如此卻是不妥,所以談家不打算讓,還要從旁勸誡。 談樾道:“瑯琊王這事辦的糊涂,父親改日得提點(diǎn)一二才是,沈先生那樣一個清高之人,若是知道自己閨女嫁給瑯琊王做小,不生異心才怪,再說王爺也不見得就是看中她了,大不了再給他找?guī)讉€標(biāo)志的送去,說不定也就忘了,總之沈先生歸來之前,一切求穩(wěn),另外,需得盡快定了沈令娘進(jìn)咱家才行,免生變故。” 談?wù)烈髦?,“回頭你去張羅吧?!?/br> “兒子明白?!?/br> 且說何都尉被人揍了個鼻青臉腫之后,當(dāng)下利用職權(quán)把刁民劉泉給扣了。沈令菡跟劉掌柜趕來的時候已經(jīng)遲了,人被扣了不說,給錢都不讓出來,只好先回去從長計議。 卻沒想到,當(dāng)天下午又有衙差來藥材鋪?zhàn)幼⒄乒?,說是涉嫌賣假藥。 劉掌柜喊冤,“這不是污蔑嗎,我們鋪?zhàn)訌膩硗艧o欺,怎么可能賣假藥!” 這回卻是不由分說,直接上來就綁人,在藥材柜子里搜了幾根草藥作為呈堂證供,一并給帶走了,連沈令菡出面都不好使。 如果估計的沒錯,很快就會來查封藥材鋪?zhàn)恿耍四高@回是鐵了心的要霸占她兩家鋪?zhàn)?,根本不給留任何余地。 直到劉掌柜被押走的那一刻,沈令菡才知道,自以為是的那些小聰明,并不能真正應(yīng)對困境,她沒有力量,沒有人生經(jīng)驗,更沒有任何拿的出手的砝碼,在絕對的權(quán)利面前,胳膊根本擰不過大腿,即便她舅舅只是個小小都尉,即便他本身是個窩囊廢。 沈先生說的審時度勢,可能并不只有圓滑的處世策略,也不只有看人看事的眼界,還需要學(xué)會舍取,既然眼下力不能及,她覺得是時候該妥協(xié)了。 她關(guān)掉了藥材鋪?zhàn)?,一個人來到河邊發(fā)呆,人在做不情愿決定的時候,難免糾結(jié)憤慨,她自然也是不甘心的。憑什么就能隨意決定她的親事,憑什么可以捏造莫須有的證據(jù)來污蔑好人,又憑什么要對的人妥協(xié)。 如果沈先生在,應(yīng)該會說,因為你是弱者,你不具備cao控世間法則的權(quán)利,所以你就得學(xué)著低頭,直到你有足夠能力反敗為勝的時候。 她不能連累劉掌柜跟劉泉,也沒有把握反敗為勝,除非徹底跟何家撕破臉,徹底把自己的命運(yùn)賭上,但她認(rèn)為這樣并不值得。 這丁點(diǎn)的困境就要拿命運(yùn)來堵,其實是弱者的體現(xiàn),她還輸?shù)闷稹:螙|家說過,就算要破釜沉舟,你也得先有破釜沉舟的本事,她還沒任何本事,所以她要為自己爭取。 不就是兩家鋪?zhàn)訂?,身外之財,守不住就是守不住了,沒什么大不了的,等遲早再拿回來就是。 她拍拍手站起來,對著河對岸吼了一嗓子,然后開懷一笑,煩悶的心情立刻掃空。 她轉(zhuǎn)身的時候,冷不丁瞧見談讓站在后面一臉茫然,不知道是不是讓她這一嗓子嚇懵了。 “談小郎君你來啦,我給你抓魚??!” 談讓一愣,點(diǎn)點(diǎn)頭,“你每天都來抓魚嗎?” “也不是啊,摸魚也是要看運(yùn)氣的,比如今天倒霉,我預(yù)感能抓一條肥的,所以是你運(yùn)氣好,碰上了?!彼摿诵蝗?,裙角系在腰上,然后下水摸魚。 談讓盤腿坐在河岸上,他發(fā)現(xiàn)相對于吃魚,更加喜歡聽她摸魚的動靜,還包括一邊摸魚一邊跟他瞎聊。